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婶婶表示不约》浮云之空

143、笔捅纸破（五）

　　鹤丸国永过去坐在审神者的主位，像软骨头深坐在舒适的办公椅子里，重心靠在椅背，低垂着鎏金眼瞳盯着那本金色刀帐看。
　　半晌，他仰起头失声而笑，笑到他用抬着手臂盖住了眼部，喉结上下滑动，嘴里一直喃喃着“原来如此”“果然”“我就知道”的话。
　　是呀，他知道主公的打算了。
　　也知道她在本丸留下来什么。
　　亦深刻认识到她还是那个她。
　　那是她从来都不会变的想法。
　　一次又一次的。
　　她都是这样的固执己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未相信身边的人。

　　桌下的阴影撕裂一个小口，狐之助从中冒出。
　　它踮脚，轻盈的跳在桌面，湿漉漉的兽瞳看向靠坐在办公椅的鹤丸国永，“鹤丸殿，这里是审神者大人的办公室，你在这做什么？”

　　“当然是做个调查呀~只是没想到她弄出这么大手笔~”

　　“……你都知道了什么？”

　　“不就是她把整个本丸都搬了，连接到人类世界，设定大量的灵力储存与备用措施，简直足够本丸自行运转好几十年，还刻意留下刀帐，留给通过那片森林考验的下一任审神者……”他语气稍微倦怠，仿佛累了一般，“真是了不得的善后工作，完全带着必死的决心去丢下我、们……”

　　“你很了解她的意图。”
　　狐之助盯着仰坐在办公桌的鹤丸国永，眨眼，狐狸的瞳色一瞬为赤金，浮现数据流的光纤。
　　“如果给你选择，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拯救对方吗？ ”

　　鹤丸保持靠椅背仰头的坐姿，移开手臂，眼睛锐利的往下看向狐之助， “怎么，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是的，我有办法。只要你愿意提供帮助。”

　　鹤丸坐直身姿，银白细碎发丝下瞳孔里似有什么明明灭灭、摇坠不定。 “当然可以呀~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狐狸摇着淡黄色的蓬松大尾巴，尾巴变长，变得柔细，轻柔的拂过白衣付丧神的脸侧，触向太刀白发青年的脑袋，“那么接下来，请别抗拒。”
　　狐狸式神循循诱导，它的声音在白衣青年的大脑无限放大、回响，太刀鎏金的瞳一瞬为失神空洞，眼睑缓缓闭上。
　　“为了打破一成不变的结局，为了不让对方悲剧重演，为了对方的未来不再是孤途终末……我需要你。”
　　“需要你的记忆。”

　　鹤丸国永猛然掀开眼帘，敏感的视神经元因应激反应而紧缩瞳孔，鎏金眸颤动不止，眼前忽然出现无数黑点，仿佛恐怖的瘟疫似的快速蔓延，吞噬了他的视觉感官。

　　随即他听见一声满溢痛苦的咳嗽声。

　　一点红、两点红……
　　滴落在焦黄的土壤形成血泊，蹭脏了少女残破的巫女服。
　　她不停地咳嗽，咳的撕心裂肺，感觉肺都要被她咳出来了，血液不停地从她嘴里滴滴答答地溢出。
　　滴落在怀中的白金刀鞘，红得鲜艳。

　　那画面——
　　鹤丸只觉得脑子里砰然爆炸，如同火星撞地球的爆发，火星四溅，心尖涌起雪藏入髓的情感与痛楚，从脚底到冲到了头顶。

　　「呵咳……呵咳咳咳咳咳咳……」她似得了哮喘急剧喘气，破了喉咙，嘶哑得像是濒临死亡的幼鸟。「失、失败了啊……咳咳咳…不甘心……真不甘心……」
　　「没有找到……我…还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我……还不想死……」
　　她强撑着满是倦怠的眼皮，看着怀中的刀，眶里的泪水显得模糊又脆弱，苍白无力。
　　「如今……最后的筹码……是你……鹤丸。」
　　「你说过的……你是为了救我……而来的……」
　　「现在……我想再次拜托你……」她沙哑着，哽咽着，泪水满溢出眶，声声如泣血椎心，「你能救救……那个冷漠不讨欢喜……笨蛋又倔驴的我吗？」

　　耳朵一阵尖啸的耳鸣，在大脑似是哀嚎！
　　鹤丸国永难受地捂住耳朵，动作太大了，导致从椅子摔下，可他不觉得痛，双手屈指，紧紧地捂着耳朵，依然无法阻挡声音在大脑中撕裂，鸣叫！
　　随着那一片纷乱、嘈杂的耳鸣中，鹤丸他听见了声音，熟悉的声音，不少人在说……
　　眼前也随之出现花花绿绿的颜色，五彩斑斓的，快速拼凑成场景，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似曾看过的情景，似曾听过的话，一幕幕重叠的既视感交汇——

　　「啊啊啊啊啊主公！！」
　　「太鲁莽了！那是陷阱！」
　　「别——不要！」
　　「给我清醒过来啊你们这群混蛋！！别陷进去了！！」
　　「没用的！三日月他们已经不是曾经的同伴了！听不进你们的声音！唯有斩！」
　　「可是安定他们是我们的同伴啊！一起欢笑、一起疯、一起并肩作战过、一起聚在本丸的兄弟啊！！」
　　「我知道！这件事我们当然知道！但是，他们相比被控制杀害自己的同伴，伤害主公！他们更希望作为刀战死沙场作为光荣！宁为刀碎，不为瓦全！」
　　「呜一期哥……」
　　「各位真的是对不起了——！」
　　「该死！快点！还有一波检非违使！！」
　　「不行，会撑不住了，鹤丸速去带主公离开！！」

　　刀光闪闪，短兵相接，杀气腾腾。
　　控制与背叛的局面，敌军猝不及防的降临，这场战役无疑是输定了，然所有刀剑男士拼上刃与心，为了从手里保全审神者安全脱身来，跟检非违使的军队、被控制的团队鏖战到底。

　　「啊……鹤丸，这也许就是你说的最糟糕的事。」
　　「只要你还活着都不算最糟糕，一切还可以从头再来，我们先——」

　　他戛然而止，迅速转身，瞪大金色的眼睛不置信的看她，由于动作过猛，掌心抓住的那纤细的手腕都有骨头响声。
　　他连为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灵力构筑的身体迅速溃散，付丧神因灵力的切断，强行被封进刀内。

　　「虽然感谢你的一片真心，但是既然目标是我，也就逃不掉的，我也不会逃的。你也不该被卷进这个时空的事，就呆在里面吧。放心，我设了结界，在结束之后就会自动消失，你也会变回来的。」

　　她露出难得一次的温柔，轻轻抚摸鹤丸的刀鞘。
　　「相信我，我会赢。」

　　……赢？
　　能赢吗？

　　华美宏伟的建筑塌了，新一批的敌军队也来了，祸首依旧暗箱操作。
　　大火在熊熊燃烧不止，焦黑的土地留着不分敌我、腥臭黏涸的血液，那满地的碎刃都是伙伴们的屍骸，刻意改写的轨迹，曲曲折折，终还是永不变的惨淡结局。

　　——你说，你怎么赢。

　　他大叫，他挣扎，他坚忍着胸腔的痛苦，目睹到最后的硝烟，恢复身体。
　　鹤踩着满是遍地狼藉的土地，一路沉默，直到看到血泊中残躯断指的少女，正在残喘着呢喃他的名字，他脸上的无表情才有许裂缝，压制心底的悲腔，跪在染血的土壤。
　　鹤丸牵起少女伸过来的手，放在脸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鹤、丸……」
　　她失焦的黑瞳渐渐泛起光泽，缓缓湿润了眼，满含泪水的眼睛显得模糊又脆弱。

　　「最后，很对不住……浪费、你的心意。」
　　——所以，你是知道赢不了的吧。

　　「但是、你是我唯一的……筹码，我把未来、全赌在你身上，我、不后悔……」
　　——因而，你拒绝我，疏远我，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把我隔绝死亡之外。

　　「所以，像我这样、任性的主子……你、还会来救我吗？」

　　——最后，你又带着哭泣的表情，乞求我救你。
　　——真的是，你是我见过最任性、行为如此让我惊吓的审神者了。

　　鹤丸国永倏地睁眼，出鞘的锋利太刀笔直地贯穿在狐狸的喉间，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利刃刺破□□的声音，力量强大又迅猛无比，裹着叱咤风云的威力如飞镖般的直接而轻易地把它钉.进.墙壁上！

　　咽喉出来的浓稠血水从刺口里流出，染红了狐狸身上的绒毛，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狐狸不觉任何痛感，转动赤金的眼珠子，看到本该洁白无瑕的鹤丸国永却身缠黏湿寒阴的黑色雾霾，一点都不意外，平静得很。

　　凝结不祥征兆的黑色雾气包裹着尊贵的御物太刀，一点点侵蚀他洁白的衣角，银白的发梢，试图染黑他的纯粹与神性。
　　鹤丸国永强忍暗堕的痛，单手卡着刘海下的前额，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金色眸子似染着火焰般怒视着钉在墙上的狐狸式神。
　　“我讨厌身份都不敢明示、偷偷摸摸躲在一个小小式神的身体里的小人，更讨厌不顾别人隐私擅自偷窥记忆的家伙。”
　　“你不是狐之助，你是谁！”

　　【果然，你是来自别的世界线时间跳跃的刀。】
　　“狐之助”的声线直接在鹤丸国永的大脑传送，没有疑问，语气极为肯定。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同一只笔捅-破了这位身份重重迷雾的太刀身上那张掩盖的纸。

　　鹤丸眯着眼睛锐利的看向狐之助，鎏金色眼睛瞬息充满杀机，整个刃变得危险起来了。

　　【至于我是谁，你无需知道，就算你想杀了我也没用。】
　　狐之助面对太刀付丧神极为凶狠的眼睛盯住丝毫没有胆怯，仿佛换了一个人格似的，淡定自若的被刀-钉在墙上，继续在太刀的大脑传送信息。
　　【毕竟，你的身份，你的主公也深有了解过，猜测过，她点到为止，不过是不想捅破那张纸而已。】

　　【她也是有所预测，才会有这样的为你们费心费力的铺垫后路，而不是充当消耗品挡箭牌。这就是她的缺点，冷硬久了容易被软化，不成大事者。】

　　【至于沦落到一把刀来拯救她的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