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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请多食甜 ...

  •   宣景帝接过册子,刚看完第一页,脸色铁青。

      章葵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头,发现这姑娘镇定自若。章大人有种不详的预感,这小混蛋葫芦里埋了堆毒药,顺带想给自己使个绊子。

      他服气得很,几年不见,公主果然是长能耐了。

      聂清萱方才与宣景帝的争执,不过小打小闹,这会儿,皇帝勃然大怒,一把将折子扔了出去,险些砸到沏好茶水归来的李公公,他迅速放好手中的茶壶,又把那册子默默放回桌案,识趣地溜了。

      “反了,叶崇贞那个老匹夫。”宣景帝气极,双目猩红,眼角眦裂。“朕派他做淮州的布阵使,不是派他去贪赃枉法的!”

      “是啊,父皇,淮州乃北宣十五州之首,物产丰富,经济繁荣,为何叶大人任职不到二年,这贸易就亏损得如此厉害,伙同淮州指挥使,贪污,□□,无恶不作,这样的人,极力向朝廷反应,要求岷河改道,恐怕心思不纯呐。”聂清萱断断续续,压抑了几次,骤然咳嗽起来,是了,刚刚喝的那口姜茶发挥作用了。

      章葵瞳孔紧缩,不自觉上前了一步,聂清萱因咳嗽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她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这场景对于宣景帝来说再熟悉不过,静端皇后生前,每逢秋冬之际,也是此番状况。他心中某处陷了下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在记忆中遍寻了无数次的那张脸渐渐重叠。

      章葵犹豫了片刻,靠近了聂清萱,低声说了句:“公主冒犯了。”随后把手放到她背后,至中空,从脖颈开始敲击她的脊背。

      聂清萱的气顺过来之后,面色苍白,此次“哮病”发作程度算轻微。“没事儿,不必惊动太医。”

      “父皇,我身体有些不适,便长话短说。岷河改道,确实必要,否则决堤,后果不堪设想,但奸人之患。”聂清萱喘了口气,停息了片刻,接着道:“奸人之患,不得不除,请父皇,命儿臣捉拿奸臣,严惩不贷。”

      宣景帝回过神来,思忖了一番聂清萱的提议,像不忍心,神情痛苦,在额头上摸了一把,最终做了决定,给李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拟圣旨,道:“刑部尚书聂清萱,户部侍郎章葵,加上工部侍郎徐青州,此三人作为钦差大臣,负责考察岷河改道相关事宜。另外,查叶崇贞及其党羽,待证据确凿,捉拿归案,此消息封锁,你俩人清楚便可,退下吧。”

      聂清萱是他最宠爱的子女,同时也是个颇有心机手腕的权臣,宣景帝除了利用她,没有其他选择。

      一切尘埃落定,二人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一同踏出了出了御书房。

      “公主殿下,身子可还好?”眼下没有外人了,虽然很难,章葵必须得和聂清萱交流,否则过于尴尬的话,接下来二人合作处理事情,会十分棘手。

      和章葵想象中不同,聂清萱没有故意疏离他的意思,答道:“有劳大人关心,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倒是明朝清晨,便要启程了,大人刚回帝都,明日又要走得仓促,实在是辛劳。”目光中晕开几分温柔,温柔之下藏着破不开的坚冰,阻绝一切的进入。

      霎时间,章葵觉得清萱的眉目陌生起来,绵绵密密的疼痛挠痒似的在心口游走,使他心浮气躁起来。

      未等章葵理清楚萦绕在身上的奇怪感觉,走神的清萱没注意到面前的台阶,一脚踩空。

      章葵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往身边带,随着手上的力道,聂清萱身子一倾,跌入章葵的怀抱,而他的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纤腰。

      聂清萱正对着章葵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此时那双眼有了些许波澜,起伏不定,波光粼粼。

        “公主,”章葵用低沉沙哑声音在她耳畔喃喃道,煞是迷人,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红,紧接着,章葵凑近了些,吐字时气息划过她的脸颊,他说:“你是故意的。”

      这下聂清萱彻底招架不住了,不只面部,浑身上下仿佛都被点着了,此前被强行压下的欲/望四下逃窜,随滚烫的血液遍及全身,在各处煽风点火,头脑中有个微弱的声音,轻轻叫嚣:你看,你还是忘不掉他。

      记忆倒卷而回,聂清萱想把它们撕个稀巴烂,到最后,剩下的唯一念头——逃。她从章葵怀中挣脱,加快脚步。

      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章葵的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自言自语道,“我还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小混蛋了。”

      ***

      “清萱,你怎么才回来?宴席不早就结束了?”林浣碧等了聂清萱许久,吩咐下人将药汤热了几次。见她面色苍白,扶她坐下,递上热茶。

      聂清萱摇摇头,挤出一丝惨淡的微笑,终是不置一词,正欲喝茶暖暖身子,犹豫了一番,搁置在一旁,端起药碗,不似平日里的拖拉,很干脆地一饮而尽。“好苦。”

      “你今儿个怎么了?”林浣碧把聂清萱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多年的相处,不难揣测出她这是遇上事了,再细想想,这失魂落魄的反常之态,浣碧猜了个大概,“因为太……因为章葵么?”

      聂清萱不语,事情多且繁杂,宣景帝此次安排太过匆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逆鳞,而对于她来说,她不愿回忆起的过去便是了。她原本以为,过去的伤疤已经成为她所向披靡的盔甲,这样以为了挺久,眼下却闯进来一个章葵。对于接下来的任务,聂清萱心里没底。

      “今天,章府送礼来了,你那会儿不在。”林浣碧颇为艰难地把话说完,她不知道如何在聂清萱面前提起章葵。

      “收着便是。浣碧,我要去淮州一阵子,平日公主府的事情你和魏叔打点,早些休息,我有点累了。”聂清萱思量着对策,一个人安静会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浣碧叹了口气,目光里满含担忧地凝望了聂清萱好一会儿,知道她今天大概又要忙一宿了。天一日冷似一日,她担心清萱犯病,毕竟亲眼见证过,哮病是如何将静端皇后的生命蚕食殆尽。好在,在她回来之前,林浣碧已命人将房内的暖炉添了几个。

      出了书房,魏永泽在外面候着了,接下来的事情,林浣碧知道自己不该多过问。

      “魏叔。”聂清萱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圈圈点点,这是她的理清思路的惯用方式。而这个习惯,是章葵教她的。不管她如何拒绝,这个人还是见缝插针地融入了她的命中。

      她把参与此次寻访的人员即各方势力用不同符号代替,再将有关系的两者以线连接。身旁的老者静默不语,等待她完成构图。

      魏永泽是公主府的管家,静端皇后出嫁时娘家带过来的人,聂清萱叫他一声魏叔,更多的是出于对他的敬重。魏永泽贯穿了她人生的二十年,所有的苦难都陪她走过,他的沉静内敛与旷达睿智曾是那些风雨中,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之一。于她,这个人是管家,是谋士,更是家人。

      聂清萱提笔难下,终究还是放在了一旁。沉默许久,她吐出第一句话时声音空泛而沙哑:“魏叔,您说,皇上是想把叶家连根拔起,还是杀鸡儆猴呢?”

      “公主,很多事,并不是它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君心难测,与其揣度圣意,倒不如把事情办漂亮,现在你来看。”他提起聂清萱的笔,在纸上某处画了个叉。

      “只能如此了,剩下的问题就可以继续下去了,还有一点,章家如今和四皇子一方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若四皇子母妃叶氏一家凋敝,那么章家便成了聂清远最依赖的世家,难道,皇上有意将章丞相养成权臣吗?那么,假设只是为了提醒叶氏,做事不要太嚣张……不,我一定要把事情变成第一种情况。”权衡好利弊后,聂清萱灵台豁然清明了。

      “权力之剑,伤人伤己。除却了叶氏又助长了章氏,”魏永泽轻叹一声,此事的确难办。

      “魏叔,叶章门阀之争,是早晚的事情。但,叶氏一族,乃祸国殃民的奸臣,不管皇上愿不愿意,必除之,且叶氏是块肥肉,若章家一口吃下,倒不如我们去分一杯羹。”事情被理清,聂清萱的笑容渐次明媚,豁然开朗之笑倏而变为一抹戏谑。因为,她明白过来,坐享渔翁之利的,是那个层层叠叠宫墙内的宣景帝。

      “公主,恐怕这次赚的不止一点。去带个人回来。”魏永泽为递上一张字条。

      聂清萱因诧异而瞪圆了眼睛,看着这样的清萱,魏永泽难掩瞳孔中的慈爱,在他眼里,公主仍是原来的公主,只是个聪明的孩子。

      “孙仲谨。宣景初年进士,官至大理寺评事,被奸人谗害,贬至淮州,日子已久,朝廷早就忘记了这个人,公主,此番去淮州可以拜访一下这位先生。”魏永泽眯着眼笑了,脸上便挤出更多的纹路。

      二人议完事,已是二更天,聂清萱回到房中,没有惊动任何人,手中提的是,章府捎来的那几个包装得颇为讲究的绛红礼盒。

      聂清萱随意拆了一个盒子,暗红绸缎做底,当中还躺了个纸盒,纸盒下压了张纸条,灯盏下,那几行字格外刺目:臣章葵特意为公主献上蜀地特产一份,此乃花生酥,甜而不腻,酥脆爽口,入口化渣,老少皆宜。生活实苦,望公主多食甜。

      冰凉的液滴在寒夜里几欲成冰,聂清萱迅速擦拭掉它们,把剩下的盒子放进柜子,再没有拆开的气力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请多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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