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晓来谁染霜林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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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明月客栈里，坐着一位碧衣公子、一位华服美人。那公子膝上坐着店老板的幺女，才三四岁的小丫头生得白白嫩嫩，抱着布娃娃呆呆地盯着大哥哥的脸看。
旁边的美人则生得眉目浓丽，容光明艳映室生辉，衣服料子皆是润州、湖州等地上贡的绫罗，没什么珠光宝气的头饰，仅一支九凰追月东珠钗便足以艳冠群芳。
店老板的女儿盯着那碧衣公子，店老板和他的两个儿子盯着那华服美人。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少女，愣了一瞬后向他们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锦绣知道他俩的名字都不能在外随便叫，常琴打量了一下心中了然，也走过去微微笑道：“夫人好久不见。这位便是令夫君？”
眠琅盈盈起身：“没错。我的手下向我禀报了你们已到金陵，所以我们从东海赶了回来。”
“去上边说话吧，这里不方便。”锦绣看了柜台后三个胖脑袋一眼，拎着糕点食盒，领着他们走上楼梯。
店老板的幺女跳下来跑向自家爹爹，却发现他和两个哥哥都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哈喇子溜得老长，仍旧目不转睛。
客栈的楼上，锦绣房间里，四个人围绕桌案坐着。
眠琅虽然看起来成熟美艳，但事实上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在游卿雪身边时妆容都偏素净，倒有几分温婉之色。她表明了来意，因为常歌执掌琴教不利于她安置江南的情报网，所以她决定作为盟友，助常琴一臂之力，只要求由她来处置姽婳。
游卿雪的理由则更简单，他只是跟着夫人而已。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点私事要和那两个护法了结。”
“可以啊，你来吧。”
突然插进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众人朝窗户看去，只见谢尘正倚着窗棂懒洋洋地坐着，一条腿搭着窗台，另一条腿晃来晃去。
他一脸“我让你来就看你敢不敢”的表情，没想到游卿雪根本没客气，淡定地走过去，淡定地泼了他一脸的茶，然后淡定地说：“没有在炎帝陵泼你，是因为我打不过你。没有选择喷你，是因为太恶心了。”
“……哦，所以我还要感谢你咯？”谢尘嘴角抽搐，面无表情地滴滴嗒嗒。
“我的意思不是怕你恶心，是我会觉得恶心。你恶心的话最好不过。”游卿雪没管谢尘听了之后中箭的表情，看了看他身后，“裴夙呢？”
五官秀气的书生蹲在谢尘后面，眼泪汪汪地探了个脑袋出来：“反正你已经泼了一个，放过我就当日行一善呗？”
结果游卿雪还没说话，谢尘已经一掌把他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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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琴回到房中，开门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师父？您怎么突然来了。”他有点意外，毕竟忘机子真正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多，只不过偶尔点拨几下。
失明的老叟身形佝偻，转过身来：“昨晚我感受到了浮生音阵的气息，有人试图启动它。你碰上了么？”
“嗯，昨夜我和锦绣差点被困在了里面。后来花了大概半个时辰才走出来，音阵并未成形。不然的话，恐怕需要更久。”常琴见他手中握着一个卷轴，便问道，“那是什么？”
忘机子把卷轴在桌面上铺开，竟是一副琴教的大致地图，看样子是凭记忆绘制的。“我曾经去过琴教，对大致地形还有些印象，你将就着参考一下吧。”
“好。”
忘机子指着地图上沿溪而列的七大主岛，一一介绍道：“从源头往下，第一座岛叫素练，主峰为宫山，由孟婆镇守，上面都是新入教的孩子。这里虽然时常有大型船只去采买孩子，但若想在孟婆眼皮子底下混进去是不可能的。
“第二座则为四时岛，主峰为商山，岛上都是菜地农田，由那些底层的奴仆轮流种作。这座岛看似没什么驻防，但四周设置了无数铁网机关，原本是为了防止鸟兽偷袭果蔬，但现在经过了改造，寻常人也不得近前。
“第三座叫流年岛，主峰为角山，上面全是历任教主及亲眷的墓葬，也算常家的祖陵吧。那里的守卫最多，未必拦得住你，但一定会被发现。
“中间这座，便是教主所居鸣弦阁坐落的归元岛，你去过，应该不用我多说，它的主峰为徵山。
“第五座和第六座岛呈隐约的太极相合形，除了羽山、变宫山之外还各有一个湖泊，湖中养着未长大的水蠎。第五座岛叫上弦月，第六座则是下弦月了，上弦月上有茂密的森林，里面有许多乌鸦，下弦月上却是成群的白色鹦鹉，两座岛上都住宅颇多，也负责了内外贸易和物资分配。
“最后一座岛是最美的一座，名字叫不离，收纳了无数奇珍异宝和百家典籍，由渡伯镇守，每年都是繁花似锦。那里的主峰是变徵山，水下全是暗流和礁石，仅渡伯一人能平安出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忘机子笑呵呵地看着常琴：“有什么想法吗？”
“目前还没有。不愧是江湖第一邪教，真是近乎变态的地势和布防啊。”常琴的目光在地图上移动，试图寻找一个缺口。“每座岛上都有浮桥和归元岛相连，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踏上任何一座岛，都可以通往鸣弦阁。”
“没错。问题是没有哪座岛能无声无息地踏上去，而你们又很难走水路。浮生音阵一旦开启，水面之上将再无生灵。即便你能够破阵，也难以让其他人全身而退，除非你能摧毁回音堂——那就必须登上鸣弦阁。”
“……师父，你这样让我好绝望。”
忘机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为师会在暗处跟着你，不必过于忧虑。但我还是想让你自己去完成这件事，世间没有什么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你总要向琴教证明，你有足够的实力执掌它！”
常琴一笑：“我明白。”
他正打算继续钻研地图，忘机子忽然说：“不过在这件事结束后，我有一个请求。”
“师父但讲无妨。”
“那就是……”忘机子叹了口气，“让常歌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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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琴教素练岛上，宫山顶，茅篱竹舍。
孟婆的声音像含了一把热沙，苍老而温暖：“十五年前，那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你哥哥从外面带了一个三四十岁其貌不扬的妇女回来，那妇女没什么行李，只抱了个婴儿。当时阿天没告诉我她们是谁，只说让我给她们一座小岛，不要派人打扰。我知道你哥那时候心情抑郁，便没有多问，但我无意间瞥到那孩子的襁褓，竟然是一角龙袍！
“恰好那段时间民间传开消息，唐皇后难产身亡，新生的小公主却被西蜀太守白铭抱走，不知送去了哪里。而剑阁的冷宣母子就是受到了西蜀太守白铭的庇佑才得以安身十余载，直到冷宣传出病故的讣告、常琴逃来琴教……你想到了什么？”
常歌沉默了一瞬，“白铭替哥哥保全妻儿，朝廷还以公主为人质放在琴教，所以，哥哥答应了朝廷什么？”
“他答应了两点：一，他在位期间琴教永不作乱；二，若百越进犯，则倾全教之力相抗三个月，给朝廷调兵增援的时间。”孟婆叹了口气，“可是后来冷宣死了，你哥心灰意冷，便抛下琴教一走了之。”
“那白锦绣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应该还不知道。”孟婆说，“我所了解的就只有这些了，按理说天子时常会寄书信，但从来都是那个妇女三嫂收发，公主毫不知情。”
常歌没说话，不知在思索什么。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道：“目前还很难说公主的身份是福是祸。姽婳在下面等我，我先回去了。”
“阿歌。”孟婆突然唤住他，慈祥地笑道，“有时间带姽婳一起上来吧，喝碗我的百香果茶。”
“不用了。”白衣青年声色极淡，“我已经……放弃喜欢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晓来谁染霜林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