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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以法养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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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假日满,李大娘子与李子华翌日便赶回镇上家中,带着即将入私塾的长子李平书,留下八岁的次女李安妧与幼女李乐怡交予老母暂带。
一晃几日过去。
打人之事早已在村中传遍,邵氏即要忍受邻居们嫌恶的眼神,又战战兢兢深怕李荣真的将她休弃,总算有所收敛。平日只呆在右堂屋中不出,待到大家都用过饭后,才自去后厨房用饭,也是尽量不与家人碰面。
这日,用完饷食,外祖母又将李辰带入房中,偷偷拿出米酒小心盛了一小碗递予她:“这米酒虽好,到底是酒,你小小年纪一次可不能喝太多。”说完见怡姐儿只顾盯着手中的米酒两眼发光。
梳着总角的小孙女唇红齿白,红彤彤的两颊说不出的玉雪可爱,最是一双大眼睛清澈无瑕,也不知金莲是如何养的,真真是让人心肝宝贝似的疼。
老人便改口道:“姐儿先喝着,不够祖母再予你盛。”接着轻道一句:“总归醉了待在屋中睡一睡便好。”
李辰心中暗笑,装作未听见外祖母的话,接过米酒便慢慢一口一口喝起来。
这个时代的物质条件并不丰富,主食也只是煮烂的菜叶,肉食极少,更是崇尚口味清淡。对于在现代惯于吃食重口的李辰,确是一大折磨。外祖母酿制的米酒浓稠入味,比起现代的米酒还要多一份清甜,她好这一口,便是被叫上酒鬼也认了。
米酒还未喝完,忽听见屋外吵吵闹闹,似是发生争执。李辰微微一笑,终于来了。
李辰随祖母出去,便见物外来了许多人,多为壮汉,村长并着三位戴冠,穿布袍的年轻郎君也在其中。
当中一位最为书生意气的郎君上前一步拱手道:“敢问可是李家媪妪?”
外祖母何曾见过此等架势,况且竟是被一位郎君行礼,慌忙避开,客气询问道:“正是老妇。敢问小郎君可是有事吩咐?”
那郎君确认完身份,便立身答道:“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主持一桩损事。今朝我等来到这村旁青丘沐游,忽闻小儿唱道一首歌谣,其中有词‘李家村,邵家妇,日日奇闻真可颂。今日便把公婆打,明日当家女大王’。我等惊闻,招来小儿询问,方知有此奇事。”
说罢甩袖,拱手对天道:“圣人云‘不侍父母,与禽兽无异’。今邵氏敢殴打公婆,依照法例,当将其浸于猪笼,沉于塘底,以儆效尤。媪妪仁德,宽容小辈之过。只是恶行不逞,不足以彰礼仪。今我等特意前来,便是要依法处置邵氏,还望媪妪将邵氏唤出。”
李婆子不想众人竟是为此事而来,按理此事是家中私事,且顾虑到小儿子,她并不愿真的伤及邵氏性命。但是郎君有命,敢不从之,李婆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厢邵氏听闻对话,紧闭房门不敢出。她姿容熠熠,年少得意,行事便愈发恣意妄为,但凡有错,挨些训斥便是,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会伤及自身性命,终于知道后怕,瑟瑟发抖。
她跪地向李荣苦苦哀求:“丈人就我,丈人救我,我再也不敢了。你我还有一双幼女要照顾,莫要使我今日便死。我日后定当事事依从,孝顺婆母。”
李荣何曾想要取邵氏性命。邵氏再不堪,也是他的妇人,孩子的母亲。当初邵氏淑名远播,他亦是心向往之。母亲为他说来邵氏,他是何等欢欣,立志要善待妻子,不再一味受父亲与大哥庇护,努力干活,立业养家。
而如今……可叹……他不知这是怎么了,人为何变的这样快,妻不似妻,家不成家,子不成子。他对母亲与家人唯余羞愧,终也日渐生份起来。
能决定邵氏生死的不是他,而是母亲,而今,他又如何能去向母亲求情。
这厢小郎君见李婆子犹豫不决,便又道:“媪妪宽仁,我等敬佩。只是而今此事已不只是一家之事,不孝之行不惩,仁孝之行何扬。媪妪只需静候一旁,我自让仆从拿人。”
小郎君向一旁的仆从示意,便有三位仆从直入堂内拿人。
那邵氏听见脚步声,猝然崩溃,坐于地上嚎啕大哭,尽显泼妇之行。室内尚有出生未满三月的婴孩及三岁的小儿,忽闻母亲大哭,便也被惊哭起来,一时间哭声沸沸,不绝于耳,场面极是凄惨。
那小郎君见仆从拖着位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恣意的拙妇出来,其中一人还被大声啼哭的三岁小儿拉着衣袖,间或还能听见屋内婴孩的哭声,怎一个混乱了得。
当即皱起眉头道:“堵上她的嘴。” 觉得那妇人行径如同泼妇,全然不顾惜小儿,便更坚定了惩治之心。
小郎君朝李婆子拱手再一礼,便挥袖转身道:“走吧。”
一行人便朝村口池塘走去。
李荣忙拉住三岁的大女儿,听见一双幼女哭的如此可怜,心中渐软,朝着一旁的母亲哀哀望去,跪地求道:“母亲,是儿子不孝。我这就准备休书休掉邵氏……只是邵氏……罪不致死啊……母亲!”
李婆子早已被两个小孙女哭软了心,被儿子这样一求,当即反应过来:若是邵氏今日真死了,邵家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今后也绝没有姑子敢嫁于自己的小儿了。
长叹一口气,便追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