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殇如诉》蒲先生

7、阴谋初现

　　凤潇宫内众人坐定之后，王太后先开了口：“如今大权得握，可是这兵符却还在外人手里。万一日后乱臣贼子谋了反，又是一场动乱。”
　　先王的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这兵权是谁掌管着，不是昭然若揭？
　　封钊只是坐着不说话，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大黎的王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的母后一步步推到这里的。
　　说到底，封钊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被自己母后和魏家操控的傀儡罢了！
　　王太后和魏仪在讨论这些事情，封钊坐得端端正正的，根本就没在听。
　　而一旁入宫向王上禀告兵营事情的穆安亲王封煜却被宦人告之，王上向王太后请安去了，让他先去寝宫稍等片刻。
　　封煜入了寝宫，奴婢们正在打扫寝殿，宦人看人手还不够，便急急派了更多的婢女来打扫，王上今日才搬到寝殿来住。
　　他在这殿中转着等王上，只见有八九个宦人过来要把寝殿里的香炉搬走。
　　这青铜制的香炉颇大且沉重，换起来很是麻烦，况且还是全新的样子，寝殿里的其他东西都没被换掉，怎么就偏偏换了这么沉的香炉？封煜叫住宦人一问才知是王太后特意吩咐让换掉的。
　　他让宦人掀开炉盖，用手摸了摸，说道：“王上的东西当然得用最好的，换掉也罢。”
　　……
　　等交代完事情出了宫门的封煜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拐进了一家常去的生药店铺，剪下袖口的布料单独叫了店老板来看。
　　上午在寝殿时，宦人只知穆安王不经意间用手摸了下香炉，殊不知封煜就着宽大的袖口用手在香炉里擦了一下。
　　店老板又岂非不识封煜是穆安亲王，早年以为多结交些官场权臣总会有想不到的帮助，没想到这次竟然摊上事情了。
　　店老板哆嗦着手不知拿还是不拿那半截袖口……
　　“陈老板，您这间生药铺子开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大，但本王恰巧认识几个商业上的朋友，不如什么时候一起出来聚聚，想必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
　　陈老板既然知道多多走动交际的好处，又怎会不明白封煜的话中话呢。他是个明理的人，知道什么叫欲得其利，必先承其受险的道理。
　　陈老板毕恭毕敬地取了袖口的布料，对着灯半晌又是闻又是看的，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额头上满是汗，吓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封煜。越是怕越是满头大汗，他还是想在这块布上瞧出个所以然来回答了这位“阎罗”。
　　一不小心，一滴汗掉在了布料上……
　　按理说这块绸布具有一定的吸汗性，可是汗水像荷叶上的露珠一样，直直滚了下去。
　　哪里不太对劲？
　　他赶紧打了一盆水，把布沁在里面，发现果然有蹊跷——这绸布竟不怎么吸水！
　　是油！
　　陈老板在烛火上微微熏了这块布料，散发出来的香味，他识的！
　　赶忙对封煜说：“是一种产自蕲国的叫迷梦欢的秘制油脂，此物毒性不大，用得妥当甚至会有治疗失眠安神的作用。但是此物万万不可与麝香同用，一旦同用就是神医在世也无药可医啊。”
　　封煜起身，准备要走，“陈老板，本王今日可曾来过？”
　　“不曾！不曾！”姓陈的老板拨浪鼓似得摇头。
　　……
　　封煜怎会不知先王每日服用的丹药里没有麝香？
　　迷梦欢、麝香、先王驾崩、丹药、王宫里惨遭屠杀的术士、王太后命人换掉的香炉、封钊继位、魏氏一族的重用……
　　这多条线索连在一起，答案不是昭然若揭吗？
　　王太后，您好细的心！
　　她早知先王写定了遗诏，却怕三王子封煜和乔蓉贵妃暗中计算，免得夜长梦多，直接害死了先王，先让自己的儿子坐稳了大黎的宝座再说。
　　果真最毒妇人心，最怕同眠异梦人！
　　魏仪回了自家国公府，路过西间窗，竟发现自己儿子坐在桌案前看书。
　　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魏仪这儿子魏怀温自打娘胎里生出来，什么好的都不学好，竟学些弯门邪道、射鹰投壶的小伎俩，为此魏仪也为自己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费足了心思，可又能如何？这孩子天生就是没心没肺的模子。
　　王太后疼惜这孩子，让他入宫随太子一同上课。太子太傅韩夫子的先祖据说是先秦时著名的儒家孔圣人的学生，韩夫子满腹的经纶，先王封尹洲在世的时候夸赞他是大黎第一学士。就是这样好的老师教着，魏家的这个孩子嬉皮捣蛋一天天净打韩太傅的鬼主意，连太子都要敬畏三分的韩太傅对着魏国公连连摇头，说是这孩子没得救了。
　　魏仪从此深知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自己怕是指望不住的，便使足了劲拉拢个中关系为魏怀温铺平了路，今日怎见得他自发自愿地坐下来读书？
　　魏仪一问小厮才知，魏小侯近来很是用功，进步飞速。
　　魏仪此时的内心岂是老泪纵横能形容得了的？自己本是不指望这孩子，没想到他电光火石之间脑子开窍了！
　　魏仪甚是欣慰，敛了曾经见他就是责骂说教的脾气，忍着一张冷脸对魏怀温说：“三刻钟的热度罢了！”
　　魏小候一见是父亲，心生悲凉，连连叹气道：“我大约是补救不过来了。”
　　迷途知返？这活脱脱换了个人！
　　对于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魏仪着实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深深以为自己在梦里……
　　我变好还来得及吗？
　　穆安亲王府内。
　　翾婈早就把这个院子给逛透了，封煜虽搬出了黎王宫，但是整日不知在瞎忙活些什么，晚上不是三更才回来就是一整夜都不回府。自己也整日里不是在院子里晃荡，就是射箭投壶，简直能把靶子射穿、铜壶给掷透。秋兰建议她坐下来学个绣花、下下棋什么的，可是翾婈哪是学那些的料！
　　反正封煜又不在，还不如瞒了刘伯偷偷出去玩。
　　换了男装，走后门，神不知鬼不觉，这些人都太好骗了。等到天黑回来就不会有人知道，抹了一把贴上的假胡子，走！
　　街上围观杂耍，扔了最大块的银子在铜盘里，那表演的小孩大声道谢：“谢谢大爷了。”
　　她便是这样的人，喜欢走马观花，游手好闲，还偏偏喜欢别人都正经，就数她不正经。
　　听了那小孩的话，心中一喜，扔钱扔得更开心了，“大爷我有的是钱！”
　　顺手拔了人家小贩的糖葫芦，没给钱，被人抓住胳膊，“我就拔了，怎么样？”伸手又拔了几个，给了银子就走。
　　这个不错，买！那个挺香，买！
　　封煜，你不是有的是钱吗？那我就使劲地花！
　　“公子！公子！这花钿挺好看的，不如买一个送给喜欢的姑娘吧！”
　　“老子我谁都不喜欢，省了这钱买酒吃！”
　　“哟！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脑子不正常！长得还挺俊，真可惜！”卖花钿的大娘一脸鄙视地看了一眼。
　　如果父王还活着，如果自己还在乌狄，如果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该多好。她当初离开乌狄，有多少成分是为了自己这条小命，又有多少成分是为了不为难则丹，阴谋也好，爱情也罢，她觉得自己可以用沉默离开来对抗，用放荡顽略来盖过一切！
　　当翾婈抱着一大堆战利品回到府中时，绕过大门口，准备从后门再偷偷地回到府上。
　　等等！
　　有什么不对劲……
　　府门口怎么还有顶轿子？还这么花里花俏的，封煜出门从不乘轿子，都是骑马才对呀。
　　一个多留神，这谁呀？
　　轿子里出来的是一个衣着黄纱衣的窈窕背影，翾婈隔得太远没能看清，想再走进一些细细瞧瞧在亲王府门口出现的女客究竟是谁？
　　还没迈出步子，封煜骑马而来，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对着那女客看了许久，说：“宋小姐，旅途劳顿辛苦了。”
　　他的语气里竟有未曾对旁人表示过的亲和。
　　翾婈顿时怀里抱的东西哗啦啦掉一地……
　　她长得好，不用翾婈凑近了细看也知，青丝绾得高高，莲步生风，黄衣纤细，岂是自己一个异邦捡回来的刁蛮丫头能比的。
　　说到底，他喜欢的还是大黎的窈窕美人。
　　她偷偷地从后门进了府，没人发现她，的确，大伙都在正门那里看美人，哪有功夫管她这么一个黄毛野丫头。
　　那位姓宋的女客便被安排在了香云阁，听说封煜当晚便去了香云阁。
　　那里灯火亮到了很晚，翾婈望着那方明亮之处心凉如秋。
　　封煜！封煜！我以为是你是沉敛才对谁都不肯轻薄，原来你只是并不喜欢我！
　　手里捏着赤喙的小鸟一抬手想就这样扔进湖里，可举了几番还是舍不得。
　　父王教导过她，如果一件东西，你想得到，就要主动得去争取，寄希望于他人，就在一开始不要抱有希望。
　　她喜欢他，心生悲凉，可她还是不愿放弃。
　　第二日一大清早，她携了剑，却偏偏要在离香云阁最近的小园子里练，偏偏要看看那位宋小姐生得怎么一副好皮囊？
　　明明这刻还练习得好好的，下一刻只见那宋小姐出来，挑起厚厚的沙土斜掷了上去，她有心这样做，那宋小姐自然是倒霉了。
　　跟着那宋小姐一同出来的婢女当然得护着自家主子了，开口就骂：“你个不长眼的，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她充分发挥了做事敢当的精神，“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