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世界之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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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烙印里传来了熟悉的波动，传送阵的光芒一闪即逝，黑发青年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店里。
我正襟危坐，玄底赤花的华服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躯体，厚重奢华的色泽描绘出优雅矜贵的气韵。
自从熟悉之后，面对他时我少有如此正式的模样，但是现在不同，接下来的事必须要慎重对待才行。我直视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我有一件事一直都很想跟你说，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你一定不能拒绝我。”
艾斯一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等、等等，那个……是不是太突然了……”
“那么……”我直接无视他迟疑的态度，快速从身后抽出一个盒子凑到他的面前，“陪我杀两局游戏吧雀斑仔！！”
艾斯：“诶……诶？！”
我握紧拳头，双眼闪闪发亮，兴奋地安利道：“新推出的豪华限量版，我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的！比普通版多出好几个支线和地图，而且还有特殊的隐藏结局可以攻略！别说话，来战啊！”
艾斯：“………………”
我说完之后，就发现他正用一种十分微妙的表情瞪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这副模样好像有点失望和委屈。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转而被从没有接触过的游戏吸引了注意力。我立刻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坐好，打开屏幕，启动游戏。我塞给他一个手柄，一边开始剧情，一边带着他熟悉操作。
半个小时后——
“哇啊啊啊要死了怎么办啊店主？！”
“你傻啊！你明明就是奶妈好么？！干什么总要扑上去用身体硬肛啊？！”
“快点！奶我一口！”
“收到！搭档！”
“小心啊我的奶！BOSS开始转换第二形态了，这期间它免疫所有攻击，等转换完成后就是一波大招！快闪，躲到我身后来！”
“真可靠啊搭档！挡枪就交给你了！”
“我回复技能的读条还没有结束，你是不是先拉开距离？血条都快见底了啊！”
“别怂！血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砍的！”
我十指翻飞地将手柄摁得噼啪作响，操控着屏幕上的战士冲着魔龙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阵硬怼，艾斯则是见缝插针地往魔龙身上刷负面状态，走位闪避和把握时机的灵活性简直犀利得让人给跪。
不过片刻，魔龙就发出一声悲鸣光荣扑街。我利落将掉落装备分配好之后，再度领着艾斯踏入新的地图。
“GOGO～我的奶！向下一个目标进军！”
“OK～搭档！话说你换个称呼叫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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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沙发上醒来，揉了揉迷蒙的睡眼，茫然的视线在店里转过一圈，最后落在桌面的那顶牛仔帽上，和帽子上一哭一笑的两个标志图案对视了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恢复清醒。
对了，之前和雀斑仔连刷了十几个小时的游戏才通关，然后我们两人都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睡了有七八个小时。我掀开身上被贴心盖好的毛毯，刚刚坐起就看到艾斯从厨房里钻了出来，手中还端着两个盘子。
“你醒了啊。”艾斯走到桌旁，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抱歉，私自就借用了厨房，来尝尝看我做的烤肉，这可是我最拿手的！”
店里的厨房用的并不是电力或者煤气，而是能源魔晶，那种陌生的设备他并不会用吧，也就是说……这是他用自己的果实能力烤的？
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润喉完毕才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烤肉送入口中，不禁惊喜地露出微笑，“很好吃！”
“那当然！”艾斯得意地一挑眉毛，“我可是靠这个把路飞养大的！”他言辞间一派自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口气简直就像是在说养狗一样。
我和他安静地享用完了烤肉，收拾好餐盘后，我像以往那样给自己泡上一壶茶，然后一语不发地捧着茶杯窝在沙发里发呆。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气氛陷入僵持，沉默堵得心胸闷涩。
他这次在店里滞留的时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还要更久。可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不够，与他相处的时光，再多也不够。
他是不会放弃的，我知道。他是不会在此为了我停留的，我也知道。可同时我也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想要跟法则抢人是有多么艰难。
空白无声的死寂之中，我听见了沉淀的时光都正在窸窸窣窣地发出叹息。
或许是为了发泄，又或许是为了倾诉，当然更多的或许是为了确认什么。我开始给他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颗星球之上，有一个邪恶的存在降生于世。”
“怪物想要去爱人，也想要被人爱。可是没有人类……不，是没有任何生灵愿意接纳它。”
“不被任何人欢迎、也不被任何人期待的怪物，它拼尽一切想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最终还是被勇者们打倒了——人类杀死了它。”
那个耗尽一生跟命运搏斗的怪物，直到最后都没能改变被杀死的结局……你觉得你能够战胜命运吗？
这是我真正想要问他的问题。
至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一时兴起信口胡捏的，也许是我以前在某本书上看来的冒险传说，又也许，那个怪物也曾因求而不得来到了这家商店，让我看到它那可笑狼狈的模样发出嘲讽……
谁知道呢？谁又在乎呢？
时间过得太久了，我只是尽力地想要遗忘一切，到最后还是发现根本忘不了。
艾斯沉默不语，他好似想了很久，又好似只是过了十几秒，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墨色的眼眸安静深邃，并没有被喧嚣浮世染上浮躁的质感，带着通透豁达的温柔。
“如果……虽然做这种假设毫无用处，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试着和它做朋友的！毕竟，我可是「恶魔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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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返世」离开后，我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落下了泪来。
对于那个被全世界厌恶遗弃的怪物来说，他那样简单的一个承诺，是举世无价的珍宝。
早已埋葬的一切挣扎复苏——
我背负着「世界之恶」降生于世。
所有生灵都无比憎恶着我的存在，吝啬于施舍哪怕微乎其微的善意。可是某一天，有那么一个身影出现了我的眼前。
“哦哦～你就是「灾厄」的化身啊！什么嘛～明明就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啊！”
——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苦苦躲避着人类的追杀，孤军奋战，独舔伤口。痛苦，冰冷，绝望。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明明就没有任何过错。
可是有那么一个人接纳了我。
“哈哈哈，又见面了，你可被追得真狼狈！我还是挺喜欢你这家伙的，要我帮你一把吗？”
——他给予了我温暖。
我是这颗星球的毒瘤，世界让我以具现化的姿态降生于世，就是为了排除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死。
可是有那么一个人想要我活着。
“嗯，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既然这颗星球想要杀死你，那就离开这颗星球好了！你就等着我吧，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他终究还是没能带我走。
因为我失败了。败在了心怀爱与梦想的勇者手上。
一切都是命运指引的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啊不是吗？如同每一个被万世传颂的故事一样，光明战胜了黑暗，正义打败了邪恶。勇者们拯救了世界，所有人都在欢欣鼓舞。
没有人。
没有一个人会为了死去的怪物哭泣。
然而无边无际的、连眼泪都要枯竭的黑暗之中，忽然一抹光明乍现，有那么一双手将我拉出了死亡的虚无深渊。
“我说好了会带你走，好男人可是绝对要遵守约定的啊……走吧，你已经自由了……”
他来到了我的身边——
不被任何人欢迎、不被任何人所爱的，一无所有的怪物——终于有人愿意来拯救它。
「白骨生花」用在了我的身上。
起死回生，逆天改命。
代价是店主大叔的死亡。
——永远的……魂飞魄散。
而现在，我又遇上了一个笨蛋，一次又一次不肯放弃地去挑战命运。
多么讽刺，我和他之间还真的是各种方面都出奇的相似——性格，观念，坚持，我的过去与他的现在——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命运。
我想要看到改变。
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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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发出了通讯。
【杂货铺店主：如果我想跟一个玄幻体系世界的法则抢人，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抢救一下？急，在线等！】
【次元魔女：这也是一种「必然」。】
【三千世界打工仔：卧槽！你最近被驴踢坏脑子了吧？！世界的力量体系越大法则就会越霸道，稍有不慎就是一份便当啊！】
【三千世界我是老大：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是清醒状态吗？没有喝高了胡言乱语吧？你虽然独立于次元之外，但是不能干涉世界命途，这个准则你不要忘了。】
【木屐帽子：NO ZUO NO DIE。自重。】
【快援队贱长：啊哈哈～啊哈哈～你可别把自己玩完了啊，我可还要靠给你进货赚钱养家呢！】
【三千世界我是老大：还有，楼上的那位，是我分配的任务太少了吧，你还有闲空在这里聊天。身为你的上司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三千世界打工仔：QAQ 等、等等啊老大！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放过！】
【木屐帽子：围观.jpg】
【不吃甜食就会死：吃瓜围观.jpg】
【快援队贱长：吃瓜围观顺便幸灾乐祸.jpg】
……你们这群家伙好闲。
我已经对列表的这群囧货无力吐槽了。
【木屐帽子：话说卖药的很久没冒泡了啊？】
【次元魔女：我前不久倒是还从他那里买了一些东西呢。没办法，他所处时代的科技太落后了，虽说店主有送他一个便携式的通讯器，不过他可能还是不太适应使用这种东西吧，每次打字都是手忙脚乱的呢。】
【不吃甜食就会死：哦，照这么说，大概就是那种喜欢暗戳戳窥屏的类型咯～】
【快援队贱长：啊哈哈～啊哈哈～卖药的？有没有那种可以强化阿姆斯特朗回旋炮、让我金枪不倒的「哔——」药卖呢？】
【不务正业专攻退魔：……抱歉，没有。】
妈的！一群没卵用的列表！
看到跑得越来越远的话题，我气得直接切断了通讯页面，明智地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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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时候，我接到了通讯。
这次不是信息也不是语音，对方请求了影像连接。我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接通。那个男人的等身投影很快便出现在店内。
“店主！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一上来就是气势汹汹的质问。我觉得他一定是气疯了，竟然连一贯的冷静都保持不了。
我闷不吭声地听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抛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叫什么名字？”
他无法回答。
我就知道，一百多年了，他甚至都从没有记过我的名字。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从闷笑到大笑，再从大笑到狂笑，笑声越来越大，笑得不可抑制，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就像一个疯子。
随着笑声渐盛，漆黑的、浓稠的、冰冷的、满含恶意与极具毁灭性的雾气猛然从我的身体内汹涌而出，似狰狞恶兽张牙舞爪。
瓷器碎裂飞溅，植物枯萎成灰，木桌腐朽崩塌……周遭的事物在这种力量的侵蚀下纷纷快速地分崩离析，就连墙壁上都开始一点点扩散开巨大可怕的裂纹。
“够了！你是要毁了这家店吗？！”
他惊骇不已地大退几步，厉声制止道。
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狰狞的黑雾顷刻间收回体内，我目光阴沉地直视着他，眼中满是锐如刀锋的讥讽。
“局长，我是这家店的主人，不是你的那群白痴属下。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小心会被咬断哦。”
说完这句话，我便自顾自地切断了影像。
真是的……真是的，好歹认识那么多年了，不要总是店主、店主的叫我啊，我也是有名字的……
叫我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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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匣子】
他记得他曾经问过——
“店主，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得到回答——
“你就这样叫我店主好了。”
刚开始的时候艾斯还不是很在意，反正名字也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就像海上那些人还不是整天火拳、火拳的叫他。
可时间一久，彼此越来越熟悉，他又忍不住在意了起来。
艾斯其实也明白，海上之人，双方间不熟悉的话，都是彼此称呼称号的，很少会直呼其名，这是海贼间不成文的相待之礼。
可是……可是，他们明明就很熟了吧。店主那边是怎么样的他并不清楚，不过对他来说，算上返世的时间，他都已经认识她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他人生的三分之一……哦，不对，当海贼的大多都活不了那么久，这样估摸算来，他人生的二分之一里都有她的痕迹。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让她全然接纳他吗？
“好！我决定了！”
艾斯握紧拳头，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扬起一个信心满满的灿烂笑容，“等我救下路飞之后，我就要重新和店主认识，到时候我一定要问出她的名字！”
到时候他们之间就不再是店主与客户的关系，而是更为纯粹简单的，做为能够相伴一生、一起哭一起笑的好友。
到时候他一定要笑着向她伸出手，然后说——
「——我是艾斯，很高兴认识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世界之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