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青城（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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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弟子仿佛还有些窘迫似的，站在顾卿面前风度翩翩地拱手，道：“那就请师妹赐教了。”
顾卿摇摇头，天枢峰这些师兄们仿佛都得了君子病一般，不稍微客气一下就不舒服，只是要真的客气，也不该在师妹们还没安顿好的时候就上门来“讨教”了。
她躬身还礼，末了冲着对方伸手。
那师兄怔了怔，道：“师妹这是何意？”
“我没有剑，”她不咸不淡地道，“劳烦师兄借我一把。”
师兄这回是有些傻了，回头看门口的诸多师兄弟们，眼里的责怪意味很明显——她连剑都没有，你们怎么说她是个高手？
怪就只怪方才在顾卿与林弘方交手的时候看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以讹传讹的回去说新来的小师妹八招就削了管事师兄手中的剑，这才有了这么多麻烦。
顾卿接过对方抛过来的剑，按理说她是晚辈，在冲着师兄们出手总该先让三招，但是顾卿未曾在江湖上行走，打了声招呼，长剑已然出鞘。对面师兄也不恼，先用剑鞘格了一下，才趁着空档拔剑。
顾卿一天下来倒是没有心浮气躁，但是出手也不见得多么沉稳，方才林弘方是让着她的，这会儿她却在几招之内就和对方陷入了胶着。
她不耐烦，突然一扬长剑，原本坚硬的长剑仿佛灵活的蛇类稳稳当当地绞住了对方手中的剑，将其寸寸绞断成了七八截。
她一抖手腕，剑的碎片就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众人皆有些愕然。
要说她不会用剑，这借力打力用得也太巧妙；要说她会用剑，寻常人怎么会想着绞断对手的剑？
顾卿平静地欠身，道：“得罪了。”
对面那位师兄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没关系，师妹好身手。”
顾卿扬起脸，远处夕阳沉沉跃入峰顶，落日的余晖便落在她脸上，不见什么胜利的喜悦，只是如水的平淡。她道：“还有哪位师兄要赐教吗？”
于是又站出来一个。
顾卿仍然是二话不说就拔剑开打。
几轮下来，众人算是看懂了，一个师兄诧异地道：“顾师妹只怕是真的不会使剑——把她手上的剑换成是别的东西，刀也好绸缎也好，只怕都是这样的打法。”
顾卿听见了，遥遥地看过去，脸上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微微颔首，道：“得罪了。”
众人都对她还礼，笑道：“顾师妹来日必然成为一代剑客。”
顾卿心道：“剑客要讲究太多，我还是放肆地使我的剑罢。”面上却只是平静，谢了几位师兄的祝福。
等众师兄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地去了，顾卿才转身回房了。
向从霜跟在她后头，笑眯眯地道：“这些师兄都很好玩的，你这回震住了他们，只怕日后有的是人要来找你比试呢。”
顾卿“嗯”了一声，道：“日后还要他们教我习剑，想来比试也不会过火。”
向从霜想了想，道：“方才头一个与你比试的是方师兄，我以前听父亲说是这一代的弟子里头难得有剑心的，你能赢他，很厉害啦。”
顾卿斜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方才根本没有与他交上手，不过是讨巧了。要是用剑交手，我撑不过十招。”
向从霜呆了呆，又瞧着她冷冷淡淡神色，倒不觉得眼前这女孩儿难搞，只是笑眯眯地道：“可是他比你大好多呢。当日蜀中的那一场镜渊之盟我就听说过，大师兄力压群雄，却仅仅败于一人之首，便是蜀中顾家的少主，可那位比他长了十岁呢，谁也不会说大师兄有什么过错啊。”
这算是顾卿上山以来在一度听见沈望舒的名号，又是与顾家绑在一块儿。她微哂，有些想不出那人也会败在旁人手里。当日沈望舒与她交手两次，她毫无保留，却也都只是被他举重若轻地化开了去。
她本也不是那样万里挑一的资质。
顾卿道：“敌人不会因为我只是个女孩儿就对我有所留手。”说罢越过她，兀自进屋去了。
她的性子想来孤僻，现在孤家寡人的更是处处提防，心思深沉莫测早已不像个小女孩了，对着毫无恶意的向从霜也难以展颜，这会儿阴阳怪气一通，回头却见她怔在门口，心下突然升起一些懊恼来。
随后几日跟着诸多天枢峰的师兄们练剑，顾卿常常是被夸赞天赋异禀的拿一个，向从霜却因为年纪颇得诸人忍让，两人之间愈发的有些说不上话。
顾卿并不在意，而天枢峰上的女弟子实在是少了些，向从霜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话，自然还是不顾她的冷脸，笑眯眯地亲近她。
“卿卿，”向从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拆着鸡骨头，小声地道，“你知不知道大师兄要回来了？”
顾卿一怔，抬起头来，问：“你怎么知道？”
向从霜道：“昨天我哥哥同我说的。他说院子里的师兄们最近练剑都变得愈发勤快啦，说是怕大师兄回来的时候考校。”
天枢峰的掌事师叔常年闭关，诸多新弟子只在那天方到之时拜过他，后来的一应事项，都是年长的师兄师姐代劳。而沈望舒身为掌门的亲传弟子，显然是当中辈分最高的，天枢峰之上以他为首。
顾卿“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卿卿，”向从霜又小声地问，“下午我要去溪边洗衣服，你和我一起去吗？”
顾卿沉默地转向她，良久点了点头。向从霜紧张的神色稍稍松懈下来，她笑着把自己的鸡翅的肉分了对方一半，“你好瘦呀，多吃点肉吧。”
顾卿一怔，随后一言不发地把那块肉夹起来吃了。向从霜也埋头吃饭，好久才听见她闷闷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有些奇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本来想问问顾卿是不是她说的话，但是她已经收拾了碗筷站起来了。
她连忙也收拾自己的碗筷追上去，“卿卿，等等我。”
两人在傍晚的时候拿着木盆往山脚走，山脚有小溪，向来是青城派的弟子们浣洗衣物的好去处。夕阳斜斜挂在天际，余晖在小溪上层层叠叠照出波光粼粼来，剩下一点儿金光落在面上带笑的众弟子身上。
向从霜的父亲是瑶光峰的掌事师叔，她自幼在青城派长大，与门派中的绝大部分弟子都颇为相熟，一路走过来便只是笑眯眯地打招呼。
突然就见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越过两个人朝前头去了，似乎隐隐约约还说着什么“师兄”、“衣服”之类。
向从霜觉得奇怪，“这几个怕不是咱们峰里头的人，怎么过来啦？”
顾卿瞥了一眼，就毫无兴趣地转回头，连一句敷衍都欠奉。
暮春之时，空气里头有着草木愈发浓郁的辛辣香气。她和向从霜两个人挽起了袖口和裤腿蹲在溪边，一边搓衣服一边说话。
小溪两边都有高起的大石，两人只需要蹲在上头，倒也不怕溪水浸湿了鞋。顾卿却注意到那石头的花纹很是古怪，竟然是层层叠叠的纹路叠成“回”字纹。
向从霜见她注意，便笑道：“这个石头是掌门开派的时候就有啦，青城山上头的许多石头花纹都很是奇特呢。”
顾卿“嗯”了一声，难得提起一些兴致，问她：“没有请人来问过吗？”
这些大门派，自然是注重风水的，出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石头，没有理由不会注意。
果然，向从霜笑道：“哦，我听父亲说，几个江湖上有名的风水先生都来看过，只说是罕见——主峰上的石头才罕见呢。”
顾卿从入青城派起就没有去过主峰，一来掌门闭关，没空接见这些新弟子，二来也是因为大师姐沈羲和正在养伤，没的打扰了她。
她目光闪了闪，越过金光粼粼的溪面，自从顾家覆灭，她就始终对于强者有一种难言的期待与恐惧。她道：“主峰与其他七峰不同？”
“不同是自然的，但是主峰除了掌门外，就只有大师兄和大师姐住着，我们都没有见过呀。”向从霜说。
顾卿“嗯”了一声，突然听见那头几个女孩子在喊“大师兄”。她有些奇怪地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袭白衣的沈望舒正慢悠悠地沿着山路走过来。傍晚还有一线残阳，落在少年精致如画的眉目之上，他的神色舒缓而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青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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