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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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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几百年前的第七大陆,星垂一方称霸,一如它的名字,在这片大陆钩织了一片密罗的星网,后世有人称其为星垂盛世,在当时堪称开天辟地的一部史诗。
建立星垂盛世的是这片土地上,唯一可以称作千古一帝的男子,他被后人称作星垂大帝。
他开疆扩土,一手撑起星网,即便是蹉跎了多少无尽无休的岁月,后世的那些帝王每逢登基时,还是会以神的礼遇来祭祀他。
然而,他横死于二十五岁那年,又因膝下无子,星网开始不可避免地走向夭折,此后诸侯割据,大陆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一时间星网碎裂成一片片残缺的土地,大陆刹那分崩离析,每一个角落都几乎被战火洗礼。
又是几百年悠长时光流淌而过,经过了几百年的风雨摧残,磨砺,和润色,在一番吞并兼收之后,大陆的辉煌终于显露出了它的轮廓几许,也在此时,成鼎立之势的三国开始了长达百年的针锋相对。
三国——敌曳,鱼浮,云荒,敌对多年,都未曾出现一丝半点的转机。
直到数十多年前,能算尽天机的上阳宫大祭司在临死之前流传下几句箴言,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他曾预言,大陆将有五个惊才绝艳的人能够颠覆一个国家,甚至可以改变三国的局势,而这五个人就藏在五句诗中——
公子扶风上九行,碧玉箫中颜色凉。
楚江儿郎说楚狂,吞龙噬虎兴霸王。
白虎窝底睡神郎,梧上翔凤吐云岗。
真金白银请魍魉,谁人不到财神堂。
神祗侧下拈花皇,娇女堪继星垂光。
从此之后,三国都开始蠢蠢欲动,疯狂地想找到这五个人,并因此在寻找中,开始了无休止的争斗。
七年前,敌曳太子天诃的出现,突然打响了战火的第一声,也就是从那时起,天下彻底打乱。
许多迟来的烽火,也因此逐步蔓延开来。
……
七年前的那一天,盾岭上空飘满了薄薄的一层雪,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不是雪,而是人类的骨灰,盾岭山下,嚣张的敌曳将士杀了人后,不但是活煮鱼浮的将士,还残忍地将他们就地焚尸。
下这个命令的正是,敌曳太子天诃,他的命令是让鱼浮皇长孙南嬴亲眼看着自己的子民死无全尸。
他的手段简直惨无人道,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只因这场战争属于天诃和南嬴。
他们不光是战场上的敌人,还是情场上的敌人。
天下人尽皆知,南嬴还在敌曳做质子的时候,借了一个女奴的势,才成功回到了鱼浮,能这么快在鱼浮站稳脚跟,也是因为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奴。
她便是被天诃驱逐,被誉为敌曳叛徒的月华奴。
这次她随南嬴一起出征,因为她的智谋,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盾岭山上被困多时的鱼浮士兵,因为她的一个主意,竟然反败为胜,反将天诃困在山脚下的朝夕城。
南嬴大悦,当即下令犒赏三军,可就在当天晚上,她却偷听到了,他要屠城的消息。
朝夕城不光有敌曳的军队,还有那些原来的居民,月华奴知道他的固执,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无能改变,所以她只身一人前去朝夕城放走了所有的人,同时也包括南嬴的生死仇人。
她以为敌曳人可以再捉,而百姓却是无辜的,他们不可以被她牵连。
她一向是心怀天下的女子,谁知道这却让南嬴震怒不已。
他好不容易才捉到了天诃,就差那么一点,就能为那些枉死的士兵报仇了,可是她这一自作主张,却让他全盘皆输。
末了,他只得班师回朝。
渐渐地军中就开始有人说,她和天诃还有未断的私情。
当时南嬴只是不高兴,还没有到猜忌她的地步。
而回京后的她居然怀了孕,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怀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南嬴的一位妃子,那个名叫骊姬的女人趁机命人散播谣言,说她早就和天诃珠胎暗结,故而才在那一战中放跑了天诃。
南嬴得知此事后,虽有了一些猜疑,但是想到和月华奴多年的情意,便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有那么一天,天上飞来了一只海东青,南嬴射死它后,从它身上找到了一封书信,才知道她和天诃还有密切地来往,其中言辞露骨,他火冒三丈,当时就去了她面前,质问她。
月华奴跪在地上,乞求他,“该断的情早就断了,如果不是对殿下一心一意,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殿下走到今天。”
然而,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将掐死的海东青和那封信笺扔到了她的眼前,“你说你没有背叛我,那这是什么?”
月华奴看到那封信,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天诃的算计,他想除去她,便用了这最阴狠的一招。
她拼命的解释,实在是情真意切,南嬴也渐渐地熄了火。
可是后来,骊姬暗自在南嬴的身上下了毒,恰巧的是这毒只有敌曳才有,而月华奴这个曾经的敌曳人便成了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月华奴为此只得去敌曳给他找解药,而连夜出城的她,却被人误会为畏罪潜逃。
她在拿着解药回来的时候,不幸被毒蛇咬伤,险些死去,临近盾岭,南嬴带兵前来,将她捉住。
他歇斯底里地质问她,“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你曾经许诺和我并肩作战,难道都是假的吗?我不惜为你和整个皇室闹翻,不惜为你推辞了无数上位的机会,可是你如今都给了我什么?”
她痛得满脸惨白,蜷缩成一团,手里紧攥着解药,想递给他,却被他狠狠地推开。
蛇毒侵蚀身体,她已经被毁坏了嗓子,说不出半句话来,却还是艰难地嗫嚅,想说一句,“殿下,我从来没有害过你。”
南嬴无情地挥开她的手,将她带回宫。
骊姬适时添油加醋,买通了御医,诬陷她怀孕的时间有误,说那孩子是天诃之子。
南嬴告诉她,“只要你肯打掉孩子,我便对你所做之事既往不咎,这已是我最后的底线。”
可是她不愿,她为什么要打掉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和他的孩子啊!
南嬴给她端来了打胎药,她打泼了药,哭得双眼红肿。
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她连夜逃出,却最终还是被南嬴追了回来。
此时,他或许真的是容不下她了。
天诃的陷害,骊姬的狠毒,皇室的咄咄相逼,孩子不适宜的出现,以及南嬴的不信任,终成了摧毁她的全部缘故所在。
时至三月,她已身怀六甲,她流了满目的鲜血,想告诉他什么,然而那个男子却在她还没有开口前,亲口对她说,“我已经容不下你了,但凡你那时肯打掉天诃的孩子,我便愿意既往不咎,我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但我还没有宽宏大量到要养贼人之子,你知道天诃做了什么吗?他残忍地杀害了我鱼浮十万将士,是十万将士啊,敌曳人的命是命,他们的命怎么就贱如狗了?”
她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想,无论她再怎么解释,他也不会再相信她半句。
于是,她笑了笑,好像他们初见时,她也露出了同样明媚的笑,她就在他恍惚的目光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怨你,永远都不会怨你,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归宿。”
“殿下,把我葬在我们相遇的那个地方吧!快到山樱开花的时候了,我想让你带我去看一场花开。”
他阖了阖眼,眼泪哗然而落。
后来,那个男子在天脊山亲自为她送了葬,他满头的青丝皆落满了白,山樱开花了,他曾在那个季节许诺她,将来要赠她一世的欢喜,和漫山遍野的山樱,山樱倒是开了漫山遍野,然而他和她的一世却没有走到尽头。
天脊山的深雪千年不融,后来又多了那个女人的鲜血,逶迤之处,开出了遍山殷红斑驳的山樱。
没有人会去祭奠她,敌曳把她当成叛徒,鱼浮把她当成耻辱。
她是一个无家无亲的女人。
这个女人,天诃一心要除去的女人,真的就是个普通女人吗?
不,她当然不是。
她被活埋在棺木里,三年都不曾死去。
只因,她要等待它的到来。
黑暗里,有一道虚无的影由最初的薄弱,再到三年后有了她该有的清晰轮廓。
她是因月华奴执念而生的魇,她的存在便是为了让月华奴为自己报仇雪恨。
她要让魇,为她杀死天诃。
每天她都会告诉魇,“为我杀死天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我的心愿。”
终于那只魇,修成了人形,会贴近她的脸,说出人类的语言,她会问她,“主人,我怎样才能出去?”
每到那时,她都会呆呆地看着她,许久,许久,都不曾眨眼,魇影像极了她,如画的眉目,圣洁而不可侵。
魇越来越强大,她也越来越虚弱,终于她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不得不苦涩地问她,“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魇确定地点了点头。
她于是抓住了魇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处,“我天生有两颗心脏,鬼心和人心,如今人心已死,就把我的鬼心赐予你吧!”
她一遍遍地重复,“为我报仇,让天诃死无葬身之地。”
魇也是一遍遍地点头,她彻底心安,遂将自己的鬼心剜出,放到了魇的手里,“我送你一个名字,只要有了名字,你就可以在这个世上存活下去。”
魇睁着一双懵懂的眼,将她望着。
她的唇角慢慢晃开苍白的笑,“折樱,以后你就叫折樱。”
那瞬间,她一下想起了,她和南嬴第一次见面,他就折下了一支樱花,放到了她的手上,他温柔的样子如四月春风拂过了她的脸,他呢喃道,“姑娘,我来折一段樱花送你吧,樱花的寓意是一生一世,永不放弃。”
她眨了眨眼,故作无知,“不放弃什么?”
他眉间都是笑,“不放弃,爱你。”
“……”
他说不放弃爱她,却不只放弃了爱她,还放弃了她的生命。
可是既然是缘分走到了尽头,她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这条路终归是她自己选的,跌倒几次,摔伤几次,乃至坠下深渊,都要她自己一个人来默默地承受。
爱到了尽头,便是无情。
她早就对此一清二楚。
她甚至更清楚,死亡永远都不是终点。
折樱就是她生命的延续,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将来整个天下的版图。
而她眼中装着的是,铿锵的战鼓,绵延的战火,执笔的魍魉,泼墨的天将……和她无可撼动的信仰。
她知道,从此往后,她将是整个天下最负盛名的女子。
千年神话,席卷繁华,多少年蒹葭风雨,同程一场,堪堪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