《神说要有光》戍西凉

22、第二十二章

　　那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折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刑侦组没再接到什么大案，半残的汤言一边养伤一边摸索着调教这批新人的专业技能。时玖每天还是雷打不动给他送来一日三餐，并且在警局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没再提起那天的对话。
　　唯一令汤言有些不爽的是，不知道从谁口中得知了时玖每天都回来给汤言送饭的何素也开始找各种理由来刑侦组的办公室串起了门，还好巧不巧的每次都选在时玖出现的时候。
　　汤言看着不远处和刑侦组唯一的新人妹子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聊的不亦乐乎，却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偷瞟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安静的翻杂志的时玖的何素，无意识的用手中的叉子一下一下戳着饭盒里金灿灿的煎饺，不一会儿就把一个饺子戳的漏了馅。
　　“噗呲~噗呲~”诡异的喷气声从身后传来，汤言回头，吴畏坐在座位上朝他挤眉弄眼笑得一脸得意，还伸出手指虚点了一下时玖和何素两人的方位，然后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指尖相对勾动了两下。
　　“吱——”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汤言举着叉子直挺挺的戳在原地，尴尬的接收各方视线的扫射。
　　“怎么了？”
　　汤言低头，时玖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我……我去天台吃，屋里……有点闷。”
　　正沐浴着从窗口吹进来的清爽凉风的吴畏听到汤言这牵强的借口，忍不住喷笑出声。听到他的笑声，汤言更加尴尬起来。
　　然而时玖却似乎并没有发现汤言的不自在，在听到汤言说要去天台的第一时间，他已经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动作利落的收拾好桌上的饭盒和餐具，然后招呼汤言：“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门口走去，经过何素身后时，终于找到机会与汤言搭话的何素假装不经意的一回头看到了他们，笑嘻嘻的问：“不好好吃饭，这是干什么去？”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向绅士有礼的汤言这一次竟破天荒的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那个名叫时玖的男人脚步匆匆的冲出了办公室。
　　“上厕所。”
　　“……”
　　何素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大门，无奈苦笑。
　　自己似乎被讨厌了。

　　出了办公室门，时玖身子一转就要向左走，被汤言一把拽住：“干嘛去？楼梯在这边。”
　　“不是上厕所？”
　　“……带着午饭上厕所？”汤言转身朝通往天台的楼梯走去，时玖自然而然的跟了上来。“我只是不想被别人打搅。”
　　时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意识到这个“别人”大概有特指。
　　“你讨厌她？”两人在天台上熟悉的位置靠墙坐下时，时玖问。
　　“嗯？”汤言叼着一个饺子迷茫地抬起头，等反应过来时玖指的是谁后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怎么会，我要是讨厌她，上次就不会舍命救她了。”
　　“你会的。”时玖笃定的说。
　　“在你眼里我这么圣母？”汤言自嘲道。
　　“圣母？”时玖不解，“圣母是女的，你应该是圣父。”
　　“嘶——”这是被时玖一句圣父惊得咬了舌头的汤言。
　　时玖转过汤言的脸，让他伸出舌头，仔细检查了一番。
　　“没破，有点红。”
　　汤言收回舌头，开玩笑的抱怨说：“我怎么觉得自从认识了你，我就特别倒霉呢？你说。你是不是克我？”
　　时玖现在已经能从汤言的语气中听出哪些是玩笑，哪些是认真的，于是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调侃，而是再次绕回了刚才的话题。
　　“为什么讨厌她？”
　　面对时玖的执着，汤言叹了口气：“我真没讨厌她，顶多就是不太喜欢而已。”
　　时玖盯着汤言，眼神里写满了“为什么”。
　　“她……跟我表白过，我拒绝了……她还总在我周围转……很尴尬。”汤言一边语焉不详的解释，一边在心里暗示自己：没错，我不讨厌她，我就是觉得尴尬。
　　以时玖目前的情商尚且不能判断出汤言这真真假假掺杂的借口。他没再追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记住了汤言不喜欢这个女人，并在以后很长的一段的日子里，每当何素出现就会将汤言带离她的周围，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排斥更是让何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不得不说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汤言庆幸的发现何素已经离开了，并且从这一天起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刑侦组的办公室。当然此时汤言还不知道这个结果。
　　“阿汤哥，”见汤言回来，吴畏第一时间凑了上来，神秘兮兮的说：“何局找你，脸色不太好。”
　　汤言也很意外，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会是报告有什么问题吧？”
　　“怎么可能！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好么！”吴畏一听，立马不乐意的喊道。
　　“你的专业不是电脑吗，什么时候变成文学了。”
　　“这你就不懂了，当你一张嘴就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姑娘们会觉得你是个才子，可是你一张嘴就是p2p，C++，洋葱网络，人工智能，姑娘们只会觉得你是个傻子。”吴畏痛心疾首的说。
　　“敢情你学文学就是为了泡妞？动机真高尚。”汤言嘲讽道。
　　“延续人类社会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吴畏义正言辞的说出了那句每个人都知道的口号。
　　汤言没再继续和他贫，转身出门去了局长办公室。
　　“何局，你找我？”敲过门，得到进入的许可之后，汤言推门走了进来。
　　“嗯，坐。”何建业头也不抬的在纸上刷刷的写着什么。
　　汤言在椅子上坐下，等了一会儿就有点无聊起来，偷偷摸出手机点开了游戏。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对面传来，汤言抬头，只见何建业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也不管那打到一半的战斗，“咔嚓”一声锁了屏幕装起了手机。
　　恐怕自己要被队友举报一波挂机了。
　　汤言无奈的想。
　　“你父亲的事情处理好了吗？”何建业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一边问。
　　“都处理好了。”
　　“小言，”何建业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挺着腰杆坐的笔直的汤言，语气柔和了不少：“现在还是午休时间，我找你来也是聊聊私事，不用这么严肃。”
　　汤言一听这话，立刻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软了下来，整个人靠着椅子背坐成了一副大爷样。
　　“早说啊何叔，害我紧张半天。”
　　“紧张什么？又闯祸了？”
　　“干嘛要说又啊……”汤言不满的嘟囔道。
　　何建业没有理会他孩子气的抱怨，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就领着汤言离开了办公桌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听说治安组出事的时候你受了伤，怎么样，严重吗？”
　　何建业虽然长了一张刚正不阿的严肃面孔，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不由得心生敬畏，即使是和自己从小养大的汤言说话也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亲近，可熟悉他的人却能从他坚毅的外表和一板一眼的话语中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关爱。
　　比如汤言。
　　“没事，就是关节有些挫伤，养了几天，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最近局里事情很多，我一时没有顾上……”何建业有些愧疚。
　　“何叔，”汤言打断何建业的话，“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
　　何建业点点头。的确，汤言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浑身是刺，内心却无比脆弱的少年，现在的他，乐观，成熟，勇敢，坚强，是一名优秀的刑警。然而在每一个父母的心里，孩子无论长多大都是孩子，即使知道他们已经强大的无惧风雨，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对方撑伞。
　　“听说，你有了个哥哥？”
　　“这你都听说了？”汤言惊讶。
　　何建业呵呵一笑：“每天有人给送饭，这种待遇在咱们局里可不多见。”
　　汤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给何建业讲了一遍与时玖的相遇。
　　“他能信守着对你父亲的承诺，千里迢迢跟着你跑来C国，又如此照顾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听了汤言的描述，何建业对时玖的来历和动机放心了不少。“那天在治安组，也是他救了你吧？”
　　汤言点头：“嗯，他身手很好。”
　　“你小子一向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谁都不服气，能被你夸一句不错，看样子是真厉害。我对这个时玖有点好奇了。”
　　“你想见他吗？他现在就在我办公室，我叫他过来？”
　　“不，”何建业摆了摆手，“这个周末带他来家里吃饭吧，你阿姨和珊珊也都想你了。”
　　汤言顿时有些羞愧：“是我不对，我应该经常去看看阿姨和珊珊的。”
　　“咱们这个工作，忙起来就没日没夜，你阿姨能理解。”
　　话虽这么说，汤言的心里仍旧充满了惭愧。何叔一家本与自己素不相识，只因为何叔的一个善念，他们就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给予自己家庭的温暖和亲人般的关爱。那天对时玖说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的话其实并不完全是真的，在母亲和家中老人相继离世的那两年，自己确实过了一段孤苦伶仃的日子，在那段日子里，他偏激，暴躁，愤世嫉俗，如果不是遇到了何叔，或许他早就变成了跟那些打群架的街头混混一样的角色，甚至比那更糟。
　　然而他终究是幸运的，有人从那个混乱的泥潭中拯救了他，给他拨开了笼罩在他生活中的乌云，带他看到了阳光和彩虹，看到了未来和希望。
　　对于这样一群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汤言不愿有丝毫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