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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冷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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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冷锋芒
上空泻下了一丝亮光,将折樱的身形都笼罩了起来。
那个少女,披着月华奴送她的一袭红衣,遍身都落满了煜煜的光,她额心山樱图腾开得烈烈如火,眉眼却不染人间尘埃,一如天上坠落山间的一轮冷月。
炙热而清冷,浓烈而圣洁,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竟然在她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融合。
她将要走时,不知想到什么,刻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女子。
月华奴的腹部有几分蠕动,折樱蹲下来,观察了好久,腹部的蠕动更加剧烈了。
她恍然意识到,月华奴还怀着死胎,但是这死胎吸食了她身上太多的怨气,轮回不了,便成了鬼胎,如今这鬼胎在失去母体供养的情况下,开始躁动不安。
“我让你出来,莫闹。”
折樱拍了拍她的肚子,以示安抚,而鬼胎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安抚,便没有再动弹。
折樱的尖锐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划开她的肚子,从她的肚子里取出了鬼胎,鬼胎虽然待在月华奴肚子里三年,但也不是不在成长,把她刨出来时,她分明已经和两三岁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她长得不像月华奴,和南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折樱想,要是南嬴看到了这一幕,估计会恨到吐血身亡,可是那也未必,他毕竟已经对月华奴彻底绝望了,那并不是一个孩子的到来就能解决得了的。
折樱抱着孩子,吻了吻她的眉睫,“你也不能没有名字,你叫鸩羽好不好?”
鸩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脸上却绽放出了比漫天山樱还要美的笑容。
她有时也会咿呀学语,说道,“折樱,和鸩羽永远在一起。”
折樱认同地点了点头,“当然要永远在一起。”
她说完这一句,便带着她一起上路。
折樱初初入世,不懂世俗的道理,只知依循杀戮而走,她是邪恶的魇,对杀戮的气息很敏感,另有一点就是,人类的欲望,执念,杀戮都可以供她成长。
她急于补充体力,更要去寻求杀戮的气息。
不知不觉就迈过了一座山,又一座山,直至龙口大漠前,她才止住了步伐,只因她确乎是闻到了杀戮的气息。
她侧目望去,有一个清隽的少年人坐在沙地上,一直紧锁眉头,迟迟不松,那嘴里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他看起来神情委顿,像是个落难的丧家之犬。
连他身边坐着的那几个家仆,也和他有着如是的惨淡模样,他们这行人仿佛深陷不幸中,逃脱不出。
她观察了他们好久,鸩羽忽然牵了牵她的手,疑惑地问道,“折樱,他们是将死之人,是不是?”
折樱好像有几分迟疑,她不太确定,那个少年人确实将来会死,而且还会死得很年轻,但不是现在。
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少年因此发现了她们的存在,他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怎么还有两个人在这里?这么危险的地方,该不会是流民吧!”
他知道,自从三国准备开战,每天都会有流民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里乱窜,似是希冀逃避战乱,似是在垂死挣扎。
想到这里,少年就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她们面前,担忧地问道,“你是哪里的人啊,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折樱抬起头来,一双琉璃般奇美的眼,与他对视着,“不好意思,我们都快饿死了,必须借你们一点食物。”
他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食物不是人类口中的食物,他几乎没有考虑,就从身上系着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些馒头,硬塞到了折樱手里。
然后,他就哀哀地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的馒头都会分一些给你们,这样你们就不会饿死了。”
“馒头是什么?”
折樱拿着这面团一样的东西,不知如何下手好。
鸩羽也跟着问,“这是什么?”
少年看着她们两个无动于衷的样子,很是着急地催促,“你们怎么不吃,虽然不太好吃,但是好歹还能抵饿,你们不想饿死,硬着头皮也要吃下去。”
折樱和鸩羽还是面面相觑。
就在他要催促第二声的时候,忽然就连跑带爬地过来一个人,他满身都是血,这刺鼻的血腥味不觉让折樱她们双眼发亮。
她们的食物,就快要来了。
那个人直接就滚到了少年的脚下,“不好了,不好了,少爷。”
“怎么啦?”
少年虽然嘴上一问,但其实心底已经一清二楚,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于是,他的脸惨白到了极致。
那人哭着说,“我们前面的队伍遇到了龙口的土匪,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我们已经死掉了无数的兄弟。”
少年咬紧牙关,忿忿地说了一句,“岂有此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现在要怎么办啊,少爷,我们再不走快点,都要被杀的。”
少年不再迟疑,赶紧吩咐身边的那些下人,弃了包裹,逃命。
可是他却看见,折樱恰好和他走得是不同的方向,他还以为她是跑错了方向,于是连忙追上去,想把她们都拉回去。
“你们要想活命,赶紧随我逃走,快一点,要不然就都来不及了。”
然而,他刚要碰触到她手心的时候,却无意间看见,这少女偏头的那瞬间,琉璃似的那对眼珠子变成了诡谲的血红色,此刻看来,那分明是杀戮的一只鬼。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后就怔在原地,失去了该有的反应。
他身后,所有人都在大声地对他嘶吼,“少爷,赶紧跑啊!”
他也是想跑的,可是他偏偏动弹不得,那双诡红的眼珠子大概将他的魂都摄去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紧张到崩溃的时候,土匪们骑着高脚的马,从漫天尘沙中四窜了出来,那阵势瞬间就让人手脚发软,唯有那个少女,放下了手中的孩子,挡在了他们身前。
土匪们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面貌,折樱就弹了弹手指,平地霎时生出巨大的风波,那风波摧折马蹄,上百匹马俱是一个倒仰,将背上的土匪都摔了下去。
少年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土匪被她的壮举激怒,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就要攻上来,他们的眉眼都狰狞了一片,“哪来的小鬼,不知死活,都给我杀了她。”
折樱没有后退半步,犹自站在他们身前,一点都不动弹,也在此时所有人的武器都穿过了她的心脏,就在他们都以为她必死无疑的时候,她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仰倒下去,相反的是,她用手拨了拨自己被射得稀烂的衣服,不悦地说了一句,“衣服都被你们弄坏了,我只有这一件衣服,而且还穿了那么多天,现在你把我这件衣服变成了这样,我要怎么办才好?”
鸩羽也很愤怒,“把他们都杀了吧,不光弄坏了你的衣服,还弄坏了我的心情。”
少年的下巴因此掉下了地。
土匪一下意识到她们的怪异之处,不敢与之针锋相对,赶紧加紧尾巴,要逃命。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走不动路,脚被胶着在地上,一步都走不了,只有细细去看,才会发现他们的影子在一点点地缺失。
好像有什么虚无的东西在食用他们的影子,失去了影子的人们,便在悄无声息中失去了自己的命。
地底一片完好无损的尸体,不见血,不知痛苦,竟死得十分安详。
折樱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吃饱过。”
鸩羽来到其中一个土匪身前,她蹲下自己的身体,然后伸出手来,手掌穿过了他的心脏,她从他身体里拔出那颗人心,拿到了自己的嘴边,用力地吞咽下去。
折樱是魇,吞的是欲望。
鸩羽是鬼,食的是人心。
她们大朵快颐,几乎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个一干二净。
仿佛意识到有人在盯着她看,折樱回过头来,恰好与那少年人在此对上眼,所有人都不自觉倒退三步,眼中都带着极大的惊恐,“鬼,她一定是鬼。”
听到了他们的话,折樱竟露出一些郁闷,“我不是鬼,我有名字,我叫折樱。”
那个少年几乎不敢接触她的目光,嘴巴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折腾了自己好几下,都没有说上一句完整的话,“折折折……”
折樱走到他的身前,捏住他的下颚,缓缓往上抬,逼他对上自己的眼,她认真地说道,“你好像快要死了,能做我们的食物吗?”
少年的眼珠子突起,因为过度的惊恐,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啊啊!”
折樱想到她的表达似乎有一些问题,于是松了手,学着人类的样子,很恭谨地对他施了一礼,“我们不想再去费心找其他食物了,这里也正好没有什么人,就让我们跟着你好不好?”
鸩羽跟着附和,“是啊,反正你迟早都会死,沦为我们的食物,总比你死得一无所值好。”
要不是知道这两人是比怨鬼还可怕的存在,他都要被她们的乞求感动了。
他缓了好久,终于能说出两个完整的字,但不知为何,一开口就鬼使神差地叫出了那两个字,“折樱,折樱。”
“我在,我在,你叫我干什么?”
折樱眨了眨她双眸,无辜的神态竟在一时间软化了他的心。
她仿佛是比神还圣洁的存在,容不得别人的目光去玷污她分毫。
那片刻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她,甚至还很有可能被她吸引了。
折樱见他愣神半晌,便主动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触电似的缩回了手,心头跳得飞快,口中也有几分干燥,“我叫……我叫……”
鸩羽很是不耐地打断他,“你别结巴了好不好,你好歹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折樱睁大眼睛望着他,神情无端的蛊惑,“你叫什么?”
他的心仿佛抵到了胸膛处,终于他一闭眼,歇斯底里地吼出,“我叫……我叫,君尚。”
折樱的求知欲非常的强盛,一会儿问他,“君尚,是尚方宝剑的那个尚吗?”一会儿又问他,“君尚,是君临天下的那个君吗?”
他都含糊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那样子,比世上任何人都来得可爱。
折樱真的就是把他当成了食物,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那些下人正眼都不敢瞧她们两人一个,他却偶尔也会偷偷地看着折樱的侧脸,她的肤色白皙通透,仿佛就是一片无暇的玉石。
他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陷得更深,这一路上,居然不顾下人们的阻拦,给了她们颇多的照拂。
折樱涉世不深,看不懂难测的人心,她只知君尚对她好,所以她也决定对他好。
就在这样的诡异而和谐的时光里度过了七天,鸩羽开始不耐烦起来,因为这龙口大漠实在是太热了,鸩羽在地底尘封多年,对这样的热很不适应,尤其她还姑且算是个鬼。
这会儿又是如此。
鸩羽来回踩着脚下的沙砾,大概是觉得烫脚,于是就爬到了君尚身上,众人的眼都瞪直了,就怕那个恶鬼似的孩子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把他的心脏一口吞下去,比起他们的提心吊胆,身为当事人的君尚却一点都不在意,他甚至还为鸩羽搓了搓她的小脚,而后轻声安慰道,“就快到了,还有一天的路程。”
折樱忽然想起来,就问道,“你要去哪里?”
君尚神色一下隐晦,他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我要去龙口大漠的修罗场投奔我一个远房的姨娘,我家里出现了一点事情,在当地待不下去,父亲在临死之前跟我说了这里可以来落脚,所以我便赶来了。”
“修罗场是什么?”
折樱和鸩羽都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显得一副非常好奇的样子。
看到她们这副样子,君尚瞬间就挥去了满脸的惆怅,还回之以一记温柔的笑靥,“修罗场啊,据说是一个有名的商人所建的……唔……他叫做卫宴,看过他的人,都说他是大漠的一个传奇。”
说到这里,他又渐渐地惆怅起来,“也不知去那里的日子好不好过。”
折樱摸了摸他的脸,他被她的动作怔住,身体也是僵硬得紧。
这时,她忽然噗嗤一笑,“你的脸好奇怪啊,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垮下去了。”
她笑时,君尚也跟着一起傻笑。
鸩羽莫名其妙地盯着她两个看,眼神里依稀透着一股无可救药的意味。
果然,君尚这次没有哄骗她们,确实是一天之后,就到了那个叫修罗场的地方。
没来之前,大家都以为修罗场应该气势恢宏无比才对,但实际上修罗场建立得很破烂,好像那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屋子,而才像是家的感觉。
进了里面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那修罗场里到处都有小桔灯,橘黄色灯火照在人的身上,给人平添几分暖意。
有个妇人听到了门边传来的动静,往他们这边跑来,她越来越接近他们,她的模样也跟着清晰入目,鸩羽不禁打了个喷嚏,“真是令人恶心的味道。”
君尚忙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折樱看了看她,也觉得这妇人很让人不舒服,看她的长相,就约莫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有几分刻薄相,斜斜吊起的眼梢仿佛要插进人的眼珠子里。
总之,她们都感到浑身不舒服。
君尚很有礼貌地唤她一声,“姨娘。”
花五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不知怎的,眉头就一下拧起,“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父亲是开玩笑的。”
她对他很不友好,而且这嫌弃的意思昭然若揭。
鸩羽想为他打抱不平,索性挣脱了他的手,对她开骂,“你的意思是嫌弃他吗?你凭什么嫌弃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居然还带来了一个孩子,这地方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
花五娘对他们所有人都厌恶至极。
君尚愧疚难当,“我想借姨娘这里躲上一阵子,等外面风头都过了,我就会离开。”
“你家惹上了那么大的祸,还说什么等风头一过就走,别白日做梦了,你这一辈子都做不回君家的大少爷了。”
花五娘对他表示了毫不掩饰地嘲弄。
君尚把自己的头低到了最低端,好像那一刻他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
折樱眨了眨眼,没有像下人们黑沉着脸不说话,也没有像鸩羽一样气愤地满脸涨红,她很平静地与花五娘对视,“你收不收留他,一句话的事情,他害羞,不敢问出来,我来为他问。”
君尚的脸一阵羞红。
花五娘拉斜了眼看她,“哪里都一样,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反正你们现在出去了也是个死。”
当时折樱还没有后来那样的精明,她并不懂得花五娘话中的深意,可是君尚懂了,下人们也懂了,他们纷纷垂着头,眼神里透着哀怮的光。
修罗场很寂寥,他们一连好多天,都没有见到几个人,乃至后来才知道,原来花五娘这歹毒的妇人是故意把他们都安排在后院的,这个地方几乎是相当于被废弃的存在。
见不到人影很正常,死了几个人便也是非常的正常。
而当初花五娘正是打得这个主意。
花五娘为他们都分好了各自的屋子,那时候她还显得有几分慷慨,可谁知一切都是罪恶和杀戮的开始。
这几日折樱一向起得很早,没有事情就出去四处转转,再找不到事情做就索性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今天她回来时,竟看到桌子上放了一盏茶,她百无聊赖地把那杯茶放到了窗前,几只饥渴的鸟儿适时飞过来,饮了这杯中之水。
眨眼之际,它们就从窗台上跌落下来,她不解,慌忙跑出去捡了那几只鸟,手中的鸟儿,浑身抽搐一阵,再一眨眼,已是死得凄惨。
她有些发蒙,完全不懂为什么这鸟儿饮了这茶水就会死,那要是她一不小心喝入了口中呢,继而她又安心下来,她是魇,人间的毒对她起不到半点作用。
人间的毒只能对人类有作用,那么……这要是给人类饮了又会如何?
此时,鸩羽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她不知遇到了什么惊慌失措的事情,那样的叫声竟蕴含了十足的恐惧,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循着她的声音追了过去。
等她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地面都是一排七窍流血的尸体,尤其君尚死得最惨,他在死前一定有着极大的痛苦,因为他的手掌心都被他自己抓烂了。
鸩羽不会哭,她只会干嚎,就这干嚎已让人感到莫大的悲伤,她求她,撕心裂肺地求她,“折樱,他真的死了,可是他为什么要突然就这样死去,他是第一个对我们好的人,我不想他死啊!你救救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鸩羽一向觉得她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这一次同样也这么觉得,所以她不断晃着她的手,想让她救他。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折樱无能无力。
她的手只能用来杀人,不能用来救人。
其实,早在十多天以前,她就看到了他身上缠绕了重重的死气,他早应该是将死之人了,早应该要入地狱了,她也是料到了这一点,才追随他来到这里,她只把当成食物,却并不知道原来失去了食物的自己,也会感到很难过。
鸩羽见她没有一丝反应,对她彻底失望,她一下就甩开了折樱的手,一不留神就跑得极远,折樱跟在她后面追赶,边追边喊,“你要去哪里?”
“我要杀了花五娘,就是那个女人把他们都杀掉了,我要为君尚报仇。”
她刚说完这一句,就迎面和花五娘撞了个满怀。
花五娘猛一下就把她推开,神情仍旧是万分的嫌恶。
鸩羽见了她,当即就厉声质问她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并没有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只是让你给出一席之地,你也这么不愿意吗,如果你真不愿意,赶他走就是了,为什么非得要让他死?”
“你问出这种问题,真让我觉得你就像是个傻子,活在这世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我也是个逃难之身,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一处容身之地,要是他万一给我惹了什么麻烦,我也会因此失去这个安身的地方,这样一想,我凭什么要为一个外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况且他们迟早都会死,他们不可能会躲藏在这里一辈子,一旦是出去了就会被抓走处死,反正他们怎样都逃不过一死,那死什么地方,死在什么人手里,又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世上,本就是人命如草芥。”
花五娘说得理直气壮。
鸩羽听了她的歪理后,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也确实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她。
她说得无不有道理啊,每一字都是从自身出发,每一句话都是合情合理,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的。
而人都自私自利,这也是为什么要有魇的存在,为什么她要吞噬人的欲望才能活下去?
“折樱,你说说她啊,她的话是不对的,君尚也可以不死的对不对?”
鸩羽睁大着一双眼睛,眼神里都是渴求,她急于从折樱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是,她没有答案。
她根本就不懂,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有这么多的算计,她也不懂,为什么好人都被坏人杀死了,坏人还留在人间,继续祸害着更多的好人。
她是魇,人间的道理,她一个也不懂。
鸩羽发了狠,也将折樱推开,“你贪生怕死,你是胆小鬼,我不要这样的折樱,我才不要这么懦弱的你。”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给君尚报仇。”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攥着双拳,指骨也捏的发白。
可折樱知道,鸩羽虽然是个鬼,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力量,但也仅限于此而已,不依附她,她就只是比一般人要厉害一些。
鸩羽扑到花五娘的身上,强行撕咬她的脸,不到一会儿她就满脸都是血肉模糊,可惜花五娘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转而她就阴佞地一笑,“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鬼,老娘一个指头都可以捏死你。”
她果然就用了一根指头,把她的脸掐的鲜红,鸩羽吃痛,不及防备,就从她的身上摔了下去,她一头撞倒在石头上,额头裂开了一条狰狞的血口子,她捂着自己流血的额头,委屈地一再想哭却都哭不出来,只连连地叫嚷,“啊啊!好痛。”
折樱来到花五娘的身前,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眼神一点点地死寂下去,“你敢对她动手?”
花五娘抹了把脸上的血渍,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皮,“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帮她还手?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老娘这辈子见多了,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折樱的眼珠子渐渐被一片猩红之色占据,此刻她看起来,竟比魔鬼还要可怕几分,“你杀了君尚我可以不管不顾,毕竟他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刚才动手的这个女孩,她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我的生命有一半是她的,你对她动手,就是对我动手?”
花五娘鄙夷地看着她,嘴上还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哦?那么你要如何?想打我,那你有种就动手啊,君尚是老娘杀的,那小鬼是老娘打的,送你下地狱去见他们,也未尝不可。”
“我不是君尚,我也不是鸩羽,我叫折樱,我曾在大漠杀光了一百五十个人,我数过了,一百五十个人一个都不少。”
她目光紧逼着她,就像活生生地三尺麻绳,从头到脚将花五娘套牢着,竟给人以逃脱不出束缚的窒息感。
她眼中,仿佛就带着人们不敢直视的猩光。
花五娘无法形容得出这种目光应该可以被称作什么,但就是在那种目光下,她连呼吸中都似乎藏着一股钝痛,可是她也毕竟算是经历过世面的人,哪会被这区区的一个目光吓倒,不到一会儿,她就还是恢复了从前的嚣张,“年纪轻轻,口气倒还真是不小,你是怎样杀人的,是这样吗?”
花五娘走到她身前,一巴掌狠狠地扇到了她的脸上,“啪!”
她见折樱无动于衷地站着,还想扇出第二巴掌,就在此时,折樱一只手微微往上抬,将她的手臂扣住,嘴里吐字清晰入耳,她仿佛含了满嘴的血腥味,“不,是这样的。”
她的另一只手瞬时穿透了花五娘的心脏,鲜血流满了她一手,一身,她的下手太快,太猛,花五娘死时,徒自痛苦着,却在惨叫声呼之欲出的时候,心脏一下被捏的粉碎,她甚至还来不及诉说她的痛苦,只将那些痛苦和挣扎纷纷凝聚在脸上。
折樱把她的尸体踩到了脚下,踩到了尘埃里,“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在这个世上,人命等同于草芥,而你就是这世间最低贱的一根草芥。”
她从满屋子的尸体身上,一一数过去,“你杀了我们十三人,我也应是如此做。”
鸩羽一直垂着头,此时也像是消了些气,不吭一声地看着折樱闯入人群中,屠戮了这里的十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