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印了一颗地球》芥子醒

23、恶意

　　所谓cause-and-effect.，是将因果的逻辑发挥到极致的后缀。

　　他们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实践因果的联系。

　　助理在新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牙还牙，以相同的方法杀死了姜乐天。

　　这是cause-and-effect.后缀的第一次启用。

　　单元搂住他还在颤动的肩膀，“干得好。”

　　助理慢慢松开手，双目失神。杀人耗尽了他的体力和精神，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似的软在单元怀里，平日里胆小且怂的他，做出了这种挑战人类极限的事情。

　　“我……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他十分惊慌，蜷曲在单元胳膊里瑟瑟发抖。

　　“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们。”单元说，“你是对的。”

　　助理晃晃荡荡，坐倒在丝绒面的椅子里。他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血点扫射他整张脸，在下巴处最为密集。一颗血点像痣一样点在他的眼睑。

　　寂静冻结的会场，回响着他轻微的气喘声。

　　环顾四周了无一人。human.们躲在黑黢黢的通廊里，还在往外望，永远保持这一个姿势。一双双瞪得很大的眼睛亮亮的，似乎飞来个苍蝇在上面爬都不会眨一下。他们其实都是活生生的人，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功成名就的企业家，只不过在冻结的作用下沦为了一无是处的背景墙。

　　姜乐天斜躺在地上，脖子潺潺流着血。他还没死透，腿上的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但这样子，是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了。

　　单元看见助理面色青白，灵魂出走般的又丧又失，他想安慰点什么但又闭了嘴，从桌上倒一杯烈性洋酒，示意助理喝光。

　　“元神……我，我喝不进去。”助理牙齿打颤，“……这杯子里有血腥味。”

　　单元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如今整个世界都是死的，只有他们两人是活的。

　　经过这场弥漫血色的企业大会，单元和助理都不会再是什么单纯的人了。

　　姜乐天发狂时杀了好几个人，场面算是血流成河。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如何破解freeze.的作用，让时间重新运行起来呢。

　　“元神，我……”

　　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助理全身剧烈抖动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他双眼紧闭，双唇微微张开，像极了一个入定冥想中的僧人。要不是姜乐天死了，单元还以为他和时间一起又被冻住了。

　　“没事吧？”单元有些担心，想去晃晃助理的肩膀摇醒他。

　　结果手刚刚搭上他的肩，脑袋里噌地蹿出一枚火花，久违的全息光屏出现在眼前：

　　『正在与对方连接……』

　　单元的瞳孔骤然紧缩。

　　共享大脑诈尸了！

　　而且恰巧是在这个时候！

　　要知道最近一次使用共享大脑，还是余佳霖猝死的那会儿。

　　助理的意识像芯片植入脑海，从头到脚，所有感受都往单元身上叠加，好像有一副多出来的皮肉，本就饱满的身体里找到空隙，迅速的生长结果。

　　助理的视野在眼前快速生成。

　　两人在一脸懵逼中对视着。

　　他们在共同经历一番杀与被杀的极限后，再一次迎来了新的转机。

　　单元在新生的视野中，看见了表情疑惑的自己。这种感觉相当奇怪，就像灵魂真的出窍了，守在肉身旁。

　　“元神？”助理动了动嘴又说不出什么了，难以置信。

　　大脑的共享使得每一丝感受都能被敏锐地感知到。

　　此刻，助理的心是放空状态，仿佛从心脏裂开一处口子，口子愈裂愈大，最终包容整个太虚，万物泯灭，空空如也，真的像冥想僧一样了。

　　单元浅浅一笑，紧接着跌坐在椅子里。再多的变故都不值得期待了。弹簧被拉伸太多次也就失去了弹性，此刻的他只觉得麻木和无比疲惫。

　　共享大脑就算诈尸了又能怎么样呢。

　　何况共享对象是和他处于同一境遇的助理，可以说完全派不上用场。不仅派不上用场，还会干扰原来好好的视线。

　　“哥哥，是你吗？”

　　在助理的心声中，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不属于两人的问句。

　　第三人的声音从助理空荡荡的心境中传来。

　　听这声音很明显是个小男生，还在青涩和低哑之间来回跳脱的变声期。哥哥两个字说出口时，叠字之间还稍作停顿了下，听起来很是软萌。

　　“哥哥？”又喊了声。

　　嘶，这声软糯的哥哥，耳熟得要命。

　　能说出这种撒娇而不油腻的腔调的，还有谁呢。

　　这明明就是他的第一个File啊。

　　“单一？是单一吗？”单元惊喜地问。

　　“是我！”单一激动起来。尽管视野和感受里都没有他，但从语气上判断，单一现在一蹦三尺高也说不定。

　　“你怎么会在这？不对……”单元有些转向，“你在哪儿？”

　　“我们在做他心通。”单一说。

　　“他心通？”

　　这三个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在久远模糊的记忆里，单元琢磨一阵子，终于找到了这个词的来源：童正正。

　　那个时候，在那个人均三千多的高档餐厅里，西装笔挺的童正正坐在他对面，一边熟练地切着牛排，一边向自己讲述关于后缀的知识。
　　他说rewrite.们会定期做清点，谁去了哪条时间线、谁又新加入、谁退出，都会在清点中得到确认，而这种定期的清点是通过心灵感应进行的，叫做“他心通”。

　　原来cause-and-effect.也会有类似的清点。

　　“我在刚才感应到，有个cause-and-effect.新生了，就找到他做他心通。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哥哥的File。”单一闷闷地说，“哥哥的File可真多啊。”

　　单元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助理忽然陷入冥想，是在和同后缀的单一做“他心通”。而自己好巧不巧地和助理共享了大脑，继而就与单一取得了联系。

　　因缘巧合真的很奇妙。他和单一通过助理连接了起来。

　　单元想解释眼前的一切，“单一，我们现在……”

　　“哥哥不用讲。我全部都知道。”单一十分的善解人意，“我感应到了一切，从你们进门再到姜乐天怎么死的，我都感应过了。”

　　单元愣了下，说：“姜乐天至少放倒了四五个人，时间预计会停滞五天。你知道怎么让时间重新动起来么？”

　　单一不假思索地说：“在数不清的后缀里，有一个后缀很特殊。它本身没有任何作用，但可以化解任何其他后缀的作用。也就是说，只要别的后缀和它碰在一起，就无法发挥作用，怎么触发都是无效的。”

　　“这个后缀叫什么？”

　　“invalid.”单一说，“哥哥可以把身边的File从cause-and-effect.再改成invalid.，然后再触发invalid.，这样姜乐天的freeze.就没有作用了。”

　　“invalid.，无效……”单元想了想，“invalid.怎么触发？”

　　“invalid.的触发，就是别的后缀的触发。”单一说，“一旦在场的有其他后缀触发，那么invalid.就会触发，让其他后缀立刻变成无效、发挥不了作用。invalid.的作用力量很大，可以让在场的所有后缀全部失效，不仅一个两个。”

　　“除了助理，哥哥那边，还有别的人是特殊后缀吗？”

　　单元伸头望一眼死去多时的童正正，以及将死不死的姜乐天，“只有姜乐天了，如果他现在还算活人的话。”

　　单一安静片刻，忽然抬高了音量：“啊，我有个办法！dead.，触发dead.后缀！”

　　“dead.。”单元从童正正口中听说过这个后缀。死亡，是唯一不能更改的后缀，也是一切生物最终的归宿。

　　“dead.的触发条件，就是死亡。”

　　“哥哥先把助理的后缀改成invalid.,然后把助理杀了。等助理彻底断了气、触发后缀dead.，就也同时触发了invalid.。他在死亡的同时也完成了使命，这样不是很巧、很唯美么？一个File最好的死法就是为了完成Admin的心愿而死，这就是助理最好的死法呀。”

　　单元看见还留有一口气的姜乐天，顿了顿说：“……那直接把姜乐天彻底杀死，效果不也一样么？”

　　单一沉默了起来，好像无语了。

　　他无语，单元也无语了。

　　File对File的恶意能有多大，单元算是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