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殇如诉》蒲先生

4、衣冠禽兽

　　可是这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人家说不定都已经走了。可是自己不去吧，又会被那人小瞧了去。
　　说不定要是下次还能碰到，那小子指不定还拿这件事情怎么羞辱自己不讲信用、无情无义呢？
　　算了，还不如赶紧骑马去东街街头看看，万一人家为了双倍的银子在等着自己，而自己又言而无信那多不好。
　　问刘伯讨了钱，牵马就往外走，拦都拦不住。
　　小马一路快骑，等到了东街的时候还是已经下午了。
　　可没想到一个大黎的小侯爷竟然可以为了这么点钱愣愣地在大太阳底下等这么久？这不符合常理呀！
　　不过毕竟是自己理亏，失言在先。翾婈连忙下了马，大口喘着气跑到那公子跟前。
　　小公子今日白衣翩翩的，很是好看，可惜生生站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一身汗。
　　翾婈双手奉上钱袋，满心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我这人记性不大好，一时竟给忘了。”
　　小公子有些发愣，这还是前天那个小婢女吗？
　　怎么突然就变得怎么好看了？
　　翾婈见他两眼发光，不肯接过钱袋，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说道：“你若是嫌少，我可以再给你一倍。”
　　小公子一笑，眼神根本就没再钱袋子上，“本候的时间就值这么几个小钱吗？你把本候当成了什么？”
　　“你想讹钱吗？我就这么多，那你想怎样”什么人嘛？真是的！
　　翾婈把钱袋子一把塞在他怀里，骑上马准备掉头就走。
　　谁知人家身手还挺快，一把降住马缰绳，一个颇为无赖的笑冲着翾婈一咧，还不忘眨了眨星星眼。
　　“想走，本候同意了吗？”
　　翾婈硬拉马缰绳，可惜纹丝不动。
　　小公子一身白衣，露出了一个坏笑，猛地一松手，一鞭子狠狠抡在马屁股上，马受了惊吓，两只蹄子前翻，立刻飞奔而去。
　　白衣的小公子笑得更加得意了，跨上马追了上去。
　　什么疯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这么不讲理、这么野蛮的人！
　　翾婈此时顾不得诅骂那个面兽心的小子，马穿过街道，踩了这家的摊子，踢翻了那家的菜筐，一路狂奔。
　　“啊！啊！让开！快让开啊！”
　　小公子快马加鞭追了过来，一路笑得不知有多娟狂。
　　“驾！驾！驾！”
　　翾婈一路好不容易把马控制到没有人的道路上，小公子赶上来，嬉笑着说道：“你若求我，我便救你，你若不求我，我再一鞭子下去，你的马我可再没力气追了。”
　　作势便要扬鞭。
　　“好！好！好！算我求你了，算你厉害，还不快把马降住。”
　　小公子得意得愈发紧了，一把搂过翾婈在自己马前，任翾婈的马飞奔而去。
　　这个小王八羔子！可把老娘我整惨了。
　　停了马，翾婈仰坐在地上，满头大汗。
　　“地上脏，你起来。”说完又一脸无辜地把手递给翾婈，拉她起来。
　　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翾婈顺势接过他的手，站都站不稳，抱着他喘气！
　　她靠得那么近，小侯爷竟偷偷地笑了。
　　叫你嚣张！翾婈对准他的肩膀就是狠狠咬上一大口！
　　直至血都流出来了，才松了口。
　　“咦？哪来的血？” 发完愣的小侯爷这才反应过来。
　　小侯爷一摸满手的血，哪里来的？
　　翾婈大惊，这还是不是人啊？这么咬一口都没感觉！
　　她上前逮住小候爷拧了一把，小侯爷疼得跳了起来。明明知道疼得嘛！
　　……
　　不打不相识，小侯爷专门挑了家上好的酒楼，请她吃饭。
　　美姬艳舞，酒香四溢。这还是翾婈来大黎见过的最奢华的酒楼呢。
　　翾婈揪下一只大鸡腿，满足得眼睛笑成了天上的月牙，“你这人心眼虽不大好，但还是很大方的嘛！交个朋友如何？你叫什么名字呀？”
　　“可听说过国公府的魏小侯爷魏怀温，正是在下。”魏小侯爷明明说的是“在下”，却是一副趾高气昂洋洋得意的模样。
　　翾婈噗呲一笑，“怀温……魏怀温，亏你叫这么斯文的名字，斯文我没瞧出来，阴狠倒是看出来个十之八九。哈哈哈……”
　　魏小侯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狡辩了起来，“谁说我不斯文了，我人如其名，斯文得很！”
　　等两人从酒楼里出来时，天都黑透了，大街上摆摊的小贩早就收了摊，入夜已深。魏小侯爷余欢未尽，可翾婈思索着应该回去了，不然刘伯告诉封煜可就麻烦了。
　　翾婈急忙要告辞，魏怀温要送翾婈回去，翾婈执意不肯，两人各自东西分散在街道。
　　翾婈回了府，还好，大门没关。
　　魏小侯爷躲在墙角勾嘴一笑。
　　原来是三王子封煜的府上。
　　翾婈偷偷穿过大厅，本想回自己房间静悄悄躺下，明日刘伯问起了就抵死不认账。
　　自己明明不是天还没黑就回来了嘛，是刘伯忙昏了头没看见自己，对不对？
　　厅后屏风小书房处烛光微微，传来声音，“站住！”
　　随着声音来源处一看，不是封煜吗？她喜穿玄色的衣服，又恰巧光线暗，硬是没看出来他在那里。
　　怎么这么巧啊？一定是自己今天出门忘了看老黄历才这么倒霉，被封煜抓个现形。
　　刘伯明明说她至少要五六天才能回来的嘛，怎么偏偏今天就回来了？
　　封煜放下书，快步走过来，冷不丁地瞅了翾婈一眼，出门时好好的裙裾这会儿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刘伯说你出门带了钱，钱呢？”
　　“花了。”急中竟能生出勇来，着实叫人佩服。
　　“那牵出门的马呢？”
　　“丢了。”
　　“你不是不会骑马？牵出去干嘛？”
　　“我……我……”翾婈一时咋舌，没想到封煜记性这么好，上次骗他还记得这么牢。
　　“你什么你？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忘了你不会骑马这件事？”封煜背起手，直直看着她，骂道：“你这么刁蛮任性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奇迹！”
　　“我又没……没惹出什么事嘛……”
　　“狡辩！明日起，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府半步！”白了翾婈一眼，便走掉了。
　　封煜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好看还多金，位高还权重，只可惜笑只会冷笑，这就大打折扣了。翾婈窝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出不出府倒是无所谓，就是这么说让她怪伤情面的。
　　次日早间，太阳都照上了三竿，翾婈还在蒙着被子睡觉。
　　忽觉外面吵吵闹闹，声量着实不低，吵得人睡眠环境很是不好，喊了惠春来一问，才知王爷今日得需留在府中和旁人议事。
　　哦！原来他今天留在府中。
　　翾婈当即一个机灵拾起了身，“惠春，我要起床。”
　　半晌穿戴好，高兴着出了门，一瞧，的确来了好些人，多半都是可以当他爷爷的岁数，陆续都入了会厅。刘伯关了府门，吩咐婢女添了茶一律退出会厅来。
　　“姑娘，咱们还是在屋里好生待着吧，三王子与别人议事一向不准下人胡乱走动的。”惠春说着拽了拽翾婈的衣袖，一脸怯懦的样子。
　　这小丫鬟难缠得很，翾婈虽嘴上说好，随她回了寝房，可没过多久便让惠春退下，说是自己要补个觉。
　　惠春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蹦出了屋子。
　　避开耳目，悄悄躲在帘后偷听。
　　只听一声音传出：“乔蓉贵妃娘娘传信来，说是并无异常。”
　　翾婈努力把脑袋最大限度地向前伸了伸，才瞅见着月白色衣袍的封煜一把青山扇猛然合住，宛如飞燕瞬间停驻。
　　他道：“本王母妃派人盘查的确是毫无异常，可并非就是太子一党并无动作。只怕平静之下微小的风浪卷起来足以溺死整条船的人。”
　　“三王信不过贵妃娘娘？”
　　封煜开了扇轻扇，并不答那老者的话。那老者自顾自得说：“王爷心细至极，我等愿为三王殿下排忧解难，只是与其按兵不动，不如早早……”
　　纹青花的茶杯朝着翾婈的门面飞掷而来的，吓了一跳，本能地蹲坐在了地上。还好躲得及时，只是一些许茶水溅到了脸上，不然杯子砸在脸面上可就毁容了。刘伯赶忙进来拉走了她。
　　“诸位抱歉得很，一个碍事的奴才而已。”封煜轻笑，一脸谈笑风生地继续说道。
　　傍晚封煜从大厅里出来，翾婈才知道自己这下子闯祸了。
　　秋兰哭桑着脸说是让翾婈快去求求三王爷不要赶惠春走。
　　凭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要惩罚别人，凭什么他是这府中的主子就可以蛮横不讲理？
　　“凭什么？”封煜一脸风轻云淡，“就凭你非要坏我的规矩！”
　　“那你为什么不罚我，非要欺负惠春？这不公平，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不讲理的。”
　　封煜还是一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在理地说道：“何为理？权财胜者即为理字！我有能力雇佣她们，自然有权利随时解雇她们。你何时见弱者规定公平了？她因没有看护好你导致你犯错，而你是则丹的妹妹，我不能惩罚你，只能惩罚没有把你看护好的她，说到底，还是你害了她！”
　　翾婈一想到这个小姑娘自从来到府中就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陪伴自己。可是她马上就要被封煜赶出去，失去这份赖以为生的工作了，她内心满是愧疚。
　　“三……三王殿下，翾婈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偷听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偷偷出门，花钱，骑马了，你就惩罚我吧，我回了乌狄也不会告诉哥哥的。”
　　今日傍晚时分的夕阳格外的妖冶，封煜回过身来，一副觉得翾婈很好笑的模样，嫣红的夕阳通透了他宽袖的月色长袍，满是金边。薄薄的唇角竟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这是翾婈第一次见他不是冷冷的笑，暖暖地笑起来眼睛里好像有最干净的泉水，很好看。
　　“你可记住你说过的话，想要她留下，每日清晨天一亮就来书房里抄《国论》，两日抄一边，一月十五边，抄满两个月方可。”
　　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