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说是我良缘》白霜白

5、你的终生大事

　　夜深人静，花家三口子乖乖坐下来开启临时高峰会议。

　　花小栋一听这主题，立刻拉长脸：“为什么要把小妹嫁给张秀才？”

　　花一松轻咳：“这不是正在征求小术的意见嘛？”

　　没等花小术表发意见，花小栋已经扳过她的肩：“小妹，你可千万要慎重啊！咱们先不说他家穷不穷，就说那种迂腐脑子古板无趣，他成日就知道念书，呆头呆脑不事生产，嫁给这种人有什么意思？！”

　　“……”花小术麻木脸，想说就算不事生产那也比胡天胡地乱花钱强多了：“只要为人老实，懂得顾家，不需要很有意思也没关系。”

　　“你现在年华正好，长得又这般标致，多的是选择的机会，还愁嫁不出去么？”花小栋继续苦口婆心：“你现在看到的通通都只是表面，等以后发现自己跟了个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要索然无味，这个窝囊废还啥也帮不了你给不了你，那时候才后悔就来不及啦！”

　　“……”花小术果断拍开大哥的手：“我就喜欢过平淡如水的日子，我也不需要别人给我什么，我想要我可以自己挣。”

　　花小栋对小妹的冥顽不灵痛心疾首：“阿爹！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小小年纪说话跟嫁不出去的老尼姑似的！”

　　“……”花小术眼角一抽。

　　“好啦好啦。”趁着小女儿还没发火之前，花爹爹赶紧拉开大儿子，语众心长地对小术说：“没关系，只要是你喜欢的，谁也逼不了你。”

　　花小术双肩一松，有些感动：“阿爹……”

　　“虽说嫁给别人，但其实也就隔壁，以后咱们举家去蹭饭还挺方便的。”花一松笑得没心没肺：“这么想想好像也不错。”

　　“……”花小术好不容易压下的冲动逼迫她再次抡起拳头，花小栋虎着脸又蹭过来：“不行，我还是不同意。”

　　“就算小妹肯嫁，那也得等张秀才考取功名才能娶啊！”花小栋振振有词，指出重点：“他家什么情况大伙都清楚，万一到时他名落孙山，难道要小妹跟着他再熬三年？万一三年之后他再一次落榜了呢？”

　　花一松生怕女儿听了不高兴，连忙喝止：“你怎能说这种丧气话？”

　　“丧气话也是事实，难道还不给说么？”花小栋憋屈地嘟哝：“我不求我的妹婿能给她锦衣玉食，但至少要让她能够丰衣足食。小妹跟着咱们已经够苦的了，我才不想看她嫁出去还要跟着别人吃苦呢。”

　　“大哥……”花小术神情动容，只可惜动容不过两秒便很干脆地戳破大哥内心的小九九：“其实你只得不乐见本来给你洗衣作饭的小妹嫁去给别的男人洗衣作饭吧？”

　　“当然不是！”花小栋瞪着大眼睛，满脸写着大大的心虚。

　　“……”花小术对这一家子狼心狗肺很绝望。

　　面对小妹看破红尘的麻木脸，花小栋急于对自己高大雄伟的好大哥形容进行澄清辩白，只差没仰天咆哮：“我我我的意思是——”

　　“——既然无论如何都得嫁，还不如嫁阿漪呢！”

　　此话一出，屋中忽地陷入一片沉寂。

　　“你看啊，阿漪是你哥我拜把子的铁哥们，凭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以后你过门了他绝不敢欺负你。”花小栋起初只是随口说说，可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再说了，我们阿漪长得好、人也好，最重要的是蓝家这么有钱有势，你嫁给他一点也不亏的。”

　　花小术眉心一弹，微妙中带着一丝丝说不出的嫌弃：“不要。”

　　一向粗线条的花小栋竟看出来了：“你什么表情？你居然嫌弃他？阿漪哪里比不上那个姓张的？！”

　　花小术撇嘴：“你要是稀罕，你嫁呗。”

　　花小栋登时脚踩板凳撸袖子，被花爹好劝歹劝给拦了下来。

　　“这些年来阿漪不说对我、对咱们一家都算有情有义了。你那张秀才哪里好？成天就知道吃咱们家的软饭，没见他给半点贡献，你宁可稀罕这么个小白脸也不稀罕阿漪，你你你说你还不是眼瞎？！”

　　“小栋，你怎能这么说妹妹呢？”花爹一边责怪他一边冲闺女频使眼色。

　　原本懒得理论的花小术只好按下心中无奈，叹了声：“大哥，嫁娶还需讲究门当户对。蓝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岂是我们能够高攀的？”

　　一直在身边插不上话的花一松这时也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小术说的对，小漪这孩子好归好，但蓝家毕竟不是我们能够高攀得起的，以后别再拿这说事了。”

　　吵闹不休的花小栋噎住声音，尽管这话听上去挺挫的，但却是最明白最实在的道理。

　　“好了，不提他了，这事本来就跟蓝大哥没有任何关系。”花小术别扭地撇嘴：“再说了，人家还不定看得上我呢。”

　　“……”

　　花小栋满目愁思，深以为然：“说的也是。虽然你是我亲妹子，可就算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娶你，我也绝不能这么坑好兄弟的。”

　　“……”

　　花一松最终没能阻止大儿子找抽的节奏，短促的家庭会议以大儿子被小女儿掀飞告终，他老人家唯有静静旁观，爱莫能助。

　　花小术被气跑之后，花小栋这才从地上颤巍巍地爬起来。待确定小妹不会再回来了，花小栋将门关严实，找了张板凳围到床前：“阿爹，你还真想把小术嫁给张秀才啊？”

　　花一松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儿子将醒酒汤端过来。花小栋乖乖端汤，继续眼巴巴瞅着他。

　　“前阵子，定仕来找我商量。”花一松慢慢地抿了口，顿了顿声：“他希望我能同意将小术许配给他，并且希望能在赴京之前将小术迎娶过门。”

　　花小栋张大嘴巴，怒反对：“他想得美！我坚决不同意！”

　　花一松睨他：“你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定仕，就得逼着小术不许嫁他吧？”

　　“我不是单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非要阻挠这门亲事。”花小栋憋了半天，实在不吐不快：“阿爹，你真觉得张定仕能中举？”

　　面对儿子的这番质疑，花一松容色淡了下来。

　　张定仕十年寒窗用功刻苦，在一干学子中确实较有才气，平素没少得到书塾先生的赞赏，对他颇有几分较高的期许。渐渐人们也认为倘若他将进京赴考，即便不在三甲之列，那也必然能够榜上有名。

　　事实上，墨凉是座边陲小城，若依此地教学标准衡量，却是完全不能够与各地的精英学府匹比。书塾先生不能说目光狭隘，但在花一松看来，其实张定仕并没达到他们所认为的那种高度。

　　尤其在京师，像张定仕这种程度只能算得上中规中举，而他既无背景也无靠山，很难说进京赴考之后有多大的机会脱颖而出。

　　给予了太多不对等的期许，有时候也是变相的捧杀。

　　花一松叹息：“可你也看见了，小术根本不在乎。”

　　“她当然不在乎，她早就被姓张的花言巧语给冲晕脑袋蒙蔽眼睛，她还在乎啥？！”花小栋气得跳脚：“阿爹，你得想清楚啊！那个张秀才除了念书什么也不会，要是这辈子都不能中举，小术岂不是要跟他熬一辈子的穷？！”

　　花一松神色略微复杂，花小栋蛮横地插起腰熊着脸，索性道：“反正怎么着我都不认为张秀才是我们小术的良婿，我身为花家长子有拍板否决的重大权力！什么都不必说，总之我就一个字！不准嫁！”

　　“……”花一松没提醒他那是三个字，深深吐息：“晚了。”

　　花小栋闻言诧异：“什么意思？”

　　“我已经替定仕打点过了，举荐信已送往京师，不日将会交至老师手中。”花一松坐看儿子一秒变脸，神情平静地道出一切：“待他日定仕入京，老师会替我好生关照他，并替他安排打点科考的一切。”

　　“阿爹，你也太黑了吧！”花小栋彻底炸了：“你把人交给京师那位，还怕张秀才中不了举？！”

　　花小栋口中的那位是花一松曾经的恩师，曾几何时这位老人家在京师可谓位极人臣只手遮天，至今影响犹深，如今朝上仍有多少大员是他学子，不是谁都能傍得上这等靠山的。

　　当年花小栋回京师的那一趟正是寄住在这位家中，他可是亲眼瞧过老人家过人的本事与能耐。倘若张秀才有他保驾护航，此番科考之路岂不稳稳的？！

　　花一松宽心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他若考得功名，那咱们以后也不必担心小术嫁过去要跟着挨苦了。”

　　“那怎么行！”

　　“万一他真的中了，那小术很可能要跟他回京师——”有些话即将脱口而出，但很快就卡在喉间，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