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kagula

3、-70.4.3

　　白哉走后的当晚仲夜，绯真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客房里，不知何去何从，清川管家从移门后出现，向她屈身致礼，绯真回礼后他便正坐于她面前：“容老朽逾矩，可否请绯真小姐暂且留居府上呢？”
　　“诶…？”
　　“事实上，少爷此番对您所作的一切，严格来说都是不容于家规的。”
　　“那岂非——”
　　“少爷一向循规蹈矩，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一定是您身上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吧，自夜一小姐离开以来，少爷便一直活在孤独之中，再未将视线投出家门。若有人能稍许打开少爷的内心，老朽甘冒这等风险。”
　　“但您也知道我不能久留吧。”
　　“是的，最迟半月后，老爷和家主都会归宅。”
　　“……”
　　管家低头下拜：“老朽知道此实强人所难，但——”
　　“…请恕我无能为力，绯真无法抱有某种居心留在某人身边。”
　　“绯真小姐！”
　　“今晚的话我会忘记的，这样白哉大人也不会怪您了吧。”
　　“……”
　　“但是，我也想多了解白哉大人的事，所以从明天起，也会试着和他交往——然而这也仅是我个人的愿望。”
　　“感激不尽！”

　　天尚微明，白哉比昨日更早动身，凌晨的宅邸空无一人，除了值夜的守卫，连仆从都尚在睡梦之中，他步入料峭的晨风中，看到门口侧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岔，绯真转过身，依旧施施然致礼。
　　“你怎么在这里？”
　　“绯真昨晚一夜未眠，考虑着既然在此叨扰，有何力所能及之事。晨起后便不想惊动大家，摸索着去厨房做了些早饭。”
　　“昨日听白哉大人说过最近公务操劳，也就顺带为您做了份便当，想着这么早也不好打扰您休息，就决定来这里等等看。”
　　“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
　　“我让你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做这种事！”头一次面对如此直接的好意让尚未褪去青涩的白哉感到无所适从，“拖着那副身体清早忙些不必要的事，还等在这种风口，不是本末倒置吗？！绯真小姐，我不知道庶民是怎样，但这对朽木家来说是对客人的极度失礼！”
　　“为什么白哉大人执意要将绯真当作自己的客人呢？”她灼灼地望着他，“就如您所说，绯真只是一介庶民而已，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那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令白哉止了口，但随即她便放弃了坚持，“……的确，考虑到您或许会嫌弃绯真低劣的厨艺，这本是件多余的事也说不定。绯真没有过多期望过您能收下，但我还是认为，去不去做的差异是很大的。”
　　“我不是——”他想澄清自己不是嫌弃她，但自尊心阻止了他这么做，欲拒还迎地接下她手中的便当盒，“请回去吧，绯真小姐，下次请直接来找我，这段日子在家我也是通宵工作。”他说完打算就此结束对话，但绯真却反射性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不是很糟吗？！”他怔立当下，似乎从来也没人对他说过这句话，“——身体会吃不消的！”她殷切地在为他焦急，“那个…工作，不能让人分担一点吗？”
　　他也被带着紧张起来，好不容易答出一句：“…比起你来，不是好得多吗？”
　　“一事归一事，无论如何这样的强度也太不合常理了！咳、咳！”
　　白哉只得无奈让着她：“今天我会早点结束回来的，请不要再站在这里了。”

　　“呦！白哉！难得见你在队室吃饭哪！让我瞧瞧~”
　　“志波海燕，你不会告诉我今天也休假吧？”
　　“抽空来看看你嘛，我够义气吧！”
　　“我可不记得我跟你之间称得上什么义气。”
　　“哦~这可真是稀奇的便当呢……”海燕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心上，“材料看上去很名贵，但做法……微妙地很家常化呢……你家的厨娘才刚来吗？”
　　“……！”
　　“犯不着瞪我啊！啊，莫非你金屋藏娇……”
　　“……！！”
　　“莫非我说中了？！”
　　“……你昨天还跟她聊过吧。”
　　“什么？！”海燕拍上他的桌子，“才两天就发展到这种地步？我真是看错你了，白哉！”
　　他端起手边的砚台就往无事生非的海燕倒过去，被对方嬉笑着闪开，“这才对嘛，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配夜一大姐还差了点呢。”
　　幸好他识相及时跳窗而去，否则听完这句话后白哉，真的有拔刀的冲动。

　　当天下午，当白哉于奋笔疾书的中途碰落空便当盒的时候，才想起那个约定。他盯着地上的盒子犹疑了数秒，整理了一部分未完的工作起身捡了它回去，绯真总算没再等在门口，他让清川通知她自己到了，而管家却直接把她带进了他的书房。
　　“我来看看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就让我在您身边坐一会吗？”
　　免得她又去替下人做事，留在他的视线内反而好吧，出于这种考虑，白哉没有拒绝。但是两个人共处一室也没什么话可说，白哉依然忙于处理公务，而绯真陪在左侧安静地替他磨墨。早春的樱花窗口飘入砚中，被细细研成了香。
　　“谢谢。”白哉突然丢出一个词打破了沉寂。
　　“…诶？”绯真一下子尚不确定是他在说话。
　　“便当。”白哉的母亲早逝，这类事更是没有人为他做过。
　　“…太好了…”绯真欣慰地松了口气，“没有不合口味吗？”
　　“……”看他像憋着什么的样子，她略倾下头，“…辣一点的话……”
　　仿佛看到了他出乎意料的一面，她不禁笑了起来。这样共进晚餐后，白哉终于在绯真的百般劝导下好好睡了一觉，隔天早上，看到门边躺着重新装点好的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