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刻夜血]给政宗的同居三十题》净微蓝

12、第十一题

　　一整个夏天，你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直到夏末了才想起来，这个夏天安静得过分了。
　　你的家住在河边，不远处就有一个花火大会的会场，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得到。附近还有个神社，你和同学们相约着大大小小的祭典玩下来，一整个暑假都不会寂寞。
　　当然，也不是说在神牙的日子有多寂寞，相反，与在你自己的世界相比，身边多了一个喜欢的人这件事也一样令你欣喜，只是缺了这些你身边自小所熟悉的内容，总有种夏天都白过了的感觉。
　　连带着就有点想家，情绪低落了好两天。
　　你以为你掩饰的还挺不错的，可显然政宗也不傻，你突然老老实实不闹着他撒娇打滚了，一天两天他觉得清净，三天四天他自然就明白你是心情不好了，于是某天睡前，纠结了好几天的他终于趁着背过身换衣服的时候，假装很是无意地顺嘴问了你一句。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惹你不开心？”
　　你侧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闷闷地摇头。
　　“没有啦。”
　　“那你怎么……”他说话间已经换好了衣服，回头看见你的脸，剩下半句突然就又噎回了嘴里，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来，“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明天早起还有军议要开，睡了。”

　　你看他背对着你躺下不动了，这才轻轻“嗯”了一声，捏着他后背的衣服，将脸贴上他的肩胛骨。
　　“我喜欢你。”你在他背后轻轻地叹气，与其说是告白，不如说提醒自己更准确一点，你深吸一口气，又强调了一遍，“我特别喜欢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哪怕一辈子不能再见到那些你曾经念念不忘的家人朋友，你也要一辈子赖在他身边。
　　“事到如今说什么傻话。”他翻了个身面向你，眉头紧皱，却仍旧掩饰不住眉眼间的担心。他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你的，“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没……”
　　你搪塞的话刚说一半就被他打断了，他叫了一声你的名字，面上表情严肃万分。
　　“我不傻。”他眯着眼睛威胁你，“你要是不能好好地把我骗过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骗，我……”
　　他话说到这里，支吾了一下，脸颊微红着踌躇了一小会儿之后干脆伸手揽住你，将你脑袋按进自己怀里。直到看不见你的脸了，他这才重新开口。
　　“我很在意……”
　　他在你头顶上方小声嘟囔。
　　“……你别骗我。”

　　他说话时胸腔微微的震动，令你有些心酸。
　　你以为光靠自己就能消化这些情绪，于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才想瞒住他，却没想到你的其实隐瞒也令他难堪。
　　你暗暗地深吸一口气，从他怀里挣了挣，有了空间之后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真的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有一点点想家了。”
　　你说。
　　话头一旦挑明了，后头的事情再要说就简单了。你怕他自己想太多误以为你想离开，所以一桩桩拆开来揉碎了，细细给他解释到底为什么会想家。
　　或许情绪的确是需要发泄的吧，困扰了你这么长时间的负面情绪在跟他说完之后就烟消云散了，你兴致勃勃地给他回忆了一下你在家的时候夏天约上朋友去祭典的事，说到有趣的地方甚至能勾着他的脖子一个人笑上半天。
　　他就跟你凑着头，再不提明天的军议，耐着性子听你一点点地唠叨那个他从来没去过的世界里的那些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夜深了，你话说多了犯困，最后就环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解决了想家情绪的日子终于回归正轨，你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后续，听见他约你出门的时候你甚至没反应过来。
　　“出门？去哪里？”你坐在廊下的地板上伸手去勾他垂在身侧的小拇指，被他捏住了手不让乱动之后，干脆就反手拉着他向后躺倒，“天这么热，不想出门，我们就在家里瘫着吧，我冰了西瓜，你吃不吃西瓜？”
　　你本意是想将他带得和你一起躺下的，然而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就凭你这点儿力气拽倒他根本不可能，反而被他反手从地上拎了起来。他拉平你的衣角，拽着你穿过房间向外走。
　　“西瓜回来再吃。”他说。
　　你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不禁有些好奇。
　　他平日里很少这样强硬。
　　不如说，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太在意你做什么，你只要不上房揭瓦打扰他办公，哪怕是穷极无聊时趴在他身上捏他的耳朵玩他的尾巴，他最多也只是瞪起眼睛凶凶你，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都不在乎你做什么了，他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也不会拉着你，像这样非要拽你一起出门更是第一次，你都顾不上抱怨他走太快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叠声地问他。
　　“去哪里去哪里？告诉我嘛，我又不会不跟你去……啊，难道是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猜猜，这么神秘，你要带我逛花街啊？”
　　“喂！”他停下脚步，黑着脸回头瞪了你一眼。
　　“抱歉抱歉。”你笑得毫无反省之意，趁他停下来的这一会儿紧赶两步跑到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谁让你一声不吭的嘛，不能怪我瞎猜，对不对？”
　　他冷哼一声权作回应，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低头瞥了一眼挂在他胳膊上的你，又径直向前走去。
　　不过顾忌到你的速度，这回他总算走得慢了一些。

　　他带着你去了马厩，带你骑马出了城。你坐在他身前，被他牢牢地搂着一路快马加鞭，最后停在了城下附近的一个城镇边缘。
　　这里距离领主所住的城堡不远也不近，但因为平时重要的东西都有人送进城里，你想买的东西在最近的镇子上就能全部买到，所以虽然你一直都知道有这样一个镇子，却从来也没来过这里。
　　就更加不能懂他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了。
　　而他看上去一点要解释的样子都没有，将你从马上抱下来之后便自顾自地去树上栓马，栓好了之后踟蹰了一下，竟然冲你伸出了一只手。
　　他主动在外面让你牵手哎！太阳是不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你心里有些忐忑，却又舍不得他这难得的主动，于是一边去牵他，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突然这是怎么了，你一言不发，搞得我很紧张……咦？”
　　他听你叨叨的功夫也没闲着，拉着你向镇子的方向走。你们原本驻马的地方就离镇子很近，走了一小段路之后镇上的声音隐隐约约被风送来了一些，你虽然没有人狼那么好的听力，但也能听出来那是音乐声。
　　虽然和你听过的不太一样，但那个风格是不会错的。
　　你抬头去看他，正巧他也低头来看你了。他面上表情有些像是期待，又像是忐忑，却偏要用一张无所谓的脸去掩盖这些情绪，看上去就有些不自然。
　　你笑了起来。
　　“……是祭典？”
　　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垂下眼睑撇过脸去，清了清嗓子。
　　“走快点，再磨磨蹭蹭地都要结束了！”
　　你雀跃着跟上他。
　　“谢谢你啊政宗！”
　　“关，关我什么事！”他下意识地瞪你，“我只是被人邀请不得不来，顺便带上你而已！”
　　“嗯嗯嗯你说的对。”你挽着他的胳膊随口答应，转而提出新意见，“但政宗，我们难道就这样逛祭典吗？”
　　他有些紧张。
　　“不是这样吗？”
　　“一看就知道没有逛过祭典啦。”你偷笑着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扯了他的衣袖给他看，“你看啊，你一身军服，走在街上大家是不是都要怕你？”
　　他皱眉看了看自己。
　　“你再看看我。”你又把自己凑到他眼前，“还穿着这么随便的居家服……好啦，我们两个走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武家的大人物带着家里侍女的女儿出来玩……”
　　“好了你别说了。”他伸手捂住你的嘴，瞪了你一眼，“谁敢说你是侍女的女儿？”
　　你被捂着嘴，还是要挣扎着说话。
　　“别人不说，但他们心里肯定这么想……”
　　“……”

　　最后你们哪儿都没逛，一进镇子先奔向了吴服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进门随便跟店主指了两件就要走。
　　被你拦住了。
　　夏天的浴衣花色比冬天的绚烂很多，难得他居然肯带你买衣服，你至少想好好挑一挑。
　　“你怎么跟打仗一样啦。”你埋怨地拍了他一下，将手中一件绀青色和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件好不好看？”
　　“好看。”
　　你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随手抽出另一件。
　　“这个呢？”
　　“好看。”
　　“这个？”
　　他眼都不眨。
　　“好看。”
　　……
　　你放下手中那条腰带，气呼呼地伸手去捏他的耳朵。
　　“你骗我！分明就没看！”

　　店主就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你俩，他被你当着外人面揪耳朵揪得很是不好意思，于是向后躲了躲——若是其他人，或许就躲开了，可惜他耳朵就垂在你最顺手的地方，躲都躲不掉。
　　只能虚虚地握住了你的手腕。
　　“别闹！”他视线瞥过店主，待对方假模假样地移开视线了之后才又咳嗽了一声收了回来，专心对付你，“我看了，真的……你松手！”
　　“那你挑一件……？”
　　“最……最后那件？”
　　你被他气笑了。
　　“算啦。”你松开他的耳朵，自我安慰，“你肯定连口红的颜色都分不清，是我太为难你啦。”
　　他闻言一脸被冤枉的愤懑开了口。
　　“胡说！口红就是红色，我怎么会分不清！”他皱眉训斥，“胆子不小，你是有多小瞧我？”
　　听见他这么说，你终于顾不上那点浅薄的怒气了，趴进他怀里笑了半天，这才搂着他的脖子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不爱你啊，这岂不是一辈子的损失。”
　　他的脸霎时红了，伸手要将你从他身上扒下来。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你理都不理他，仗着他怕伤到你不会真的对你下狠手，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大力赞他。
　　“你这么宝贝，是怎么留到今天被我捡到的？嗯？”
　　“……我怎么知道！是你太夸张了！赶紧给我下去！”他顿了顿，终于想到了理由，“……还买不买衣服了！”
　　“买买买。”你连连点头，松手从他身上滑下来，视线却一直贪恋地钉在他脸上舍不得离开。
　　你拉着他的手撒娇。
　　“你给我选一件，随便选，选什么我都穿！”
　　他烦不胜烦。
　　“选完了你又嫌。”
　　“不会的，只要是你选的，哪怕是给老太太穿的颜色我都喜欢！”

　　你揽着他的手臂，亦步亦趋地跟着，看他给你选衣服。
　　其实天色都晚了，店里的光线昏暗，哪里有那么多选择可以做，你只是喜欢看他摆出一副被你烦的无可奈何的脸，却仍旧耐着性子认认真真替你选衣服的样子而已。
　　你看着他视线从那些衣服上一件一件地扫过去，然后定在了一处。
　　他伸手拿起了一件浴衣，看了一小会儿之后，也不问你，直接递给了店主。
　　“这件。”
　　“好嘞！”店主笑盈盈地接过那件浴衣，顺便问了一句，“这件有同一块布料做的男款，二位需要吗？”
　　他板了板脸刚想拒绝，却被你抢先回答了。
　　“要的！”
　　他瞪你一眼，却又被你暗含着期待的目光逼了回去。
　　“哼，随你。”

　　你们在吴服铺换了衣服，原先的那身留在店里付了钱让店主转天送回城中，于是最后从吴服铺中出来的你们二人看起来已经和普通相约逛祭典的青年男女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硬要说的话，是不是更像夫妇一些啊。”你笑嘻嘻地扯着他的衣袖问他，“毕竟情侣相约买同款的话还是比较困难的，果然只有夫妇才能光明正大这么穿，对不对？”
　　他白皙的脸在祭典的灯光下看上去越发地红，他将视线瞥向别处，努力斥责你。
　　“说，说什么胡话，我们还没成婚呢……”
　　“那就当提前体验一下好啦。”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又被袖底纹路吸引了注意——刚刚在店里你根本没在意花色，如今被小摊上挂的灯笼一照，你才发现这件衣服在袖底和衣摆处都缀了细细小小的花。“咦，这是什么花，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抬头望向他，于是他格外镇定地回望你。
　　“我不知道。”他咳嗽一声，再次肯定道，“我没见过。”
　　袖底花纹只是小插曲，比起祭典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你听他说没见过便信了，转而去关心那些小摊。
　　换了身衣服的他也暂时丢下了他身为总大将的包袱，同你牵着手从街头逛到街尾。
　　你们分吃一盒点心，凑着头蹲在水盆边为了金鱼太活泼总是将网挣破而懊恼，看着他在射箭项目里大杀四方，最后把所有奖品都还给血本无归哭唧唧的店主，只拿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木雕发簪。
　　他替你戴上。
　　破涕为笑的店主在旁边解释给你听。
　　“这是桔梗花，代表‘永远的爱’，这位夫人，你家丈夫在跟你告白呢，感情真是令人羡慕的好啊……”
　　“多嘴！”
　　店主的话音未落，就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伊达军的总大将，哪怕身着常服，别人也能从他的耳朵和尾巴上看出他的武将身份，他这么一瞪眼，身为平民的店主就只好干笑一声闭嘴了。
　　但他的话却仍旧被你听了个全。
　　你突然想起来在哪里看过这种花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你在门缝里发现过这种花的干花，做得相当精致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桔梗……
　　你伸手轻轻碰了碰发簪，又看看袖底的花色，然后去看他。
　　他镇定地移开了视线，研究起了天上的月亮。
　　“该回去了。”他说。

　　来的时候是快马加鞭的，回去的时候，因为你身上的浴衣不方便骑马，便侧坐在他身前，靠着他的胸口打盹。
　　在他的控制下，马走得越发慢而平稳。伴着马蹄生和他沉稳的心跳，原本你其实没什么睡意的，此时也真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你听他叫了你两声。
　　你睡得迷迷糊糊，自己都不知道应了他没有，总之你听见他好像在你耳边说了一大长串话。
　　你脑袋里一团浆糊，左耳进右耳出地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含含糊糊地缠他再说一遍。
　　他于是低头咬了咬你的耳廓。
　　“我说，不要想家。”他顿了顿，“……多想想我。”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