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kagula

10、之临

　　那一个新年的前夜，仿佛为了躲避他一般，她一个人独自潜回了尸魂界，蓝染的事件已经结束，静灵庭实则已经不再通缉她和浦原，她也在两年前回过本家料理百年来的烂摊子，但是浦原说自己已经习惯了现世，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回去了，她便也再没回去复职，那自然也不是全为了他。她借百年前的事解开了束缚，也闲云野鹤惯了，发现这样的身份倒更能施展，她去了海燕的墓，碰巧遇到空鹤一副见鬼的表情：“夜一？你怎么在这里！”
　　她摸不着头脑：“哈？有规定我不能来这里吗？”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回…喂你这是怎么了？”
　　“少废话，你的地狱蝶呢？要不然我直接把断界门轰开吧。”
　　“喂喂喂…等等等等！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被空鹤推下了山，虽然没带天踏绚她也能轻松着陆，不过被友人这么对待让她郁闷了一把，于是她想到去欺负白哉，当她来到朽木的宅邸，才发现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当家人，他那所谓的妹妹也不在身边。她熟悉这种空旷，她在四枫院，也是一样的悲凉，只因她风风火火的个性，才搅得多了些生机，她跃上他的案几，蹲坐到他面前，白哉的脸比百年前肃色，比五十年前平静，也比两年前更放下了，还是像过去那样戏弄他，可他却一本正经地提起浦原。
　　“他在等你吧。”
　　她突然明白了空鹤推她的目的，往年他总是会向志波家订烟火，和她一起庆生，而她没有回去，空鹤肯定知道。这一年，他几岁了？说起来自己又几岁了？却还在世界的两边，为同一份感情而苦恼，明明都很清楚彼此都是对的人，可越是这样，越是相互较劲，想将对方拉到自己这边，却又不想让他变成己所不愿的样式。
　　她所探访的每个人都劝她，浦原真有那么好？人与人的相依无非因着自身的脆弱，他不过是正好……不。
　　过往的每一个画面在她脑中闪过，有些事以为骗得了别人大家却心知肚明，这世上千万人走过，只有他正好——“并没有那么正好的人。”白哉说。
　　那种事她比谁都懂，从始至终，没有天时地利，没有阴差阳错，只是不是他就不行。浦原宽广的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收放自如的狡黠和笑容，不轻易示人的留恋，所在之处自有一个世界，任她来去从无退避。可他再好也只有自己清楚，旁人的相劝只因她哪里都挂在嘴边的骄傲，提起他时藏不住的自喜。
　　“呐呐，海燕，我找到了个有趣的人哦！”“这件事我说了算，浦原绝对担得起这个位子。”“别焦躁，碎蜂，偶尔也学学喜助吧。”“哦～他很好哦，在现世过得滋润得很哪。”
　　那不只是爱。是在那之上的相投。有他在她的心就是满的，对这世界的如饥似渴亦被充盈填整，谁都逃不过这根深蒂固的契合。
　　海燕随着他的爱人而逝，白哉的妻子也已香消玉陨，连碎蜂都成长了，浦原还在等。
　　她知道他说不必回来只为她的自由，但她不知道他所要的时间，是有多久。
　　两年过去了，彼岸遥遥在望，我们在这里下船吗？还是驶向另一个远方？
　　无论如何，都该走了。

　　这一年的旧历新年来得特别晚。从情人节下起的大雪到第二天才停，积雪堆满了路面，现世的小情人们都格外兴奋，人们为准备除夕而忙碌起来，这座城镇的死神代理却单独来到浦原的店里，故作漫不经心地兜了一圈，才问他有没有合适的礼物。
　　这是极其少见的事，印象中的他找到自己，无一例外只为战术上的修习，从没和他谈过正儿八经的生意。“礼物？敢问黑崎桑是要什么类型的礼物呢？”
　　“…不知道，只是能表达自己意思的东西。”
　　“像是……传话筒？”
　　“嗯…更……别致一点的，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他握拳捶上手掌：“啊～表白？”
　　“呃……”
　　“诶？莫非被我说中……”
　　“你很烦哎…！跟生意没关系吧。”
　　“说的是哪～嘛正好我也想去个供货商那订明年的货，不然顺便帮你带一份吧。”
　　“——那是什么？”
　　“到时您就知道了，不过您要传达的意思可得事先告诉我。”
　　“……”
　　“莫非不好说？”
　　“…没。”站在面前的少年只是略顿了下，便借他的纸笔写了行字交给他，“除夕前可以吗？”
　　“哦～交给小店。”
　　“…拜托您了。”出奇率直地朝他鞠了一躬。
　　他目送少年的背影翻开了纸条：“……果然是表白哪～”
　　除夕夜当晚的七点，志波家的货物终于到了，他取出其中写着“特制”的一箱，招呼店里人将其他货物放进仓库，等到都安排停顿已近十点，他派小雨将客人订的货送到黑崎家去，小雨点点头，跨上他特制的快递车迅速消弥在喧闹的夜空，接近0时的时候，他拿着望远镜对着她去的方向，等着他所期待的壮观，不多时，天空如期升起一束巨大的光。
　　那冲起的速度非常快，不到十分之一秒就超过了空座町最高的建筑，古钟反射出那强光摇响了第一声震鸣，光束像游龙般翻滚开来，迅即冲向高空汇聚，那整个过程在他眼中异常缓慢，就像被夜一牵引着离开故乡时，那一幕从心里褪去的优柔，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念她了，这一年的生日她没再回来，他躺在床上一夜无梦，醒来时却对着窗沿数了三遍鱼干。
　　天空就在那时炸了，上千支短笛的清响在风中呼啸，光团急剧爆裂，霎那间如闪电般打亮，大片光点像破碎的镜面旋转地坠落下来，像连结的珠串粼粼地向四野泛光，炫白的天顶渐渐只剩下一行光字，幽然地变幻出极光般的色彩。
　　“我煮了牛奶在店里等你——夜一”
　　他听到自己清脆龟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