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印了一颗地球》芥子醒

24、死循环

　　同属于一个Admin的File们互为天敌。

　　单元本来还想着同为cause-and-effect.能成为和谐共处的小伙伴，但看这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势，还是罢了吧。

　　助理听完小伙伴的恶意满满的话，没说什么，倒显得听话又懂事。

　　“你赶紧挂了吧。”单元对单一说。

　　单一怔了怔，“哥哥生我气了吗？是觉得我太嫉妒了是吗？”

　　“没有……”在他的逼问下单元也心虚了，“我没有生气……”

　　“那你讨厌我了吗？”

　　单元愣了一下，“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是我的File。你只是性格有点奇怪……”

　　“哥哥不用解释了。你在生我的气，我在他心通里感受得到！”单一心里酸酸的，“是他，是新File让哥哥讨厌我的！”

　　『对方已挂断』

　　助理在他酸苦的情绪中挂断了共享，同时也结束了他心通。

　　“他好吵。”助理淡淡地说。

　　单元长吁一口气，整理了思绪，划破手指，成串的血珠流淌出来，“过来。”他对助理说。

　　助理很温顺地躬下腰，向单元露出一截细瘦的后脑勺。

　　涂血、开锁、改后缀。

　　就这样，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助理从human.变成cause-and-effect.，又变成invalid.，实现了物种上的三次跨越。

　　“下面，只要杀了姜乐天，就好了吧。”助理拿起了刀，“让他变成dead.。”

　　此时的助理已完成第二次新生，成为了能无效化所有后缀作用的invalid.。

　　单元眼巴巴看见助理一步一步朝濒死的姜乐天走去，没有一点犹豫。记忆中，助理一向瘦小怯懦，不敢说决断、主张性质的话，永远一副刚毕业大学生的模样，和自己说话时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连杀人都不犹豫了。

　　“你行吗？”单元有些忧虑，“要不，我来？”

　　助理握上嵌入姜乐天咽喉里的刀，刀口处溢出更多的鲜血。姜乐天似乎感受到自己即将要被弄死，开始微弱的叫喊，仿佛预知时至还不甘心，在做最后的挣扎。

　　助理微微偏过脸，看一眼Admin，说：“我不想您也沾上杀人这种事。”

　　他转动刀柄，从姜乐天还在咕噜噜发声的咽喉中斜划了出来。

　　这下姜乐天彻底没气了。

　　时钟重新走动，分针走出嚓嚓声响，悬在半空的血珠终于落在地上，通廊里黑压压的人群重新动弹起来，有几个人先从门框内伸出脑袋探了探，确认没事之后才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走出来，活像一颗颗滚出来的黑煤球。

　　对于他们来说，上一秒姜乐天还在杀人，下一秒他就死在另一个位置。

　　不可谓不神奇。

　　就像失掉了一段记忆。

　　会场里躺着五六具尸体，都是被狂乱的姜乐天一刀割喉而死。有的趴在餐桌上，脸还泡在殷红的菜汤中，有的就大大方方的仰躺着。血腥味随着时间的重新流动而传播，像一条大虫在空气中游动，黏稠的、糊死的气味。有几个企业家就地呕吐。

　　“他真的死了？”一个人走过去踢了踢姜乐天的身体。

　　“死了。”单元平静地说。

　　“可是他刚刚还在杀人呢。”那人说，“是和后缀有关吧。你会不会删除了我们的记忆？你们这些人都太奇怪了。应该有研究所把你们抓起来好好研究。”

　　“可以。”沉默很久的助理瞪了这人一眼，“如果你们有能耐抓得着我们的话。”

　　这人被助理的一记眼刀吓了下，默默退走了。

　　人们报了警、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互相搀扶着逃出会场，一个个脸色煞白，和一开始来到会场时的红光满面完全不同。他们在大理石楼梯上踩出密集的血脚印。

　　单元看着挤来挤去的人群，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

　　一波三折的企业大会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他所想。

　　嘭一声，助理摔倒在地，砸出飞溅的血花，看样子是昏迷了。

　　大概是后缀启用，累到了吧。单元刚想过去背起他，就看见从地上站起来一个人。

　　姜乐天居然又站起来了，双目呆滞，嘴里不断发出临死前咕噜噜的声音。他貌似非常痛苦，所有五官皱在一起，双手扶着晃晃悠悠的脑袋，因为他的半个头相当于是断掉的，被助理用刀从内而外割掉的。

　　看到死尸站了起来，人们跑得更快了。楼梯口顿时挤成一片，尖叫声不绝于耳。

　　单元一手还拉着昏迷的助理，在震惊中死死盯着面状痛苦的姜乐天。姜乐天丧尸般的血腥样子，倒映在他的瞳仁里。

　　invalid.，难道没有成功吗？

　　没过几秒，姜乐天又倒下了。

　　倒下的同时助理却睁开了眼睛，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然后过了几秒后，助理又昏迷了，姜乐天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这样如此反复，助理昏迷、姜乐天复活；姜乐天再一次死亡、助理苏醒……

　　永无止境。

　　两个轮回在轮番交叉上演。

　　单元顿悟了。

　　他，助理，包括单一，都忽略了这里面的一个问题。

　　人死亡的那一瞬间，触发dead.后缀；而dead.后缀触发的一瞬间，就会触发invalid.后缀。

　　根据invalid.的功能原理，invalid.被触发后，其他后缀的作用都会消失。

　　这些“其他后缀”，当然也包括dead.。

　　因此，dead.后缀在触发的一瞬间，就立刻被无效化了。

　　严格来讲，此时的姜乐天，后缀既不是freeze.，也不是dead.，而是介于freeze.转化为dead.之间的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这是dead.和invalid.的拉锯战。像极了游戏里的bug。

　　这也是后缀与后缀之间的战争。

　　这场战争让姜乐天和助理都陷入了死循环。

　　再这样下去的话，姜乐天将时时刻刻不断被杀，永无歇止之日。换句话说，他将保持着无限被杀的状态。

　　唯一庆幸的，是他已经废了，不可能有能力再去使用freeze.害人。

　　单元一个公主抱起昏迷间或苏醒的助理。助理脸色比之前更加不好，惨白得近乎没有血色，被单元抱起来一路狂奔到楼下。invalid.后缀被不断触发，没有尽头，他现在相当于一个被写成死循环的程序，很快就死机、陷入长久的休克中。

　　楼下围满了警车和救护车。红蓝相间的光一甩一甩的，甩的四处都是，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在此刻极为安心。警察制服和白大褂像天使一样朝他们张开手臂，吸氧仪和担架纷纷迎了过来。单元手忙脚乱地把助理抱上担架，并跟进了救护车。

　　救护车迅速开动，朝最近的医院进发。

　　警察们用封条围起了现场，全副武装上了楼，准备捕获死循环缠身的姜乐天。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就像电影里主角历经几番艰险，终于在结尾得到了救助。

　　救护车驶离血色弥漫的五星级酒店时，单元透过暗色的车窗，朝会场的楼层望了一眼。

　　虽然视线模糊，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姜乐天在不断的站起、倒下、站起、倒下……

　　那大概就是地狱了吧。

　　单元收回了目光，转移到助理身上。休克中的File面容平静，虽然脸色像死灰一般，但好歹生命体征还是稳定的。

　　幸亏没有听从单一的建议，不然那个死死活活的人，就是助理了。

　　单元打了个寒战。

　　File们必须隔开才行，否则极有可能闹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