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蛊》紫若幽123

3、第 3 章

　　莫朵皱了皱眉头。

　　那白袍少女动作忽然一顿，双手放下，右手缓缓抚上剑，左手却不动，只静静地放在身旁。她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四周，忽然轻声道：“天亮之前不要行动，保持篝火不灭，天亮之后如果我没有回来就顺着这条路直接走下去，不要拐弯。”语罢，莫朵只见眼前暗影一闪，那少女便消失在了原地。

　　莫朵皱起眉头，戳了戳身旁的阿德叔，小声道：“叔，这人也太奇怪了吧，她如果没有回来，那不是说明……怎么还让我们继续走啊？”

　　阿德叔微微皱眉：“不是奇怪是自信。刚才有没有看见她灵气的色泽？”

　　“颜色？”莫朵一怔，“谁留心那玩意儿？”

　　阿德叔恨铁不成钢地在她额头上锤了一记，“颜色代表一个日的灵气纯净度，浊色为下，澄色为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也反应了一个人的资质和修为。方才那人的灵力，乃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纯澈的。”

　　莫朵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叔，那照你这么说，这人的修为，是在什么程度啊？”

　　阿德叔皱眉，“这我不知道，不过这人的身份背景，绝对不会低。“

　　莫朵长长地哦了一声，心头有些不以为然，灵气也有优劣之分，寻常修行者为求进度，多半不分优劣一股脑炼化，最后坏了资质，修为到一定地步便再难寸进。就算有个别人天生好命，能在一开始就有选择的吸收灵气，展示出来的灵力也绝对不会到她那么赏心悦目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就算是再自律再好命的人，灵气能纯澈到她那个地步，往往相对应的修为也高不到哪儿去，毕竟那对所吸收灵气的要求，实在是太变态了。

　　这一夜没有人再敢睡着，四周一直传来诡异凄厉的长啸声，似乎是许多蛮兽正在惨叫。莫朵听得毛骨悚然，心中暗暗担心起那白袍少女。看向一旁的阿德叔，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

　　夜色渐渐变得稀薄，曙光从黑暗中一点一点地透了进来，渐渐射入茂盛的密林中。

　　汉子们屏息凝神，警惕地看着四周。

　　有两只不走运的小狐狸闯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紧张的汉子们立刻砍死，一声悲鸣锁死在喉咙里，鲜血溅到小狐狸漂亮的皮毛上，触目惊心，血珠从毛尖一点一点滴到土中，将地染成了红色。几个汉子还在说着这皮毛留着铁定能卖个好价钱，莫朵听得一个哆嗦，不忍再观，连忙转过头去。

　　一直到黎明来临，太阳彻底从东方升起，那人都没有回来。马帮开始躁动起来，连阿德叔都皱紧了眉头。

　　莫朵心一直悬着，虽说按照阿德叔所说，这少女绝对不简单，可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生得纤瘦，只身闯入危险四伏的密林，实在是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可若连这少女都栽了，他们面对这带有灵兽血统的怪物，也实在没有什么胜算。

　　天色渐明，一抹金色的朝阳照在这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土地上，折射出极其绚丽华美的色彩来。

　　万千露珠在阳光中羽化而飞，万物在沉睡中苏醒，百鸟朝凤，万兽嘶吼，灵朵摇曳，这人族尚未征服的土地，在初阳中第一次向这群外来者展示了自己的美丽。

　　莫朵第一次进入密林，见到这种景色，不由得看呆了。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坠地声，一个汉子一惊，当即暴起，大刀劈去便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却被对方微微一侧便躲了过去，同时手腕一动，三十斤重的大刀顿时被她夺取，暗丝一甩便将那大刀向汉子所站的地方反砍回去，刀锋入土，正好落在大汉鞋旁，生生将鞋子震得粉粹。

　　大汉一惊，那人手却已软了下去，一道虚弱却镇定的声音传来：“别动。”

　　此时众人都已惊觉，俱都赶了过来，那人略略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她身上的白袍已经破乱，却还没有散，不知是什么材料的衣服，薄如蝉翼，在白日里也只乏着微微柔暗微弱的细光，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衣料虽然已经破了大半，身上的肌肤却没有一处露出来。

　　莫朵匆忙找出外伤药，当即就跑了过去，阿德叔脸色一变，大喊：“阿朵小心！”

　　但已然晚了——一条纤细的银丝极快地飞出，瞬间捆在莫朵手腕上，少女抬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

　　一点难以察觉的力道从手腕上传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触感，莫朵微微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脸色不禁有些发白，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也只能一步步走了过去。

　　步伐迟缓而凝滞，莫朵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一分。她缓缓走到少女面前，遵下身准备为她敷药，少女却忽然道：“出去。”

　　莫朵一怔，很快意识到她并非在对她说话。汉子们的脸色变了变，阿德叔皱起眉头，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莫朵。莫朵勉强回了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阿德叔却依旧不放心，皱着眉头沉默地看了少女很久，才不甘地带着众人走了。

　　最后一个走得是阿彪，就是一开始拿刀劈向少女的那个，他的刀扎入土里极深，用力摇了好几次都没拨出来，最后只得独自孤身走了，光着的那只脚踩过杂草丛生的密林，却奇异地没有惹上任何虫子。

　　莫朵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少女似乎一直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存在感，却将周围的一切都收入脑海，并通过所得到的信息，牢牢的掌控着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面前那人已经变成了这片小小天地的主宰，哪怕在强大的存在在这里也只能仍她摆布，而可怕的时，她能在随时随地将身边的任何地方都变成自己的领土。如此自然从容，熟稔得仿佛从出生便具备了这种能力。

　　然而她本人却是低调的奇怪，始终默默地在那里，眸光淡漠，奇怪却又没有一丝一毫让人关注的地方，仿佛独立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让人在行动和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地避开。

　　腕间的细丝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莫朵却清楚地知道，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将自己的心脉震断。

　　莫朵拿了队里最好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涂在她的伤口处。而白袍少女也很配合，只是闭着双眼，任由她给她上药。

　　这似乎是绝好的机会，宜谋杀宜威胁宜培养感情宜卖乖……然而奇怪的是，莫朵心中没有任何念头。

　　这是一种本不该存在的平静，就仿佛她本身此时就应该只想着如何给她上好药一般，奇怪的安宁。

　　一直上到第三个伤口，少女忽然开口，道：“不用了。”

　　她略略坐起身子，声音淡漠：“这些药对我没有用处。”

　　莫朵一怔，看着那人淡漠从容的面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女松开她腕间细丝，凭空取出一把五光十色的灵兽内丹，指尖一动，结成一个小小的光环，少女看了那光环一眼，忽然将内丹全部击入丹田之中。

　　内丹瞬间全部没入体内，少女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便盘腿开始炼化。

　　莫朵看得心惊胆战，内丹直接炼化会在体内产生狂暴的气流，将人体内脏生生绞碎。从前他们村里有个疯子便是，偷了内丹服下，幻想着变成灵术大家，却生生被疼死。死后尸体一切和平时一样，没有露出丝毫受伤的痕迹，听村里老人说，他是被灵核内狂暴的能量给折磨死的。

　　灵兽内丹折磨的不仅仅是□□，更是灵识精神。

　　那只是一枚寻常灵兽灵丹，这却是无数的荒林蛮兽。

　　少女的神色太过平静而令所当然，以至于那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起了自己以往所接受到的一切。

　　然而理智终究战胜了激动，她舔了舔唇，如果合乎规律的话，这一切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人，生生抗住了狂暴的魔能，面不改色地将那难以想象的痛苦忍下，并且将它炼化成为自己的力量。

　　她想起之前阿德叔所说的灵力纯澈论，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人的自制力和忍耐度究竟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更遑论，就算再强的自制力，想要抗住这样狂暴的魔能，对身体经脉的要求也是极高，没有强大的血脉真身，哪怕自制力再强，也只是没有意义的逞强而已。

　　道上传闻出门在外最怕三种人：老人，小孩，女人。寻常世间的弱者，但凡能够行走在道上，必然有极其可怕的能力，否则恐怕还没踏上那条道就会死于非命。而这人近乎是占了两条。但一个少女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莫朵寻思，她此时很有可能年龄并非如外貌那般——传说有一种术法，能够让人青春永驻，甚至返老还童，想必她便是精通此道。

　　她身旁的少女忽然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光略略往她身上一转。似乎了然，少女的双眸忽然掠过一抹极其隐秘的笑意，淡淡地看了她两眼，便又合上了眼帘。

　　她这一闭，便又到了晚上。

　　前方便正式进入了莫及饵，汉子们不敢贸贸然闯入，只得等她到了深夜。

　　莫及饵，谷笆语里是“上苍的领土”“人族止步”的意思，其广袤至今没有一个准确的数目，只是知道，哪怕是最快的队伍，也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跨越这一片土地。

　　幽深的密林，树影斑驳神秘，篝火照在人们紧皱的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