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丞相他说……》Luss

4、第四章

　　打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里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１９２年冬天的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
　　静到每一丝细小的动静都被无限地放大了，他甚至可以听到冰裂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周围的人全部陷入沉睡，独独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的夜晚，思绪不可避免地开始跳转。
　　人在静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感觉格外的孤独，几年前他还常常会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时空，后来又慢慢地开始想要怎么做才能‘回去’。想来想去当初的那柄古剑似乎成了唯一的契机，可是他又要上哪去寻找这样一柄不知名的剑。依稀记得当初那位雇主提过是东汉之物，但究竟唤作何物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为今之计，好像除了先找到那日的寄生灵之外也别无他法。
　　一想到那个自称为汉昭烈帝的鬼，在看他如今这个未来蜀汉丞相的身份他就不住地无语，天知道当初读三国的时候他最讨厌的就是刘备了。
　　也不知道那个鬼是不是诓骗他的，哪有人……好吧他是个鬼，会知道自己死后的谥号也不是没有可能。

　　鬼是很难影响到活人的，通常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又或者彼此间达成了某种交易，他是不可能因为那只鬼得请求而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
　　而他作为一个道士，虽说刚刚被师傅放下山来历练，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跟鬼做交易非常危险，他确信自己没有在任何意义上跟它达成任何交易，那么这样一来答案似乎就只剩下最令他不舒服的那个了——它是来讨债的。
　　在他的前世，或者前前世欠了它的。

　　俗话说前世债今生偿。
　　把玩着手中的铜钱闭目沉思，一个念头突然在心底里划过，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份思绪就被打断了。
　　嘈杂的金戈之音破坏了专属于夜晚的这份宁静，不远处的民居响起了癫狂的狗叫声，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惊动，在一片慌乱之中，男人的怒吼声跟女人小孩的哭声交织在了一起。

　　是追兵！
　　他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紧紧地盯着上了栓的木门，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官兵撞门进来。
　　旁边的屋子里，被惊醒的孙老汉披着衣服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分茫然。

　　该死！
　　他明明早就发现情况有异，为什么不尽快撤离？！因为他的一时心软耽误了时间，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阿虎阿狼就算再有力气也没办法跟这么多的士兵对抗，更别说姐姐她们跟均儿……
　　而且他们在这里被抓，孙老汉俩夫妇也会遭到牵连，他必须想个法子避开这一劫，可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从这层层包围之中脱身呢？

　　远处士兵行军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依他耳力所辨似是有两方人马发生了冲突。
　　大军进城，许是惊动了县里的官兵。朱皓是新任的豫章太守，所谓官大一品压死人，届时太康县令就算顾及与诸葛玄往日的师生情谊也不得不配合搜查。
　　离开了太康县，只一日便能抵达荆州，偏偏就在这最后一晚出了岔子。

　　诸葛瑾扶着叔父从房中走出，同样被惊醒的诸葛均迈着小步子还想要跟出来，幸而很快被大哥拦了回去。
　　小弟噘着嘴拍了拍木门，脸上挂着不高兴却懂事地没有哭闹，年幼的他见哥哥们面若寒蝉的样子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哎，罢了。”诸葛玄已年逾不惑，向来身体羸弱加之连日来舟车劳顿天寒气虚，如今已无精力再做奔波，眼下的绝境更是让他意识到再做抵抗也只是徒劳，更何况面对官兵围剿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子瑜，你带着弟弟妹妹赶紧走，他们只是要我一人，我不能让兄长的血脉断在我的手里！”
　　“叔父意欲如何！”
　　“刘繇小儿想要我的命给他就是。”
　　“不可啊！叔父。”

　　诸葛瑾与诸葛玄俩叔侄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此时倚在门旁的诸葛亮听得外头的士兵又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过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他们这边来。
　　“叔父！刘繇不光要你的命，他还想要赶尽杀绝啊！”为了打消诸葛玄独自赴死的想法，诸葛亮只好将昨夜在告示栏前看到的实情吐出。
　　“这……这可如何是好。”诸葛玄脸色大变，眼前一黑脚下打了个踉跄，两位姐姐见此赶忙上前搀扶。

　　自知此事怎么也不可能有转机了，诸葛亮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有办法，请叔父、哥哥姐姐们先进屋稍后。”
　　“这……你有何法？”
　　“来不及细说了，大哥请信我一次。”
　　诸葛瑾半信半疑，他虽算不透诸葛亮究竟有什么法子，但也知依照他的性格不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扯谎，“你多加小心。”

　　待众人退回屋后，他让孙老汉俩口子也进到屋内，随后自怀中取出一块木牌子。
　　他摸着木牌上的“正”字刻痕心中痛惜，功德修来不易，一十二年才得来这五件功德，眼下怕是要全搭进去了。
　　但是为了家人安危他不得不如此做，哎，若是让师傅知道他耗损得来不易的功德就为了对付几个凡夫俗子，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给气死。
　　诸葛亮苦笑了下，当即不再迟疑，连忙动身布置起来。

　　……

　　追兵来的很快，他的阵法刚刚布下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环，然而时间紧迫已容不得他慢慢画符。情急之中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了孙老汉晾晒在院落中的豆子。
　　诸葛亮灵机一动，捏住几颗豆子放在手中，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豆上，按照乾下坎上的阵法格局将豆子分别洒在院中的四个角落。
　　就在他将最后一颗豆子安放之后，孙老汉家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从外撞了开来，一名手执长刀的士兵率先冲了进来。
　　士兵刚踏进院子就触碰到了门口的红线，还没走几步他就懵了，眼前这哪里是普通百姓家的院落啊，这……这是……

　　孙老汉家的门窄只能容许一人通行，故而士兵们是分别进入的，最先进入的那人受阵法影响僵立在了原地。
　　跟在他后头的士兵不明就理地推了他一把，可这人却跟座石像似得杵在了那里，推都推不动。
　　“干什么呢！不快点小心将军责罚。”

　　“有……有……”那名士兵被同伴这一呵斥猛地一个激灵从痴呆中缓过神来，伸手指向院中面露惊恐之色，同时双腿不住地打着摆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何这小小的院落之中竟会有这四尊庞然大物。
　　“你……你干什么！！活见鬼了么。”后方的士兵顺着他手臂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害怕却不似作假。虽未亲眼所见，后面的士兵心里也不住地开始打鼓，“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是……金……金甲天神！”

　　另一方面，现任的豫章太守率兵把守住了县里通往官道的各个路口，他从马上下来，立马就有随行的士兵替他引着火把照明。
　　他面前站着的是太康县令杨方，其身后跟着十余名县里的衙役，与朱皓背后千余人的大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朱皓从怀里掏出一本小折子，交由身旁亲兵送到了杨方手中，他不屑地抽了抽嘴角讥笑了下，道：“我奉刺史大人之命捉拿逆党，杨大人却百般阻扰，莫非这是要包藏贼人公然反叛么！”
　　“太守大人无凭无证岂可颠倒黑白，我太康县民风朴实皆是良善之人，何来逆党。”杨方身上披着大袄发丝凌乱，显然是刚从睡梦之中被惊醒还未来得及打理，此时他紧紧地绷着一张黑脸瞪着朱皓冷哼道：“你无故率兵包围太康县，我明日一定要将此事上禀刺史大人！”
　　“杨方！！”朱皓并不把杨方的威胁放在心里，他握着腰间的佩刀面露愠色，大声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诸葛玄的学生，如今胆敢妨碍于我，信不信刘大人就第一个饶不了你。”
　　“你……”杨方被他说得一阵语塞，就在二人你来我往之际，一名先遣步兵慌慌张张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为了快速行军，朱皓这一次除了八百名骑兵外只带了不到二百名步兵，而负责挨家挨户搜查的就是这一部分步卒。
　　“大人，不好了。”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慌张。”朱皓十分不悦，“一帮老弱妇孺而已，这你们都对付不了么！”
　　步卒脸上带着血迹，不仅如此，他身上也挂了彩，“大人！有几个弟兄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了疯，不停地在用刀砍自己人，叫也叫不住啊！”
　　“什么！你说什么！”

　　县内局面混乱不堪，原本负责搜查的士兵们纷纷杀做了一团，现场状况惨烈异常，这名步卒由于身处靠后这才有命回来报信，故而对事情原委他也不甚了解。
　　见步卒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朱皓心下恼怒，正要差人教训却听得县内有打杀之声响起，借着火光远远看去县内的士兵全都杀做了一团。
　　朱皓大吃一惊，此时他还没有把这番异状与步卒方才所言联想到一块，只以为是县令杨方率众反抗，正欲拿了杨方问罪，岂料那方的喊杀声越来越大，此时朱皓猛然意识到：仅一县之地，哪会有如此多的叛军？

　　“报——大人！”不消片刻又有斥候来报，“大人，原进入县内的兄弟不知为何竟开始相互打杀，现已朝我们这边杀过来了。”
　　“什么！！你敢确定是我们的人！”
　　“是……是的！”斥候被震怒中的朱皓吓了一跳，“他们不知中了什么邪力气大的很见人就杀，嘴里还喊着什么……噢！金甲天神。”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皓提着跪在地上斥候的肩膀把人拉了起来，一双虎目瞪着对方，然而也没能从斥候的脸上看出什么，“你，马上调动左翼兵马前来支援。”
　　“那……诸葛玄怎么办。”
　　“还管什么诸葛玄，先稳住再说！”

　　这些人马是他跟刘繇借来的，要是有什么损失他可吃罪不起。
　　朱皓心神不宁地来回走动，跑了诸葛玄顶多被责难几句，可若是……

　　县城里的士兵暴动让朱皓不得不撤掉左翼的布防，这就给了诸葛亮几人逃脱的机会。
　　命阿虎阿狼兄弟俩推着牛车带他们离开，诸葛亮捏着手里的黄色符纸落在了最后头。周围乱作一团的士兵就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他们一般，百姓们听到动静都关起门躲了起来，他们这一行人在一群相互砍杀的士卒间格外地扎眼。
　　一名奉命平息暴乱的统领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他正要命人拦截却被打杀中的士卒波及，一刀划破了咽喉。

　　诸葛亮看着那名统领不甘地从马上跌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所制造出来的幻象让这些士卒失了智，把身边的袍泽当成是要他们性命的杀神，为了保命他们只能提刀反击。
　　他不知道为了救下家人而枉造杀孽究竟对不对，为此连这些年来所攒下来的功德皆悉数奉上，甚至还背上了如此多的业障，日后也不知该如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