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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子 ...

  •   一早到御前面见陛下,秦端很快就知道了,自己一直有些不安稳的缘故是什么了,如他所料,叶景渊在这次之后上奏折,被陛下恩准入宫,今日进宫来拜见陛下了。

      而秦端,作为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避无可避。

      谁能想到,和秦端一样郁闷的,还有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唉,寡人一想到要见他们父子就齿痛。”听到瑾王世子四个字,陛下坐在龙椅上,捂着腮帮子叹息了一声,左边的牙齿隐隐作痛。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见这家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秦端从善如流道:“陛下要不要含咬一片细辛?”

      陛下这个多年习惯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据说是早年与瑾王有关,个中典故为何就不太清楚了,前世这个时候,他还仅仅是随堂太监,就这么一星半点,还是听干爹偶然说起的。

      皇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惆怅道:“不用,这么多年了,痛也不痛了。”秦端也发现了,陛下根本就不牙疼,只是仿佛触景生“痛”一般。

      叶景渊因为才入京城就受了伤,后来也一直没有进宫觐见陛下,官员看见了瑾王世子,也纷纷慰问了一番,怎么说也是出身尊贵。

      秦端奉命前来偏殿召见瑾王世子及其他两位刑部的大人,叶景渊把玩着腰边的玉佩,百无聊赖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频频听说的新东厂提督太监。

      “这是东厂提督?”秦端的出现无疑是令人愕然的。

      乍见之下,尊贵少年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这,这张脸他绝对不会认错,化成灰他也记得。与此时不同的是,当时灰蒙蒙的天色下,这张白皙清俊的脸上,冷冷的带着讥诮,还有杀意。

      “自然是的,看来世子也很惊讶罢,这么年纪轻轻的东厂提督。”旁人见叶景渊一直盯着秦端瞧,一刻不错目的,也无可厚非。

      陛下身边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年纪轻,而且样貌不错的太监总管,难免要多看两眼,小儿初见,多有奇色。

      唯独秦端自己知道,这位世子爷哪里是因为好奇,怕是认出自己就是当日“冒犯”了他的那个人,正在打量着日后如何弄死他呢,不能说人家是心胸狭小,秦端自己更不如人呢。

      不过,即便如此,秦端还是佯装头次见面,客气又陌生的迎上来,笑眯眯拱手行礼道:“瑾王世子请随奴婢来,陛下召世子前去内殿。”

      旁边的官员见这两人说话,纷纷转身离开回到座位上,又不是市井之中,来个人还都上去围观不成。

      叶景渊放下手里热茶,轻轻地搁在一旁的桌案上,一边抬起眼皮,上下打量着对方,一边缓缓走过来,语气不善道:“怎么,秦公公这就不认得本世子了,您可别贵人多忘事啊。”

      看来这是认出来了,还真是成就世仇了,生生世世。

      “噢?”秦端看他神色危险,暗含杀意,微微一笑,垂下了头去,恭恭敬敬的低声告罪道:“世子恕罪,是小的看走了眼,没有认出世子尊容。”

      面对他这似是而非,根本没有诚意拿不出手的歉意,叶景渊淡淡一笑,仿佛是不计前嫌,走近到他身前驻足,却轻轻说了一句:“他日之恩,来日必报!”言罢,方才拂袖而去。

      两人说话音量不算太高,具体说什么旁人也听不清,只最后看见瑾王世子恼怒离去,一旁的官员不知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能有什么过节,这位瑾王世子也是年轻气盛,难道不知丞相门下九品官吗。

      何况这秦端也算是如今御前炙手可热的红人,他这倒好,作为一个质子,初次见面不说客气疏离点,还凑上去主动挑衅,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瑾王府的孩子出来也这样的莽莽撞撞,成不成大器也不好说。

      待秦端走得远了,叶景渊才沉思起来,他原本以为是自己不知名的仇家,此时看来,这水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对方居然是司礼监的秉笔。

      自己与他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却跑出来亲自对他动手,若非他运气好,又没有彻底昏迷,恰巧记住了此人面貌,恐怕是逃不过那一劫。

      要知道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外跟随父王长大,两年前才奉命回到京城,后来遇到刺杀,而这位秦公公出现的时间有那么巧。

      今日结合当日的神情看起来,他并非一时起了杀心,可见当时明确认出了自己,并且是有特地为了杀他去的。

      可是他以前从未入京,与这个秦端无冤无仇,有什么原因或是什么人,胆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让一个掌印太监来刺杀自己,能够驱使这个大太监的,除了那一位,还会有谁呢?显而易见。

      叶景渊的眸色渐暗,手指不由得微微握紧,指骨关节发白。

      况且,那位对他们瑾王府一向忌惮有加,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这次召他进京的途中也频遭“意外”。关于他遇刺一案,看着是雷声大,其实雨点小,最后还不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至于凶手,当日的确有一个,就是眼前的秦端了,可他只能将这口黄连吞下去。

      得知秦端的身份后,叶景渊想起当日宫里浩大的抓刺客行动,现在看来,更像是欲盖弥彰,打算让秦端来悄悄的杀了他,最后当成刺客毁尸灭迹。

      叶景渊压下心里的冷笑,向前徐徐走去,远远看着好一位玉树临风的显贵公子。秦端并不知道,最后的祸水一路东引到了他身后的天子身上。

      陛下虽然对瑾王府不善,但也没到下令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瑾王世子的份上,这次可真的是冤枉了陛下。

      至于查找凶手一事,除了找不到,还有就是陛下还真没这么打算上心,自己的儿子们还管不过来呢,底下的某些官员自以为了解上意,也没太用心,以至于当初造成了最后的潦草结案。

      这次陛下召见叶景渊,就是为了看一看这少年听不听话,顺便给他一个自己满意的答复,安抚一下年轻气盛,满腹委屈的少年世子。

      召来刑部的两位官员,正是负责世子遇刺案件的,叶景渊一听都快气死了,这都过去两年了,这皇帝老头想起来给他一个交代了。

      秦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低眉敛目立在陛下身边,将东西呈了上来给陛下御览,说实在的,皇帝根本就没关心过叶景渊当年怎么回事,那时候宫里让他给闹腾了一回,随后就是更严重的太子与陆家之案,后面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谁还会理会这些。

      叶景渊不再看他,而是一心一意的,含笑瞧着两位刑部的大人,真打算认真听一听他们给自己的答复,毕竟,真正将将置他于死地的凶手,就在陛下跟前呢。

      “瑾王府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寡人也不能辜负了瑾王,此案必要给景渊一个交待才是。”语气温和,仿佛真的是以为宽厚的长辈。

      皇帝吩咐他们明明白白的,给叶景渊讲一遍他们是如何查案的,赐了座,赏了茶,两位大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的没的。

      叶景渊别的没感觉,在这语调刻板冗长的叙述中,他几度昏昏欲睡,偏偏皇帝听得兴致高昂。

      他就要跟听说书的一样,是不是还要开口说两句,只不过人家在茶馆里那是喝彩,到他这里则是“啊,两位大人辛苦了”“给刑部大人添了这么多麻烦”,然后转过头去还要对那位九五之尊捧臭脚。

      “感谢陛下的厚爱”“微臣惶恐至极”诸如此类,而这手边润口的茶倒是有一杯,还是上好的顾渚紫笋,小太监一脸殷勤的添的茶水。

      可惜,他不爱喝,再香的茶,到了这里,也得思量思量再入口。

      叶景渊觉得自己比那唱戏的还要苦上两分,难受的不能再难受,谁有他唱作俱佳,一想到皇帝身后那张表面上笑眯眯,实际上暗藏杀机的太监面孔,他就想先下手为强算了。

      不过,先下手了,强不强他不知道,后面遭殃的肯定是他自己。

      进宫前的时候,早把身上能作为兵器的家伙,都卸了个干净,他父王临走前就说什么,要让陛下看到作为臣子的赤诚之心,都是放屁。

      他父王能够说出这话来,天下人都笑掉大牙,早年为了帮康王和这位小气巴拉的陛下争皇位,把人家的一颗后槽牙打飞这种事,怎么不见他提起。

      话说……叶景渊悄悄觑了过去,龙椅上的中年男人与他父亲两分相似,多年威压积于眉间,这皇帝看上去也没瘪脸扁腮,真的被他父王打掉了一颗槽牙吗,这也看不出来啊。

      反正这皇城里头危机四伏他是看出来了,前面那个笑眯眯的大太监,一脸的和颜悦色,眼里意味不明的盯着他,脸上笑的他直牙酸。

      叶景渊想着,也悄悄捂住了侧脸,做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来,上面听得正精彩的皇帝一瞧,乐了。

      哎呦嘿,当年瑾王那家伙一拳把他的牙齿给打掉了,最后装作天黑没看清人,跟着母后面前浑水摸鱼混了过去,这瑾王府的小子牙也不好,报应报应。

      皇帝一时间被瑾王世子取悦了,索性高抬贵手了一回,早早放了叶景渊离开,秦端听得吩咐,出来送叶景渊,对方脸上笑嘻嘻的,仿佛在内殿很愉快。

      秦端正垂着头在想,不知道眼下这个叶景渊,与宋挽莹到哪一步了,怎么着也该是认识了吧,唯独他走得近,听见这位世子爷低声咬牙道:“秦公公,我记住你了。”

      “世子这是什么话,日后相见的日子还多着呢。”秦端冲叶景渊仿佛奉承讨好的笑了笑,白生生的一口好牙齿,落在叶景渊的眼里好似一口獠牙,这宫里处处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听了秦端的挑衅,叶景渊不虞的皱了皱眉,秦端这话什么意思,即是我想要害你易如反掌。秦端抬起眼睛,毫不避让:“两年前,奴婢前去贵府奉命探望,如今又见面,可想是缘分啊!”

      “是你,你找死!”叶景渊原本就聪明,见秦端这样子,怎么不知道是他处处使坏,碍于宫中只能对他怒目而视,那次情急之下,他在内室径直抽了侍卫的刀,不仅破开了已经愈合的旧伤,为了逼真遮掩,不得不又伤在腹部和腿上。

      “世子爷若是不想被揭破真相,最好不要得罪在下才是。”秦端朝他挑眉,笑容粲然,眉眼皆弯,仿若是喜不自胜。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挑衅谁,叶景渊咬牙道:“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两年前的事情,谁还相信你的胡言乱语,更何况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亲自去的瑾王府。”

      “啊,是啊,这是有点难办,不过来日方长,世子爷以为奴婢两年都是白活了吗。”

      有旁人看过来,秦端马上恢复了恭敬的姿态,朗声道:“可见陛下圣恩浩荡,当日见瑾王世子床都起不来,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叶景渊冷哼一声,拂袖阔步而去,秦端瞧着他的背影渐渐缩小,才转圜进去内殿,皇帝正感叹瑾王还真舍得将世子送进盛京来,谁不知道,瑾王世子看似奉诏入京,风光无两,实际上却是来做质子的。

      叶景渊离开皇宫后,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分明告诫过自己要克制,却不知为何,见到秦端就忍不住用上一种敌意,就仿佛是,前世宿敌一般。

      而那些愈合了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仿佛是在提醒他,他根本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当年入京前也提醒过自己,蛰伏几年并非什么难事,最重要的是能够成事,却没料到,仅仅一个太监就能够令他一败涂地。

      外面的侍卫忽听马车中杯盏跌落乍破之声,让人停了马车,立即来到窗边,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事,回瑾王府去!”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里面的人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才从棺木中回到尘世间醒过来,想起方才那张完整无暇的面容,呵,卑贱如此鼠辈,不过吃得一点好处就自以为是了,俊美的面上浮出倨傲之色,声线阴沉:“区区鼠辈而已,杀得了一次,本世子就杀得了第二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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