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宫墙圜》玛丽家的苏

16、第 16 章

　　“小师弟！这儿呢！”
　　听到呼唤，彦易移开了正在看师傅做泥人的视线，转身走向了对方。
　　“喜欢那个？师兄给你买！”杜风见彦易似乎十分有兴趣的样子，拿出下山玩儿时师父给塞的荷包，打算赶在小山等人之前做个“合格”的师兄，却不想彦易极不配合的摇了摇头，无奈只得又收了起来。“难得见你看一样东西这么久，怎么又不要了？”
　　彦易眨了眨眼，微抬头看向了一脸失望的杜风，微微笑道：“只是不常见，故而多看了一会儿。”
　　当初小小的孩童，如今已进入少年时期，身高虽拔高了些许，但因着自己体弱又少食，整个人倒显得越发纤弱了起来。彦易大抵还是像母亲多些，眉眼间是跟言炘止完全不同的柔和，是那种第一面就会给人好感的人。只可惜，即使这么久过去，彦易的眼中依然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即使笑着也不见任何波动。有时这般淡看这世间万物的样子，反倒平添了一些怖人的感觉。
　　杜风一度很挫败于即使一直在彦易身边，也没能让自己喜爱的这个孩子展露真实的笑颜，好在沈神医多次开导，也多少透露了一些彦易的不同来，才让一向看得开的杜风好受了一些。
　　“倒是我打扰你了，不如我们再去看一会儿？”
　　闻言彦易摇了摇头，道：“再不去食肆，小山他们该着急了。”
　　今日是镇上一年一度的庙会，杜风是个好热闹的，往年都会带着彦易他们下来耍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这几年虽然战争频发，但是国力却日渐强盛，多有别处的商旅前来，使得即使是他们这般偏远的小镇，新奇物什也越发多了起来，杜风自然是要带着好不容易下山来的彦易多淘一些回去的。
　　因为庙会人太多，未免赶不上午膳，小山和谷嬷嬷便想着先去熟悉的那家食肆准备一番，待彦易到时便能直接吃了。而暗一则是被杜风指使着去买重华糕了——这是镇上的特产，也是彦易难得愿意多吃两口的东西。可惜一年也只在今天才卖，故而生意好的不行，让功夫最好的暗一去挤是再方便也没有的了。
　　估摸着这会儿也该买到了，杜风不由啧了啧嘴，也就不再游说，带着彦易便往食肆的方向走。
　　这才走了没两步，彦易迎面就被人撞了个趔趄，好在杜风在一旁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这让护犊子的杜风心头一阵火气，劈头就骂了两句。
　　“抱歉抱歉。”来人是个年轻的公子，身着祥云缂丝的深蓝锦袍，容貌颇为俊逸，且眉眼中满是倨傲和神采，想来是哪户大家的小少爷，只是面生的很，杜风不由下意识挡在了彦易身前。那人见了也不恼，只满含歉意道：“人太多了，着实没有注意到小公子，是我唐突了。”
　　彦易本也无意多做纠葛，就接下了这声歉，带着杜风便走了。却不知这位公子对着两人的背影看了许久，就是看不见了也不舍得挪眼，直到一人重重拍上了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看什么呢让我们的刘小公子这么目不转睛的？”
　　“一个有趣的人。”刘箴难得没有将这句调侃刺回去，反倒饶有兴趣地把玩起了不知何时拿到手中的折扇。
　　这番作态让了解这人脾性的李舫啧啧称奇，笑道：“莫不是看中了哪个美人？怪不得这么久了，我们刘小公子还没有议亲，合着还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啊~”
　　“嘿，李舫我看你是皮又痒了！”这话实在说的不像，刘箴立马给了对方一拳，让他别太过分了。
　　刘箴本就无意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故而李舫一抬手便接了下来。他勾了个笑，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微光，上翘的眉眼带了些说不出的风流。见对方面上愠怒便也不再开玩笑，道：“表哥已经在前面等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等杜风带着彦易到时，就看到暗一已经等在门口了，虽说没有做出张望的动作，但是眼神却是在见到彦易的一瞬间亮了一下，因着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实在太过明显，饶是杜风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也不待人走近，暗一就急忙上前迎了迎，而后以保护的姿态回护着将彦易请进了店里。完全被无视了的杜风愣了愣，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骂骂咧咧地自己跟着进店的人流一起走了进去。
　　彦易他们也算是店里的老主顾了，虽然不常来，但是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但凡有点眼力劲的自然是不会怠慢。早在他们来时，店主就特意叫人将彦易他们经常坐的那间雅阁清理了干净，又将别的装饰给清了出来，这样小山和谷嬷嬷来时，就能方便的将自己带的东西布置起来了。
　　对于店主的乖觉谷嬷嬷是很满意的，自然也不会吝啬银钱。待店主千恩万谢地走后，谷嬷嬷便让小山先在雅阁里将垫子茶盏准备好——即使彦易从不在意这些外物，他们也不能真的就让主子就这么“将就”了。自己则是跟着伙计去了后厨，以确保送上去的食物没有问题。
　　这番做派在这小小的城镇上可以说是有些显眼的，只是大家多少都能从这一行人的衣着和谈吐中知道他们的不凡，只恐怕是京里哪位高官的公子来游玩的。毕竟这般行事实在是让人感觉这家人怕不是完全没有跟市井接触过，便也不会多做纠葛，只私底下当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互相当玩笑说说也就罢了。
　　只是老百姓们不当回事，真正的来这游玩的高官公子们倒是被提起了兴趣，李舫凑到几个正在边喝酒边调侃的众人间，好奇询问了两句，倒还真是让他们给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都给说了出来。
　　“你是外地的吧，这家人的事儿我们这可都传遍了。”一位当地人喝了口酒，抹了把嘴，好似颇为了解情况，“这家人可不得了，说是京城来求医的，跟着神医住几年啦，每年都要来玩那么一两天，每次来那排场……啧啧，一边一个仆从开路，后面还跟着奶娘、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巡查的，早先咱们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哦？那么厉害？”刘箴满脸堆了笑，示意老乡继续说说。
　　“可不是，你是没见到那个护卫，可凶的很，那眼睛盯着你看一眼都浑身发抖！也就在那小公子身边才好些，渐渐大家习惯了也就好了。只要不冒犯了小公子，那护卫还是挺好说话的。”
　　“小公子？”
　　“哦，就是那家的公子啊，长的可真是好看，跟个小仙童似的，就是从不跟别的人说话……”说着那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小声道：“听说就是为了看这病才来的，只是这些年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倒是可惜了这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
　　“欸？我听说是刑部尚书家的啊？”
　　“不不不，你们都在说什么浑话，明明是太师家的公子！”
　　眼见着几人要为那些人是从哪位京官家里出来的争论起来，真正的吏、刑、太师家的三位公子互相看了一眼，只得低笑着缓缓离开了。
　　“有趣。”刘箴把玩着折扇，笑道：“到不知道这偏远小镇上还有人冒充我们的名号，倒是比我们这‘真’的还唬人了。早知道这名号能在别处耀武扬威的，我还窝在京城被父亲管束干什么，出来当个横行霸道的公子哥岂不是更好？”
　　“瞎说什么呢。”一直不做声的柳闵文摇了摇头，失笑道：“人家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衣食出行铺张了一些，如此不谙世事只怕确实是哪位高官的子嗣，只我们不知道罢了。”
　　“表哥说笑了，这京中高官的子嗣我们可都识得，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位‘张扬的’小公子啊~”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李舫实在是好奇的很，没想到难得出游还能碰上这么一号人物，只怕是谁家私藏的外室子！这对于京中高官来说可是天大的丑闻了，毕竟坐的越高的人越怕作风不好被人弹劾，故而官职越高庶子便越少，以免传出宠妾灭妻的名头，那仕途就算是完了。李舫微眯起眼，难得跟刘箴统一战线，陆续又问了别人一些这家的事情。
　　“哦你说他们啊……”坐在茶亭里喝茶的老大爷捋了把胡子，悠然道：“确实在这里还挺出名的，不过也没做什么大事儿，大家也不过是没见过这阵仗多有好奇罢了。听我孙子说，那公子是神医的徒弟，平日里跟着神医学些东西，就是人冷了些，不喜欢吵闹故而不与人说话，别听别人以讹传讹了去，不然被他的仆从听到该不高兴了。”
　　“您似乎和他们很熟？”这内容一听就跟之前那些青年不同，更加有信服力，极有几率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这让得了好几个不靠谱谣传的刘箴众心中大喜，忙坐下给倒上了茶，询问了起来。
　　“我孙儿在神医手下帮忙，不过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公子确实来历不凡，即使神医是他的师父，也多有尊重……”说着那老人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注意他后，才凑到他们面前，指了指天，低声道：“怕是那位的孩子。”
　　“？！！”这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他们互相看了看眼中有些不可置信。陛下如今只有四子一女，年纪最大的大皇子受母家所累幽禁皇宫，同年的二皇子听闻被皇后拘在身边除了年宴几乎不常见，别的皇子们又都还没有成年轻易出不得宫去，唯一有那个颇受帝宠、近年又少有见到的亲王殿下……
　　“我觉得不可能。”满腹疑虑的三人匆匆告别了老人，在食肆中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互相讨论了起来。作为曾经亲王太师的外孙，柳闵文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亲王本就年幼，况且祖父曾说亲王身体不好，大病后更是无法学习，连风都吹不得，陛下无奈只得就这么养了起来。试想这般身体的孩童，如何能耐住如此长途跋涉？”
　　“不过有神医在侧就不一定了。”李舫转了转眼珠，笑道：“你没听到么，那人可是拜了神医做师父，推算一下时间和年纪倒也吻合了。”
　　“我也觉得可能很大。”刘箴皱了皱眉，道：“你们可记得，自从那年寿元节后，亲王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百官面前过。虽然陛下说亲王体弱不易见风，但是连年宴这般重大的场合都不出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若说是被秘密送来疗养还是有可能的。”
　　“不，我还是觉得不可能。若我们想的到，别人也想的到，在如今战乱频起的时候，这样高调的出行作风岂不是太危险了？若是被敌国抓住拿来要挟陛下，以陛下对亲王的爱护程度，怕是要出大乱！”
　　“表哥觉得，若陛下当真爱护亲王的话，亲王身边会没有人保护？”
　　“你的意思是……”
　　李舫勾唇一笑，语气中颇有些笃定道：“若这位真是我们的‘亲王殿下’，身边怕是已固若金汤，不然这般行事，实在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李舫所言确实没错，虽说彦易是秘密离京，但是时间久了不见这个受宠的皇子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发觉不对。而谷嬷嬷和小山都是自小长在宫中，一心只有照顾好彦易，哪里会知道自己这些在京中颇为平常的做法，在这个堪称民风淳朴的地方有多么显眼，被人发现端倪自然是迟早的问题。而言炘止自然不会放任任何危险在彦易周围，故而别说是彦易身边，实则这小镇也早已被言炘止掌握在了手中，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及时知晓。
　　在柳闵文三人之前，言炘止就已经处理了几批找死的人，只不过除了那些人的主子没人知道罢了，当然很快的，那些人的主子也都不存在了，别的人也就更无从得知了。这里俨然已经是彦易一个人的城镇，只不过除了沈神医和暗一外，即使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居民也未曾知晓其中一二。
　　“那我们这般……”突然意识到自己怕是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秘密，柳闵文面色一肃，急忙道：“糟了，快走！”
　　“想去哪儿呢？柳公子。”话音未落，三人身边不知何时就已经站了5人，而周遭本来吵闹的人群也不知去了哪里。领头的那人身着暗色的压纹长袍，若非手中把玩着危险的飞镖，乍一看似是哪里的文士，但是三人都知道能够准确叫出柳闵文名字的这个人，绝非普通人这么简单——看来他们猜对了。
　　“先生怕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柳闵文调整了一下惊异的表情，拱手一礼，缓声道：“竖子们只是途径此处游玩，无意冒犯贵人，烦请先生通行则个？”
　　“柳公子不愧是亲王太师的外孙，很会说话么。”那人悠悠然坐到了三人对面，看他们故作镇定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三位不要紧张嘛，按照你们的身份，在下在得到‘那位’回应之前还没办法做什么，你们只管放轻松便是了。
　　对方着重提醒的人是谁，三人已经完全知晓了，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一趟远行游玩竟是把自己的命给交代了出去，他们实在是不该过于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