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旧来流水知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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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早就替常琴订好了单独的看厢，方便又好找，真是杀人放火的不二之地。常琴找了个借口支开莺声燕语不停的陪侍女子，领着锦绣不断地穿梭在人群中，绕着看场兜圈子。
“我们……这是在饭后散步？”锦绣摸不清他的思路，只觉得刚才跟踪他们的人似乎被甩掉了。
常琴附在她耳边说：“你注意看那些成双成对走的人，找两个和我们身形相似的。”
“身形相似？”锦绣眼力很好，立刻在人流之中看到了两个富绅打扮的纨绔子弟，指给常琴看。“他们似乎喝醉了，你要做什么？”
“看着就好，等我回来。”常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状似无意地从那二人中擦肩而过，霎那之间，他突然动了！
若非锦绣一直凝神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他那快如电闪的动作，更别提那两个烂醉如泥的酒鬼，完全没察觉自己身上的雍容华服已被脱下，瞬间又披上了另外的衣服。
锦绣忽然觉得其中一件换给他们的斗篷有点眼熟——竟然就是自己穿着进来的那一套！
她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时候做到的？忽然有人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锦绣吓得猛地回神，发现常琴已经回到自己身畔，而就在自己抬头看他的刹那，他又快如闪电地把一件紫色的华服搭在了自己的身上——是其中一个酒鬼的。
“敌在暗我在明，只能是出此下策了。”常琴面不改色，“你这什么表情？”
锦绣瞪大双眼，“你是打算以此来迷惑刺客？”
“嗯，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发现自己被甩掉，肯定会去联络那些家伙，告诉他们我们的模样和装束。”常琴微微一笑，“也不必回看厢了，就在下面坐着吧，看场戏也不错。看过戏么？”
“没有。”锦绣如实回答，“戏好看吗？讲什么的？”
“应该是京中的风月戏文……”
已是深夜，金陵城却愈发繁华。夜市开张了，街头巷尾的卖艺人各显身手，博得围观者的阵阵欢呼，铜板抛进铁碗的清脆声响连绵不绝。百姓们走街串巷，孩子高举着灯笼风车，中年妇女挎着篮子左顾右盼。
北溪红台演的戏已经接近尾声，常琴带着锦绣坐在高处观看，近一个时辰了，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常琴自然心有疑虑，锦绣却津津有味地盯着戏台上年轻貌美的戏子，听他凤鸣玉漱般的清丽唱腔。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突然从旁碰了碰常琴的肩，低声说道：“小公子，请随我来。”
常琴心中一凛，却认出了这正是门口那个招揽看客的姑娘，还与她说过几句话。也正是这个姑娘，传递出了一枚不知去向的玉牌。他握着锦绣的手紧了紧，向她眨眨眼，然后对着那姑娘微行一礼：“还请姐姐领路。”
那姑娘也不客气，转身就朝人群外走去。常琴牵着锦绣，不急不缓地往前走，锦绣原本有些忐忑，感受到他手心传递过来的温暖，便也镇定下来。
“夫人就在里面，两位请。”
西北方向的院落里，早有人静候多时。见已经到了目的地，那领路的姑娘便识相地一退，让出轻掩的木扉。常琴心里一动，夫人？他早年便听说过南方有位眠琅夫人，于数年前异军突起，几乎称霸了整个南方的消息网。不过这人十分神秘，年龄外貌一概不知，只能根据她的名号推断，她大概是个女人。
莫非要见他们的是眠琅？常琴没有迟疑，叩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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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弦阁的偏殿里，姽婳正坐立不安。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入夜很深，可是不论常琴和锦绣、还是派出去的刺客，都一个也没回来。
她逐渐攥紧了拳，俏丽的容颜缓缓地散发出阴寒之气。一旁的侍婢见状，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看都这么晚了，会不会是眠……啊！”
剩下的“琅”字还未出口，便被姽婳声色俱厉地反手一个巴掌：“住口！我说了多少次，不许提她！不许提，谁都不许！”
不知是被触动了什么隐秘，姽婳美丽的五官瞬间就狰狞了起来。她深呼吸了几口，刚想继续斥骂那个侍婢，忽然有人把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不声不响，姽婳不禁呼吸一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白衣青年眉目冷淡，像是一笔清浅写意的山水，在夜色昏沉中渲染出一分凉薄月色。他按住袖口，动作随性而优雅，点起案上的烛台：“怎么又不点灯。”
姽婳怔怔地看着他，眸中一丝温软闪过，很快又恢复成冷静的模样：“教主怎么来了。”
“你还是放不下旧事。”常歌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地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姐……愧疚？懊悔？还是庆幸自己当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过你回不到过去，无法重新来过。而且以你的性格，难道返回过去就会改变自己的选择吗？”
姽婳无言，指关节有些泛白，带出淡淡的青色。她的双拳轻轻地颤动，浓密的睫毛也仿佛蝶翼般发着抖，咬着唇不发一言——自己当初，也不过是想活下来罢了。
常歌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跳动的烛火：“我说的不对么。”
他不再说下去，夜风微凉如水，不知吹散了谁的陈年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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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美艳的女子生有一双长眉妙目，不笑亦含情，她乌云般的发髻上，斜插一支价值连城的九凰追月东珠钗，摇漾着破碎的烛光。看她的容貌，应该是二十岁上下，那气质却落落大方，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子。
从常琴和锦绣进来起，已经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可是这位名动天下的眠琅夫人一直都只是不温不火地叙些闲话，也没过问什么，甚至还向他们介绍起了桌案上名贵的茶具。
“夫人不必试探了。”终于，常琴挑明了话题，“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眠琅秋波一转，红唇微勾。她妆饰华艳，仪态亦是雍容，完全不像个久经风尘的女人，反而有种清水出芙蓉的高雅气韵。她轻笑道：“不愧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无血公子，不但有一张八面玲珑嘴，还有一颗七窍剔透心……被你看出来了么？”
“夫人这样的身份，不会浪费时间，亦不会说废话。”常琴态度温顺，秀美清逸的眉目氤氲着烛火，像是毫无攻击力的白瓷，“所以，常琴斗胆问一句，夫人绕圈子还要绕到何时？”
眠琅愉悦地笑起来，“无血公子敏锐的洞察力，我算是领教了。”她目光一转，瞥向常琴微微护在身后的锦绣，“咦，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躲在后边做什么。”
锦绣往前挪了挪，疑惑地扫了一眼常琴，“无血公子？什么意思。”
“我出生时曾被剑阁之人暗中下毒，身上百毒荟萃，浸透骨血。”常琴淡淡道，“游卿雪他爹和我父亲有些交情，便悄悄地替我诊治了一番，不过百毒深入心脉已经无法拔除，他便顺势而为，以奇花异草改变了我的体质，让我可以放出体内的毒素杀人。以毒杀人不见血，因此，漂泊江湖的这一年，我被称作无血公子。当然，见不见血主要看心情。”
常琴垂着鸦羽般的长睫，神色语气皆是淡淡，想必被亲人下毒并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记忆。流亡之时为了不被认出剑阁或琴教的武功，他选择了利用身体里的毒素，反而比先前还更有名气了。
锦绣心中疑云顿起——剑阁给他下毒？就算他的父母分别属于正邪两道，也不至于这样吧……她理不出个头绪，但碍于眠琅在场，只得是暂时压下了疑惑，打算回去再问。她知道他在剑阁的日子不好过，但没想到会是这个程度。
眠琅叹了口气，“公子被下毒这事，我也曾听晓。清砂、凉朱，把那几个人抬进来。”
“是！”两声应和齐齐响起，少顷，刚才领他们来的姑娘和另一个美貌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都各拖了两具尸体，整齐地搁在地上，一字排开。
“这是……”锦绣睁大了眼睛，其中一个正是一路跟踪他们的那人。还有三个穿着打扮都很利落，模样虽没有印象，但靴子里都藏着刀，估计便是刺客了。
常琴只扫了一眼，不置可否地微笑道：“夫人这是何意？”
“互利双赢。这样一来，你们就能毫发无损地回到琴教，而姽婳那里，还有一个被我故意放走的刺客，会向她禀报是我杀的人，你们则可以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这样一来，公子不就过了今天这关么？”
“可是如此看来只是我们得利啊。夫人又得到了什么呢？”常琴却故意装作没体会她深意的样子，一脸单纯，就是不松口。
眠琅微微眯起眼睛，她知道对方在逼自己说出实话。虽然被牵制的感觉并不好，但是能够和自己往来机锋的人，才更值得合作。不过坦诚也是合作的前提，深谙此道的她红唇微勾，徐徐开口道：“我？我得到了你呀。”
她一脸漫不经心，倚在美人靠上似乎完全不在意，眼神却锐利无比，直直地盯着常琴，像是要扎进他的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旧来流水知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