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山雨欲来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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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常歌？”常琴一怔，“您不是教导我斩草务必除根吗？更何况他几次三番欲加害于我。”
忘机子望向窗外，目光有些复杂：“我说过，我曾在琴教待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堪称知己。但后来他变了，变得矛盾而淡漠，我也离开了琴教。他虽然总是想除掉你，可每次又都留了一线生机，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得到秋水玉箫吧？如果他对你还留有一分叔侄之情呢？”
常歌对自己还有感情？常琴真是不敢想。他沉默片刻，道：“但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对我留手只是因为某个人罢了。他每次杀我都精心设计、故布疑阵，就像是不想让那个人知道他要杀我似的。”
忘机子没说话，常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对了，师父，常歌和我父亲关系如何？”
“……曾经很好。”
“那就不奇怪了。可能就是因为我父亲。”常琴思索了一会儿，“也罢，我如果胜了，便把他送到不离岛吧。”
忘机子点点头，“嗯，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教授你易容术和缩骨功，方便你改变外貌和体形。声音就更好变化了，只需要一些特殊的技巧。”
“好，那我就谢谢师父了。”
想要无声无息地潜入琴教绝非易事。锦绣三人围着地图研究到晚上，一致认为硬攻的话要么是傻子，要么是找死。但除此之外，三人都是毫无头绪。
最后游卿雪和眠琅先睡觉去了，锦绣一个人抱着地图去敲裴夙的门。
裴夙只穿了一件月白的深衣，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开门：“谢尘你大爷的要死啊……锦绣？呵，除了谢尘外你还是第一个敢大半夜来吵小爷我睡觉的……这啥？”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锦绣一股脑儿摊在他床上的地图，“这啥？”
“这是你家！”锦绣一屁股坐下来，“说吧，从外面怎么进去。”
“我家才不会给你进去……”
“少废话！”
裴夙咂咂嘴，“喂，我们可是说好的，你们答应我们那个条件，我们帮你们杀人。怎么进去还是要你们自己搞定的吧，我们又不是导游！”
“问题是，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锦绣胸有成竹，跷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如果我们连门都进不去，那你们想要的条件不也泡汤了吗？而且你们自己都说了，那个条件是因为被常歌否决了，你们才向我们提出来的。要是你们不帮我们，难道你们杀了常歌自己做教主去达成么？裴蚂蚱？”
她不怀好意地一笑，“不过若真是那样，当教主的应该只是谢尘，对吧？教主夫人？”
裴夙语塞，瞬间困意全无。他垂头丧气地盘算了一会儿，伸出一个指头：“我们最多带一个教外的人进去！”
“好！”锦绣迅速接口，“游卿雪本身就算个半吊子的琴教人，不用你们带。但是他要带人的话还不够格儿，眠琅没有轻功，你们就带她吧。”
裴夙见她反应如此之快，不禁瞪着她愣愣地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只想让我们带眠琅？”
锦绣没理他，笑眯眯地卷起地图走了出去，关门时冲他拌了个奇丑无比的鬼脸：“傻子不骗，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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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琴教之中，鸣弦阁里。
常歌召姽婳进了内殿，没有提及锦绣的身份一事，只让她在明天早晨重启浮生音阵。
姽婳点头称是，突然听见常歌控制不住地咳嗽。她惊愕地抬头，只见白衣青年双眉紧蹙，脸色惨白，用袖子捂住口鼻正剧烈地干咳。
“教主……”
“出去！”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常歌一声厉喝吓得一愣——他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他平日里一向冷漠凉薄拒人于千里之外，从未如此失态。
姽婳咬着下唇，正犹豫去留之间，案后坐着的人已一把拂去了案上所有的东西，茶具一概摔得粉碎。他的双眸布满血丝，全无往昔的淡雅高洁，此刻只像是一只被触犯了禁忌的野兽，固执而疯狂。
“出去。”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声调低沉，是即将发怒的征兆。常歌鬓发散乱，抬袖半掩着脸，只露出长睫垂掩的黑沉双目，仿佛欲雨的夜空。
姽婳却进了一步。
她站起来，承受着面前男子沉重的压迫感，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常歌一动不动，咳嗽平复后喘息略有些重，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异常动作，露出的指尖却抖得十分厉害。他把头往里又转了些，试图躲避姽婳的视线。
姽婳伸出手，握住他颤抖的指尖。
洁白的衣袖缓缓移开，露出大片大片猩红的色泽，一如暮春花色，妖艳得惊心。白衣黑发的男子脸和唇都是苍白的，嘴角却留有一丝血痕，仿佛一笔错画的朱砂。
他的目光十分涣散，不住地躲闪着。姽婳的眼神却出奇的柔软，轻轻地问：“疼吗？”
“……没事。”却不是不疼。
“从小就有的吧？”
常歌蓦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姽婳惨淡一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常歌望着她，清湛的瞳仁微微颤动，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过了很久，他忽然垂下眼睫，声音恢复了平淡清凉：“你先回去休息吧，准备明天卯时开启浮生音阵。”
“……是。”
姽婳攥紧了拳，却只能吐出这一个字。她在这个人身边已经将近十年，可哪怕现在他血溅白衣，却仍不肯让她靠近一点点。
她走出内殿，站在殿外玉阶上回头看去，常歌依然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凌乱而柔软的黑发布满染血的白衣，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忽然有些倦了，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合衣睡下，却久久无法睡着。夜凉如水，忽然有凄恻的琴声回荡开来，哀而不伤，姽婳知道是常歌在弹琴。
相同的曲子他弹了那么多年，弹遍了春花秋月，却从未将自己的心事弹给她听。
姽婳披衣而起，望着明月满窗牖，蓦地想起一首小令。
辗转数更寒，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以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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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水声在脚下流动，渡伯缓缓划船，船上坐着游卿雪和眠琅，眠琅用的是游氏少夫人的身份。
谢尘和裴夙没乘船，只凭轻功踏着莲叶起起落落，那些水蟒一感受到他二人的气息，立刻窜出老远。上了不离岛之后，渡伯领着他们到浮桥上，拱手相送：“老身早已无心于教中杂务，就不去前面了。接下来的路还请各位自己走，恕老身无意相陪。
众人都听明白了他一语双关，谢尘和裴夙双双作揖：“多谢渡伯长老。”
“不必谢我。我只听从教中的指令，若他让我动手，我一定毫无二话，至于教主是谁，跟老身无关。”清癯的老人背负双手，一阵风过，他身影消失。
眠琅钦佩地道：“渡伯长老果然名不虚传，身法快得看都看不清。”
“他还不是教中最快的，最快的是孟婆。”
“孟婆长老比他还快？”
谢尘眼神微凛：“若是孟婆一边施展身法一边和你说话，你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身形，因为她一直在高速移动。”
“这么厉害？”眠琅一蹙眉。
游卿雪伸手把她和谢尘隔开，一脸不爽，硬梆梆地道：“说再多也没用，反正一会儿都是敌人了。”
裴夙活动了一下指关节，率先朝通往下弦月的浮桥走去：“按照原计划，我们分成两组各自行动，子时务必各就各位！”
话音刚落，他和谢尘的身影同时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