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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花月·之一 ...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正好走过水阁边上,这一沉默,许徽便认出了周遭环境,脚步不由得沉重缓慢了下来。
“师姐!”
“子善。”
两人同时开口。
薛绮示意对方先说,便听他犹豫道:“我听说容娘死得惨……她曾有一次和我说,如果有一天她毁了容或者又老又丑了,便要效仿汉时李夫人,再也不见我,这样我就能永远记得她漂漂亮亮的模样了,可是,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再看她一眼……”
薛绮默然良久,轻声说:“你口口声声说心悦她,却非要逆着她的意思来,是要让她九泉之下也不快活么?”
“可是……”
他还没“可是”出来个结果,薛绮已收起了那点似是而非的惆怅,语调平平地继续说:“你该听说了她的死状,脸都没了,去看她还不如去看屠夫铺子里挂着的猪肉。”
“师姐!”许徽瞪眼,“你这话也太……”
薛绮拂开遮挡视线的树枝,无月的夜晚,点点星光洒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晃动,泛起碎冰似的寒意,她敛起眼眸,直白地嗤了一声:“逝者魂归黄泉,留在人世的不过是一副血淋淋的皮囊罢了,若她无所谓,你自管去看,但既然她早有话留下,你却还一味坚持,究竟为的是喜爱还是猎奇,又或是仅仅为了塑造自己情深似海的伟岸形象?”
许徽呆住,终于没话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重又低声说:“我就是觉得,太不像真的了,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
两人相会的水阁仍在,却已物是人非。
这一次,薛绮总算未再讥讽,也转头望向水岸边上再无灯火燃起的小院,慢慢说道:“我明白。习惯就好了。”
这样的生死离别,永远无法习惯,然而,终究还是得习惯。
她收敛心绪,将刚才被打断了的问题重新问出口:“按你所知,庞秀容可曾无意间开罪了谁?又或者,水下有通路能够潜入太守府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许徽是个典型的“一问三不知”,他看起来比薛绮还迷惑,嘟嘟囔囔说了许多庞秀容的好话,而后叹道:“容娘虽然有点小脾气,但从来不会无理取闹,平日里更是连只耗子都不忍心打死,她又能得罪谁!更何况,就算真的不小心言语冒犯了谁,肯定也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怎么会有人为此就痛下杀手?”
薛绮没法和他解释,有时一个眼神,一句无心之言,被有心人记下,层层发酵之下,便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不过也确如许徽所言,这等小事,往往受害者自己根本就意识不到,如此一来,寻找动机便极为困难。
就听他继续说:“至于水下的通路……我和容娘都不会乱说,青葳玉蕤她们两个也知道深浅,这么一来,就只有当时做手脚的匠人才晓得了,可他……”他摸摸头:“不像是歹人哪!”
薛绮简直要无言以对,木然道:“你还说萧涵是个正人君子呢。”
一句话把对方噎了回去,她却并不乘胜追击,反而回转了语气:“不过确实,若是那匠人想要作案,一年多以前便可以,没有必要非等到如今,除非有新的诱因。”她没再推测下去,只说:“今天我向府中管家问了当初所请匠人的身份,不过派去的差人说那人半个月前便接了新的活计,去百里外的一座镇子上给人翻新祖宅去了,大约还得一个来月才能回返。”
“那……不是他?”许徽皱起了眉头,表情复杂,也不知是该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而欣慰,还是该因线索中断而沮丧。
薛绮摇头:“还不确定,我已让人去找他了,先证实了他近日行踪再说,若真不是他,还得询问这一年多以来,他可曾失言将此事透露给别人。”
说到此,她活动了下手腕,一转身,突然往水阁方向走过去。
“师姐?”
薛绮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嘘。”
刚死过人的水阁黑咕隆咚甚是吓人,就算没有差役严加看守,连最胆大的仆妇都不会往这里多走一步。两人不多时便一路顺畅地走到了案发的闺房外头。
一扇扇门窗依旧原样敞开着,时不时在忽起的夜风里轻轻晃荡几下,分明是数日前还有人居住的地方,因此竟陡然生出一种衰败萧索之感来。
薛绮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昨夜差役们带来的灯烛。
“来这边。”见许徽一进屋就呆愣愣地死盯着迎面染血的长榻,她低声提醒一句。
许徽的目光却像是黏在了榻上,好半天才艰难地撕下来,生硬地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些狼狈而痛苦的指痕,咬牙道:“师姐要我做什么?”
薛绮心中如明镜,却并未出言安慰,带他绕过屏风,指着敞开的后窗:“这地方你可熟悉?”
许徽愣了一会才缓过神来,轻轻“呀”了一声,声音沉郁中满含怀恋:“我以往过来的时候,有一次从屋前走差点让巡夜的婆子撞见,所以之后大多是从这扇后窗出入的。”
又轻声解释:“我从湖里爬上来,就站在那块石头上,然后敲一敲窗棂,容娘就会来开窗让我进屋了,那边有大块的布巾,箱子里还有她特意给我做的衣裳,每次她都急急忙忙地催我换了湿衣裳,免得着了风寒。”
窗下只有半尺来宽青石垒就的地基,往下就是湖水了,与前院不同,并无篱笆围栏,果然十分便于倚坐窗前投喂锦鲤,又或者是为了哪条长了腿的锦鲤能够轻松爬上来。
薛绮平静地看着他,语气略带惋惜:“若不是你不在现场的证据确凿,我真要以为你当夜出入过此地了。”
“……师姐。”
薛绮摆手,叫他到窗前:“差役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但正因为没有发现痕迹,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她又将那番前头开窗开门是为了让人一眼见到死者的论调说了一遍,而后道:“可这后窗究竟是为何而开的?”
许徽茫然不解其意:“或许和我一般,凶手也是由此进来的?”
薛绮:“你翻出去试试。”
这要求提得突然,但许徽却并没有什么防备,立刻单手撑住窗边,纵身跃了出去,险而又险地踩着青石台基稳住了身体。
谁料,他刚转身面朝屋里站定,薛绮突然一抬手,当着他的胸口推了一把。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约莫三四息工夫,水里才钻出个湿漉漉的脑袋来:“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薛绮抱臂打量着许徽狼狈的模样,勾勾手指:“上来。”
许徽咬着腮帮子,似乎想要抱怨,却还是忍住了,轻车熟路地爬了上来。
刚站定,薛绮又道:“这次自己跳下去,尽量安静些。”
“什么?”许徽瞪大了眼睛。
薛绮依旧面无表情:“少废话,还想不想破案了。”
“……”许徽无话可说,只好依言小心翼翼地再跳下了水。
这一次的声音和水花都小了许多,但毕竟是个大活人入水,想要毫无动静绝无可能,更何况夜中寂静,即便这声响已较方才减弱了七八成,却依旧清晰得过分,便是身处十余丈之外,恐怕也能轻易捕捉到。
薛绮慢慢转着拇指上的铁扳指,意味不明地咕哝了一句:“这可就有意思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门口就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下一刻,几名差役一拥而入,警惕地望向房中。
“怎么是大人您?”
为首的仍是姚中信,他不饮酒的时候还是相当警醒的,虽见到了薛绮,但还是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才出声询问。
屋子里自然没有什么暗中胁迫巡按使大人的蟊贼,便是有,大约也不会比白日里那个下场更好,这念头一出,姚中信心下便安稳了:“大人可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怎的不叫上我们弟兄来帮忙!”
薛绮先扭头冲许徽道:“行了,进来罢。”等他湿淋淋地翻窗回来,才回答:“是突然有些疑惑。”
她走到窗边,目光在一汪汪水渍上逡巡,而后若有所思地敛下:“我初到案发现场,是昨天夜里的事,距离命案发生已有大约十个时辰,这世间不短,许多最初的痕迹已经无法寻觅。譬如水迹,若凶手当真是从湖底潜入,那么这屋子里应当会有滴水留下的痕迹——就像这样。”
说着,她指了指地上的水痕。冰凉的湖水从许徽身上淌下来,不仅积于地面,也缓缓地渗进了木制地板的缝隙中。
姚中信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转厉,回身喝道:“你们谁是早上第一批过来的?!”
有个小个子差役连忙上前:“姚三哥,怎么?”
姚中信扫他一眼,道:“这是王钊,大人有事问他就好,小人担保他没胆子说半个字瞎话!”
哎呀,这人可真上道!
薛绮暗自感慨,口中却一本正经道:“这样大量的积水,从夜半子时案发到清晨卯初你们赶来,中间不过三个时辰,未必会完全干透,就算干了,很可能木质地面的缝隙内会有存水或潮气,你们勘察现场的时候可有发现?”
之前差役们就曾禀报过,现场一无所得,此时虽然薛绮问得更加细致了,那名叫王钊的差役也仍没有一丝犹豫:“回大人,小人几个勘察不敢说毫无疏漏,但这里外地面与家具墙面却都认真查验过了,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小的记得清楚,这屋里地面正是小人与另一人分头勘验的,当时趴在地上一寸寸摸了两个来回,若是有哪里泛潮,小人定然不会错过!”
“哦?”薛绮倒是没料到这安凉县的衙役们居然如此老道认真,与刑捕司也差不了多少了,“这可怪了,既没有泛潮,也没有脚印,无论是屋内还是院子里,丁点线索都不留下……”
她摸摸下巴,虽然听这话像是一筹莫展,但嘴角却隐隐地露出了一点难得的笑影。
许徽一头雾水,被窗外的湿冷的夜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寒颤,搓着手问:“师姐,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着云里雾里的?”
这倒不怪他,薛绮做事在外人看来向来是随心所欲不着边际的,所有的脉络与线索都只在她心里存着,直到最后拼凑齐活了,才会和盘托出。
而这时候,她也拼出了个大概,便不吝惜吐露几句。
“我在想,”她淡淡道,“这后窗究竟为何开。”
“啊?”许徽仍然发愣。
薛绮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纯属意外——死者在等人,所以会开窗眺望湖面动静,而出事时无暇去关。不过,这种可能很小。”
她屈起一指,剩下的食指和中指慢悠悠地在其他人眼前晃了晃:“而另外两种可能分别是,凶手由此而入,或者凶手从此离开。”
“这两者有何不同?”
“为什么意外的可能性小?”
姚中信与许徽一前一后开口,问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薛绮从腰间解下了水囊,拔出木塞,灌了一口,清冽的酒香霎时传遍室内,竟是一壶极烈的烧刀子。她咽下酒浆,面不改色地清了清嗓子:“因为冷。”
这是回答许徽的:“傻小子火力壮,你不怕冷不代表着身娇体弱的深闺小娘子不怕冷,我才在这吹了一会夜风就想喝酒暖身了,何况庞秀容。”她斜睨了对方一眼:“即便不冷,也还有习惯使然,你刚说了,以往来的时候都要敲窗,庞秀容才会从内开窗让你进来。”
许徽这才恍然:“……还真是!”
不再理他,薛绮又道:“至于后两者的不同之处,呵,这不同可就大了。”
姚中信精神一振。
便听她说:“翻窗离开且不论,若是从窗口进入……深夜门户闭锁,凶手如何知晓死者会给他开窗的?”
这一回,姚、许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地惊呼了起来。
——这便意味着,凶手事先知道庞秀容与许徽幽会之事,甚至连许徽出入的习惯都了如指掌。
“莫忘了,”薛绮还在认真地掰着手指,“青葳于午后在秘密传信之处放下字条,到未时初子善前来查看,中间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却被人掐着时间将信取走了,这几件事加在一起,难道不是蹊跷极了么?”
本来还不觉得,但这零零碎碎的怪事被她这么一说,果然就显得异常蹊跷起来,仿佛有什么人已经处心积虑地躲在暗处盯了他们许久了一般。
许徽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他虽然耿直,却不是傻,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累计起来,让他背后倏然升起一股寒意。
“是谁?是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地要害容娘?!”他面色铁青,喃喃道,“难道真是那个‘惜花客’?”
薛绮摇摇头:“不知道,‘惜花客’旧案发生时,将军自顾不暇,案件是京兆与大理寺负责的,我们知道的,恐怕与道听途说的外人也差不了多少。”说着,她皱起眉头:“我倒有心回京查阅当年卷宗,看看可有线索,但时不我待,只怕……”
“只怕什么?”许徽不解。
薛绮神色更加严肃:“当年血案频发,若如今只是有人模仿作案来掩饰真实动机尚好说,但若并非如此,只怕在我离开之时,还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半晌,姚中信才找回了声音,他脸上再不见一点油滑随意之色,沉声问道:“大人,您方才还说了凶手跳窗离开的可能,这又是如何?”
这一次,薛绮没有痛快地回答,反而好似有些迷惑,她慢慢道:“这便是混乱之处。你看,若凶手从窗口进入,加上藏信处的细节则顺理成章了,他有备而来,骗开窗子,杀人毁尸,清理现场遗留痕迹,然后扬长而去。但是,他清理得如此彻底,为何独独不关后窗?如此岂不是让人更容易联想到从水上来去的可能么?”
她略作停顿,见几人都陷入了思考,又道:“而另一种可能,无论他从何处来,最终都是从后窗跳窗离开,那么自然无法自外关紧窗户——便是关了,夜风稍一吹也就又开了。可如此一来,就又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他筹备细致,为何最后不从本就打算敞开的大门离开,反而要多此一举地跳后窗?”
没人能够回答,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甚至还不仅仅是这几点疑团,除了外贼的可能性,府中那两男一女的仆婢也尚未洗清嫌疑,他们在案发时不为人知的去向究竟是否与案件有关,又有多大关系,至今仍无人能够说准。
许久之后,还是薛绮先低低地“啊”了一声,突然抬手拍了下额头:“我犯了傻!”
“大人?”姚中信一怔。
薛绮转过脸,她的手劲也不知道有多大,白皙的额头上明晃晃地印了一块红痕,她却浑然不觉:“之前只问了案发时他们的去处,却忘了午时到未初之间!姚三郎,王钊,你们速带人去查证张春、丘大与孙刘氏在这段时间的去向,若他们身边有极为亲密之人,也连带着查问一遍,务必确定是否有人去过藏信之处!”
时间已晚,但姚中信等人毫不犹豫,立即领命,随即匆匆离去。
而就在几人走了个干净之后,薛绮才又突然幽幽开口:“子善,我方才所言未尽。”
许徽:“师姐?”
薛绮道:“另有至关重要的两件事——方才你站在窗外,踏脚处狭窄,以你长年习武的体格力道,我只用了两三成力便轻易将你推下了水,若凶手真敲窗骗入房内,为何庞秀容在发觉来人并非是你的时候不曾尖叫唤人,更不曾将他推下去?还有,凶手若跳水离开,声音必不会小,方才你两次落水,就引来了远处的差役,而这府中的仆婢虽然离得远了些,却没聋没死,死者被制住、挣扎微弱也就罢了,但他们难道事后也听不见重物落水的巨响?”
所以,这不合时宜开着的后窗,究竟是犯人有意或无意间布下的障眼法,又或是其中另有玄机?
和姨妈君殊死搏斗的同时,想起来我还打算冲一下自然榜,挣扎着码出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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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花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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