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春潮带雨晚来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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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轩的生活平淡至极，唯有锦绣能使之翻起一点波澜。常琴现在的日常生活变成了以各种方式惹锦绣生气，只要能让那张一成不变的脸出现新的表情，他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当然，他的快乐是建立在锦绣的愤怒之上的。
然而锦绣毕竟还是太年轻，跟老谋深算的常琴比起来，实在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加上三嫂站在一边看好戏的立场，对她短短的十四年人生来说真是莫大的打击。事实上常琴只比她大一岁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特长就是用有限的话把她逼出无限的表情。
对此，锦绣觉得自己十四年来的教养要被清空了。
不过，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她除了翻白眼别无他法，顶多是翻了一个后，常琴一句不咸不淡的嘲笑逼得她再翻一个，最后白眼翻得太猛导致自己头昏眼花，恼羞成怒地以拳脚相向告终。
可惜就以她目前的功力，即便是拳脚相向也挨不到常琴的衣角。这厮速度快得离奇，血衣翩翩形同鬼魅，往往是一边“呵呵呵小妹妹你来打我呀”一边快速移动着躲避她的张牙舞爪。
这真是……锦绣有点词穷。总而言之，这真的和她想象的常琴完全不一样。邪教贵公子不应该邪魅冷艳颠倒众生的么？现在的她只看到了一个神经病，而且还是一个欠揍的神经病！
对常琴而言，来到锦瑟轩之后的生活则是十分惬意。他现在培养出了一种新的乐趣，就是逗这个棺材脸的小姑娘。因为她持之以恒地瘫着一张脸，所以他曾微笑着观察了她一会儿后，故作正经地说：“这位妹妹，我是见过的。”好像是某个话本子里的词儿。
对方果然抬了抬眼睛，“干嘛？”
虽然不是意料中的“在哪里见过”或是“何出此言”，但好歹有了些反应，而不是“废话少说”。常琴继续着温和清浅的笑意：“清明祭祖的时候，我见到了已故先祖的遗像。”
……这措辞委婉的，还真是滴水不漏！锦绣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对方在暗讽自己板着一张死人脸。她眼珠一转，扯了扯嘴角，“是啊，乖孙子，还不叫一声爷爷？”
她虽然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却是得瑟地仰天狂笑，心说终于给我扳回了一局！
常琴却依然笑若春水，还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也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啊。”
锦绣初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结果不必赘述，半夜时分锦绣从碧纱橱里爬起来，掀掉了常琴的被子。然而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和常琴一起挤在碧纱橱里，还被对方八爪鱼似的缠得透不过气。
对此，常琴每天都笑得眉眼弯弯，时不时惹一惹这个大少爷脾气的小姑娘，成为了他每日固定的娱乐休闲。
这真是……常琴悠闲地把玩着发梢，嗯，太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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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炊烟缓缓地弥散。
三嫂在灶旁忙忙碌碌，不时丢几根柴火，锦绣在另一边清洗着嫩绿的莴笋，把它们去皮切片，刀工了得。
“绣绣啊，”煮水的间隙，三嫂直起粗壮的腰，手放在腰眼上捶了捶，“常琴公子来了也有好几天了，没什么事吧？”
锦绣手一顿，没好气地说：“现在没有，以后很快会有了！”
“怎么，他又欺负你了？”三嫂笑眯眯地，鱼尾纹皱褶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总是不安生。”明明都五十来岁的人了，却满脸的不怀好意。
“我不是说这个……”锦绣的脸色沉了沉，“只是……”
她欲言又止，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前天早上我去膳房取这两天的食材，听见厨娘们在说他的事。她们听鸣弦阁的人说，常琴是前任教主唯一的儿子，而且，教主之位……本来是传给他的。”
“啊？”三嫂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现在的教主明明是常歌，前任教主还是常歌的亲哥哥呢……”她说完后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太大，急忙压低了音量。
“常歌是前任教主的弟弟，却莫名其妙地夺了自己侄子的位，常琴却被安排到了我们这个偏僻的荒岛上。”锦绣耸了耸肩，“如果常歌上位真的名不正言不顺，那常琴被发配到这也说得通。只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常琴呢？常琴手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吗？”
她陷入了沉思，方欲开口，三嫂忽然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发什么呆呢？公子一会儿就该用膳了，我们还不赶紧的。”
话音刚落，一道艳丽的红影便翩然而至，常琴拈起一根莴笋，挑了挑眉：“我饿了。”
锦绣面无表情，“哦。”
“……”
虽然早已预见到了对方的冷落，但还是有那么点不甘心。常琴又拈了一条莴笋片，示威一般在锦绣眼前晃了晃：“再不下锅的话，我就吃完啦。”
锦绣一脸看幼稚小孩的表情，索性轻轻往灶台边一靠：“那我不下锅了，你就这样吃完吧。”
三嫂赶忙走过来把那一盘莴笋都端了过去，慈祥又无奈：“算了两位小祖宗，你们都去外边好了，老奴一个在这儿就够，架不住你俩。”
常琴笑吟吟地一指锦绣身后：“衣服弄脏了哦。”
“……”怎么不早说！
一刻钟后。
无名溪畔，锦绣没好气地搓洗着刚换下的外衣，常琴则蹲在一边，认真地盯着她洗衣服。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直到衣服差不多都漂洗干净了，常琴才忽然开口：“你一定听说了我的事吧。”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非常冷淡，让锦绣一时微愕。她沉默片刻：“你都听见了？”
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在厨房里，她和三嫂的声音明明都不大，更何况还有油烟的杂音混合在一起。还是说……他一开始就一直在外面？
用力搓洗布料的手逐渐慢了下来，头却没回。在邪教之中长大的孩子，心智都早熟得远非同龄人可比，锦绣自小受到三嫂的保护，但还是无可避免地心思缜密、直觉过人。
常琴却悠悠一笑：“紧张什么。我那些事，早就人共皆知了。”
他在锦绣身边不远，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在柔软的草丛上。他似乎漫不经心，又仿佛言外有意：“我的父亲，确实是前任教主常天。可我的母亲，她是江湖第一正道，剑阁的祭酒冷宣。我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生父一面，只有他留给我的一卷琴教心经，同时又跟随母亲修习剑阁的内家剑法《重明诀》。所以，我兼修两派功法，却也是两派都敌视的对象。”
他说至一半，锦绣却忽然利落地起身，收起洗衣的用具：“我不听了。我要去用晚膳。”
常琴笑容发冷：“怎么，你觉得我会杀人灭口吗？如果我想杀人，根本无需理由。”
锦绣的手暗自攥紧，少顷，回身坐回原位：“你继续。”她目视前方，“但是我不保证替你保守秘密，该说什么，你自己斟酌。”
“这是自然。”常琴垂眸，粼粼的波光在他清澈的眼中明明灭灭。“后来……我的父亲带走了母亲，却没有带走我。他已无心尘世，亦仅留给我八个字：‘去留随意，荣辱自争’。于是，我一路漂泊将近一年，来到了这琴教。剑阁已无我立身之地，还不如来到这恶名昭著的邪教之中，没有规矩，反而会有最大的胜算！”
他不再说下去，锦绣也不打算接话。过了很久，她才侧过头去看着他：“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常琴温柔地回视她，漂亮的脸掩在黑发里，像是一张在墨海中沉浮的面具：“你不该在初见时那样和我说话……锦绣，因为那几句话我决定了让你站在我的身边，不论你是否愿意，你现在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相信我，那些传播闲言碎语的人不出明天就会被全部处决。在琴教里，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其含义却越来越沉，仿佛一声声鼓点，敲击在锦绣的心头。她瞪了他一会儿，脑海中闪过这些日子两人的说笑，不禁有些战栗：那么多个他，到底哪一个是真的？是初见时温润如玉清澈如水的少年，还是相熟后妙语连珠性行柔和的他？
又或者，现在这个美丽却毫无生机、戾气丛生令人窒息的常琴，才是真正的邪教公子！
锦绣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居然就这样被逼着上了贼船？如果不答应站在他这一边的话，估计一会儿自己连晚膳都吃不到了……她理解一个人要想在琴教扎根，就必须要有誓死效忠的亲信，可是……她一个未来厨娘对他誓死效忠有个毛用啊！
常琴却不急，笑吟吟地望着她，只是在等待一个答复。
“好！”
仅一个字，彼此心照不宣。
红衣貌美的少年笑了起来，美好得像是会自我毁灭。锦绣恶狠狠地瞪着他，心有余悸。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