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辨仙源何处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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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婆娑，掩映着碧衣公子的一袭青衫。他懒洋洋地在膝上搭了一卷古书，如瀑的黑发用一截古玉松松绾起，略散的鬓发衬着白净的侧颜。他独坐在泼泼洒洒的苍翠之中，神色微倦，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天地和他同在，日月为他起落，白鸟随风和鸣。
突然，一声尖锐的惊叫打破了和谐，一团难辨形状的活物扑腾着从天而降，地面激起一阵灰尘。
碧衣公子疑惑地探了个脑袋往下看，结果下一瞬又是一个人直直落下，正中他的后脑勺，把整个人都掀翻了下去。少顷，清秀书生翩然落地，一手还拎着一颗狼头。
裴夙眯起眼睛看了看地面上的三人叠罗汉，戳了戳最上面的谢尘：“这么不小心，你是不是坠崖的时候伤到脑子了？”
谢尘摔得眼冒金星：“哪个白痴敢挡本座的路！”
被压在下面的碧衣公子弹了弹他的脑门，板着漂亮的脸：“明明是你跳下来的时候自己不看路……走开，我讨厌离男人这么近！”
裴夙忍不住哈哈大笑：“居然能看出来他是个男的？这位兄台慧眼识猪啊！”
谢尘正待还口，这时从底下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去他娘的……你们聊够了没？！”
三人一阵沉默，夹起尾巴默默地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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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国都，皇宫正殿。
先前那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面庞黧黑，满脸络腮胡子，正是龙啸将军，高见平。大理有两支名门望族，一曰木氏，一曰高家。木氏千百年来对皇族忠心耿耿，奈何高家一直大权在握，连皇帝一脉都不放在眼里。
安帝见是他，不由得沉默片刻才道：“爱卿有何见教？”
“没什么高见，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陛下难道不欢迎吗？”口里假意询问着，高见平却自作主张地找了个地方大马金刀地坐下，满朝文武无人敢言。
殿前的三人却一致选择了无视，木昭一向烦他，于是干脆装作没看见，继续刚才的话题：“陛下，不如我们七日后起兵，待武林大会落幕时再伺机攻城。这样一来，各门派已经做好了返程的准备，自然更加不会久留。”
段礼也是不待高见平插嘴，立即借口道：“木昭说得有理，儿臣观之可行。父王明断，请速速裁决，军机延误不得！”
高见平终于沉不住气了，站起来昂首阔步地走过去，几乎与皇帝面对面：“陛下，您要攻打中玄怎么完全不跟我商量！咱高家几万儿郎，都等着替您鞍前马后、抛头颅洒热血呢！”
安帝无话可说，段礼却适时接过了话茬儿，不咸不淡道：“高将军，父王就是知道高家子弟都等着替他鞍前马后，所以才不忍心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啊。”
安帝心中畅快，胡子抖了抖，大手一挥，命令御监拟诏：“传朕命令：七日后大理出兵二十万攻打中玄西蜀，命凤仪将军木昭为征东上将，世子段礼为御诏监军，先发粮草五万担，势必拿下西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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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安整，现在的三人已是在山林某处的地下，草木葳蕤的秘境之中。
新认识的碧衣公子脾气挺好，人也干干净净的，还精通药理针灸。他知道谢尘和锦绣坠崖的事后，因为谢尘内功深厚没有大碍，便只诊了锦绣的脉，替她开了方子、抓好了药。
两位护法自个儿探险去了，锦绣很没品地坐在地上，盯着他那个一人高的长方形药箱。这箱子造型古朴，泛着柔润的紫红色光泽，肌理细腻犹如裂冰，触手生凉。让她奇怪的是，这箱子上嵌了一块石头，和眠琅当初给她的一模一样！
那碧衣公子优雅地倚着湘妃竹，手持一把精致的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药炉下的火苗：“不用看了，这箱子我不卖。卖的话，你也买不起。”
“哦。里面都是药材？”锦绣心知对方说的是大实话，也没有恼，只是好奇为什么他愿意带着这么个棺材似的玩意儿。
碧衣公子点了点头，“我是来这儿采药的，箱子并不太重。你这药还没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逛逛，只是小心别碰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青眼白骨花什么的。”
锦绣觉得这花的名字听起来就绝非善类，但她就算知道名字也认不出来啊！既然没有两位护法大人那么高强的武功，那还是乖乖的待着好了，反正这位公子的脸也挺好看的。顺便，再套几句话。
她抱着膝盖坐在原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常琴。正出神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锦绣？”
能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碰见人，锦绣本来就有点懵圈。能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碰见眠琅，锦绣的懵圈就不止一点点了。她确定自己不是看花了眼之后，一骨碌爬起来：“眠琅夫人，你也在这里？”
碧衣公子慢吞吞地说：“她是曲苑的座上宾，来西蜀武林大会收集情报的。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无聊，所以她下来陪我。你们认识？”
锦绣心说这样的绝世美人当然不会记错，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对了，这里到底是哪儿？”
碧衣公子换了个姿势：“剑阁秘境，炎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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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剑阁招待来宾的唐门专属院落里，唐门上三间之一的墨衣间间主突然睁开了眼睛。
唐隐仔细聆听着耳边若有若无的口哨声，辨认着旋律的含义。忽然之间，他猛地一跃而起，大惊失色。
这个中年男子统领着整个唐门武功最好的弟子，此刻一向沉稳的他竟然有些失态，衣服都没来得及披好，便立刻对着窗外的山林吹了几声口哨。下一瞬，所有唐门的子弟都无声地行动了起来，一刻钟之后，墨衣间的首席大弟子赶到了师父的房间，手持武器单膝跪地：“师父夜半吹哨，所为何事？”
唐隐站起来，号令众弟子：“刚才接到长亭间间主的消息，少主跃下山崖导致失踪，尔等迅速随我前去搜寻！”
“可是，比武大会还未落幕……”
“少主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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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天已破晓，悬崖之上。
浅金色的朝阳被云层吞吐着，放射出灿烂的光辉。清晨的光晕笼罩着森林中的每一处，枝叶间缀着晶莹的露珠，却照不亮红衣少年的眉眼。
常琴已经在悬崖边守了一夜。
剑阁的追兵源源不断，无一例外地被他以毒虐杀。与其说是残忍无情，倒不如说是心不在焉，他一直盯着悬崖下，神情恍惚。
三嫂不知何时不见了，但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思索她的动向。脑海中竟然空白一片，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失去了，只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少女跃下悬崖的那一幕——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世界褪色成白茫茫的一片，眼里只剩下她的身影，脱离了自己，越来越远。
“锦绣……”他经历了漫长的失神后，又吐出了那两个字。
忽然有竹杖敲地的“笃笃”声传来，一个佝偻的老者踩着芒鞋，摸索着经过此地。不知为何，环绕常琴的毒阵竟对他毫无作用。他嘶哑地唱着《招魂》，苍凉激越：“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邪……”
常琴缓缓回头，如梦方醒：“老先生，请问这是什么歌？”
“是为《招魂》，乃我为亡妻所唱。”老者听音辨位，双目无神而浑浊。他朝着常琴的方向看过去：“公子已经在此守候一夜，可是在等某位归人？”
常琴不语，良久才道：“等不到了。我把她弄丢了。”
老者嘶哑地笑了几声，摇头叹息：“世人之所悲者，莫过于阴阳两隔。殊不知生死本非物，何处寄情哉？”
常琴暗暗握紧了拳，突然，他转过身来对着老者纳头便拜：“晚辈常琴，请先生授以心术！”
老者侧身扶他起来，浑浊不清的双目像是翻涌的云海。他缓缓地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
“我是忘机子，不过略懂一些运筹帷幄之法、奇门遁甲之术罢了。既然你愿意修习，我自当倾囊相授。只不过，虽然我看得出你天纵奇才，但这些道义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炼成。你可愿随我前往逐云山中，参悟大道？”
常琴深鞠一躬，双目之中没有任何情绪，声音亦是古井无波：“晚辈愿往，请先生赐教！”
第一卷·与君初相见 犹似故人归·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不辨仙源何处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