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喵晓镜

4、青城（四）

　　管事师兄呆了片刻，才颤颤悠悠地问：“你不是奔着大师兄来的？”
　　顾卿心道：“这是什么鬼话？”面上还是温温和和的，说：“不是。我是想习剑。”

　　管事师兄几乎热泪盈眶。
　　他方才问那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青城派招收新弟子，年年都是来天枢峰的最多，一来是因为江湖上习剑的人十分的多，大家都下意识觉得学剑简单；二来则是因为沈望舒了。

　　前些年这位管事师兄还没有上位的时候，每年坐在这里帮忙看着的，就是沈望舒。但凡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门派校服，白衣飘飘地往那儿一站，十个小姑娘里头有八个必然要冲着他来。
　　掌门眼看着不能这样下去，便把沈望舒撤下了换了别人，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人年年慕名而来。沈望舒不胜其烦，索性定下了走过十招才能入峰的规矩。

　　这会儿他看到顾卿这么个柔柔弱弱的美貌小姑娘，就以为又是个找沈望舒的了。

　　顾卿听罢，就道：“所以天枢峰里头都没有多少女弟子？”
　　管事师兄咳了一声，道：“小姑娘们走得过十招的实在太少啦。”

　　就在两人说话的那会儿，前头又有几个来天枢峰测试的，但是大部分都是才一个照面就被对面的弟子挑开了手中的剑的，最后留下来的除了顾卿，就只剩下携手站着的一男一女。

　　管事师兄在那两人过来的同时就坐直了身子，喃喃地道：“这对兄妹怎么来了？”

　　这两人当中，妹妹可以说是顾卿的熟人了，正好是方才在索桥上险些掉下去的那个女孩子，生得眉清目秀，似乎有些腼腆。而她身旁的那个兄长则是浓眉大眼，瞧着很是精神。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兄妹相。

　　两人都是堪堪接下了十招，也坐到顾卿身边。女孩子嗫嚅着想要对顾卿说一些什么，却迟疑着不敢开口。管事师兄笑道：“你们两人怎么反倒来天枢峰？向大叔分明使得一手好枪。”
　　那兄长先是冲顾卿感激地笑了笑，算打过招呼，这才道：“林师兄是不欢迎我们两个？”

　　林师兄扬眉道：“从霜我是欢迎的。”
　　妹妹猝不及防被他点到名，白净的脸上突然红了一下，糯糯地道：“我是跟着哥哥来的。”

　　林师兄故意逗她，“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到我们这里来，可没有人会照顾你。你哥哥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向从霜四下瞧了瞧，果然没有见到天枢峰这边坐着的有哪怕一个师姐，这和她从小听到的都一样，她也不奇怪，而是瞧了瞧边上始终一言不发的顾卿，小声地道：“我……我不需要别人照顾的，这个姐姐不也是一个人吗？”

　　顾卿没想到她会叫自己姐姐，愣了一下，才对她笑了笑。却没想到向从霜从这个笑容里面读出一些鼓励的意味，拉住她的手就开始说话，“姐姐”长，“姐姐”短的。
　　她兄长向从渊大约是看出顾卿的窘迫，忍不住说：“从霜，姐姐不要乱叫。”

　　向从霜讷讷地道：“那我叫你什么？”
　　顾卿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我叫顾卿。”

　　一天下来，自然还是瑶光峰收的弟子最多，而天枢峰收的人却很是寥寥，女弟子仅顾卿与向从霜二人而已。林师兄带着众人回到天枢峰的路上时，还笑着和他们说：“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报名的人少了许多，最后入围的也少。前些年每年都有数百个新弟子的。”

　　顾卿却知道，她从蜀中一路过来，许多地方都在遭灾，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哪里是什么人都到得了青城习武的？
　　青城派虽然不像少林武当那样高高在上，但是这些弟子却也只怕是上山之后就与外界联系甚少，颇有些不食人间疾苦了。

　　迎面的山路上轻飘飘走过来一个女子，穿着绿梅白裳，衣袂飘飘，这门派校服在她身上当真有几分仙气。她闻言就道：“弘方，今年许多地方都遭灾了，莫说是我们，另外的门派新收的弟子都少了许多。”

　　林师兄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对方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眼前的顾卿和向从霜，道：“你们两个是刚刚进入天枢峰的女弟子？”

　　林弘方连忙道：“这是你们的苏师姐，以后你们有事情都可以找她。”
　　苏菱微微颔首，道：“跟着我来。”

　　天枢峰与其他几峰一样，山顶建了大殿，天枢峰的掌事师叔也住在山顶。半山腰则是诸多弟子的居住之地，女子朝南，男子朝北。
　　这位苏师姐并不像先头的林师兄那样爱说话，只是给两人分了房间，又说了些日常要注意的事情，便转身走了。

　　顾卿以前并不会收拾自己的房间，一路流亡也没什么几回能有房间，因此收拾东西颇有些艰难，最后还是向从霜搭了把手，才替她铺好了床。顾卿向她道谢，她脸上还是微微有些泛红，道：“卿卿……你以前是不是一个大小姐呀？”

　　顾卿微怔。

　　她现在所用乃是化名，但是“卿卿”二字，却是还在家中的时候父母亲常唤的小名。
　　半晌，她才勉强地笑了笑，道：“家道中落，不足挂齿。”

　　向从霜看出她神色不对，也发觉了自己说错了话，有些着急，赶紧补救着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的，你别往心里去。听我父亲说，掌门以前也是大家出身，但是家道中落之后才真正闯出了一条路……其实家道中落其实也挺好的……不是，我是说那也没什么……”

　　她越说越乱，等到后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顾卿虽然一开始有些黯然，但是也不会同她计较，这会儿只是轻飘飘地再说了一句“无妨”。

　　向从霜仍然觉得愧疚，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瞬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跑到门口好奇地往外张望。

　　那些声音是一群天枢峰的弟子发出来的。虽然男子和女子住处一南一北，这会儿他们却全都到了这边的小院门口，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仔细听好像是在说“师妹”、“难得”之类的。
　　顾卿见她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原本不想管，也冷冷淡淡地冲着外头看了一眼，问：“什么事？”

　　向从霜奇怪地“咦”了一声，道：“好像是峰上的师兄们，唔，可能是过来瞧我们的。”她久居青城派，自然知道天枢峰上头女孩子很少，约莫着猜到这些师兄们眼里女孩子是非常珍惜的物种。

　　随后突然有人扬声道：“别吵别吵，小心吓着了小师妹啦！我们派个代表出去！”
　　又有人嘀嘀咕咕地说：“叫大师兄回头知道了必定又要说我们了。”

　　随后那群师兄里头有人主动站出来了，越过院门就往里面来。
　　顾卿不知他们的来意，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让门口的向从霜站到身后，这才问对方：“这位师兄来有何用意？”

　　对方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在后头的鼓励声之中站直了身子，结结巴巴地冲着顾卿道：“我们听说了顾师妹今天劈了林师兄、林师兄手中的剑，所以想过来同师妹讨教讨教？”

　　向从霜：“……”

　　她算是知道了自己父亲为什么要拦着自己来天枢峰了，这群师兄都是什么人？
　　她先头看过顾卿和林弘方交手，自然知道顾卿其实是不会使剑的，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轻功和内力在撑，好好的一把剑在她手上连最基本的挥劈砍刺都不标准，怎么可能是这些认真求教的师兄们的对手？

　　她扭头看了顾卿一眼。

　　顾卿倚着门，眉头果然微微蹙起来了。
　　她有着十分好看的眉眼，眼角微微上扬，不笑时显得冰冷又慵懒，难怪眼前这人要紧张。
　　半晌她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子，原本想笑一笑，笑到了一半忽然自暴自弃地收回了自己僵硬无比的笑容，不带任何感情地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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