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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千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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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黎山。
“玉哥哥,你可知罄瑶漠兰被师姐派下山做什么去了吗?”云书捣腾着墨条漫不经心地问。
颜玉头也不抬,回道,“不知。”
云书见他专心致志的作着一幅山水画,她撇撇嘴,嫌弃道,“画得真难看。”
颜玉手一抖,一滴墨汁正好滴落在宣纸上,墨汁晕染开来毁了一幅良作。一张俊脸黑得比墨汁还黑,云书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门口移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劈死。
“云书”
感觉到身后一股杀气袭来,她不敢在做停留,脚下生风,用尽了毕生轻功才逃出虎口。
成功脱逃的云书停在山门口拍着胸脯顺气,嘀咕道,“幸好我跑得快。”
皇宫里,太后因为凝香之事正迁怒于皇帝。
刘后道,“皇上如今翅膀硬了,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质问哀家。”
赵祯道,“她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是大宋公主,是父皇的嫡女。”
刘后怒道,“皇帝”
赵祯道,“儿臣只是就事论事。儿臣只想知晓母后为何要下那样的懿旨?难道母后不知那道懿旨会给她带去多大的伤害吗?”
在赵祯眼里,那道懿旨无疑是一道被罢黜、流放、抛弃的圣旨。这样的旨意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公平。当他见到濮阳槊送来的玉佩时,他就知晓,那个姣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鸿波的女子真的活着回来了。
刘后道,“伤害?皇帝你可知,你给自己的母亲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吗?”见儿子有所动容,又道,“我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仇人。”
赵祯道,“可是母后,她是朕的姐姐。既然她还活着,朕就应当接她回宫,以了父皇的心愿。”
刘后轻叱道,“够了。皇帝,哀家再跟你说一次,她从不姓赵。即便她姓赵,那也是七年前的事。你给哀家牢牢地记着,永曌长公主七年前就与世长存。”
赵祯恭敬道,“太后同朕说过的话,朕一直都记着。今日朕只是顺道请示太后,凝香是公主是长乐长公主,朕绝不会让她流落民间。”
赵祯与刘后为凝香的事闹得不欢而散。赵祯拂袖离去,刘后更是摔了一地的青瓷。
“放肆”
“太后息怒。”郭槐心知皇上方才所说的请示倒不如说是告诫。告诫太后,他才是大宋的九五之尊。
“还息什么怒?”又一个青瓷花瓶碎了一地。“他眼里还有哀家这个母后吗?还当哀家是这大宋朝的太后吗?”
“太后息怒。”郭槐跪首伏地。“太后,皇上是受他人迷惑才这般同太后您置气。您消消气,可别遭了奸人的道。”
刘后深知,皇帝赵祯已渐渐长大,日后的朝中大事不会在轻易地经手她这个太后了。她也发觉,皇帝对凝香的姐弟之情不再那般纯粹。她紧紧地攥着手,眼底尽显杀戮,低沉道,“凝香不除,大宋难以太平。”
郭槐抬头撞见太后眼底的杀气,心底一片明了。
韩府一片灯火通明,傍晚时分韩映雪才从神府司回到府上,十七的韩映雪现下在神府司任少掌司一职,她刚回府便从母亲口中得知大哥今日救了位姑娘。
映雪问道,“娘,那位姑娘现下如何了?”
韩母道,“伤得很重,到现在还没醒呢。”
她拉着母亲落座,韩母道,“黄昏时,你表哥来过,他说极有可能跟最近失踪的女子案有关。不过,一切还得等那位姑娘醒过询问后才能确定。”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最近女子失踪案正是由神府司负责办这个案子。
“娘,可是有话要讲。”韩映雪见母亲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问道。韩母看着女儿点头,道,“太后对那丫头......”映雪知晓母亲所指何意。她叹气道,“濮阳师兄从宫里带回消息说,皇上为了凝香的事同太后闹得不欢而散。”
韩母道,“她毕竟是先帝的女儿。”
韩映雪道,“娘亲忘了,如今的朝廷是谁当家。”映雪握着母亲的手安抚道,“或许她不回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韩映雪道,“娘亲不是派人悄悄去了九黎山,那人回来了吗?她还好吗?”
韩母暗自神伤,道,“人是回来了,可他并没有见到丫头,只是带回了一句话。”
她追问道,“什么话?”
韩母道,“一切安好,勿念!”
在听到这句话时,韩母心里甚是难受。七年前突然失踪,时隔七年却又在这风口浪尖下出现。那她这七年里究竟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还能在被朝廷抛弃下说出这样一句平淡的话。
“映雪,你说丫头是否因为你大哥失忆才躲着不愿见啊?”
“娘”韩映雪紧握母亲的手道,“凝姐姐早已知晓大哥失忆的事儿,她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怎会因为大哥失忆就放弃呢。”
“我相信,她一定有她不愿见的苦衷。”
七年,大哥的痴情和守候,她都看在眼里。她也相信凝香的不见定有她的苦衷。只是她有些奇怪,为何这七年里大哥都平安无事,却唯独从乾州回来后便失去了记忆?
韩卓一一直困惑于凝香这件事。他脑海中没有半分关于这个女子的影子,反而是从家人朋友口中得知,凝香对于自己是个很重要的人。
他从书房回到自己屋里,因为想事情以至于忘记房里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个人。待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宽衣解带坐上床榻。他穿好衣服,蹙着剑眉站在床旁,才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子。
他心道,好一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脸庞。
床上的女子嘤呢一声,惊到了出神的韩卓一。
女子逐渐转醒,映入眼帘的床幔使她一怔,突入耳畔的声音让她为之一颤。
“姑娘,你醒了。”
女子不顾身上的疼痛,奋力起身,抱着被褥缩在床内。韩卓一见那瘦弱的娇躯躲在被褥之下却还在瑟瑟发抖,一双清泉的眸子明明闪现着害怕却执意透露出一股倔劲。静如止水的胸腔却被那股倔劲轻轻地激起涟漪。
他出声轻柔道,“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你可还曾记得自己受了伤。”见女子有所动容,他又道,“在下碰巧遇见昏迷的你,才将姑娘带回府上医治。”女子听见他的话,垂目瞧见身上不再是自己所穿那件衣裳,伸手抚上刺痛的伤口,才惊觉血早已止住。她抬眸瞧着离自己数步远的男子,言行举止皆有礼并不像是恶人,她便放下戒备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后视线落在男子身上,见他衣着玄服,腰佩墨色襟带,剑眉端鼻,有着一张英俊的轮廓。
韩卓一见她毫无方才那般害怕之色竟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审视自己。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在下韩卓一,情急之下才将姑娘安置在在下的卧房。还望姑娘见谅。”
韩卓一叫来下人去请崔老,又备些清粥送来。良久,随着崔老到来的还有自己的家人。韩卓一害怕突来的人吓到她,便一一介绍道,“姑娘,这位是崔老,是在下的师父,会医术。这位是在下的母亲,这是舍妹,韩映雪。”
女子看着众人,欲起身却被韩母制止道,“姑娘身上有伤就无须多礼。”女子怔怔地看着韩母,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就着床对众人施了礼。
崔老把完脉,慈目地看着女子笑道,“好生将养着,可别再让伤口崩裂了。”女子点头算作应答。
众人见女子只是一味地点头,惊觉有些奇怪。韩映雪道,“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当时情况紧急大哥救下姑娘却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情急之下只得带回姑娘。不知姑娘府上可还有什么人。也好教我们派人通知你的家人。”
女子垂眉,绞动着手指。忽又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案桌,她起身下床,及上鞋。韩映雪见状上前搀扶她,见她手指哥哥的案桌,便扶着她过去。女子展开宣纸,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韩映雪并示意她念出来。
韩映雪道,“小女子名千伊。身带顽疾不能言语望诸位见谅。”众人不禁瞧向她,才知她不能说话。“千伊出生江南,家中本是经商茶叶,无奈遭奸人诬陷,父亲锒铛入狱又突然离世。千伊只好只身上京替父伸冤,岂料在途中遭遇山匪劫持。”
韩映雪又道,“你身上的伤是被山匪所伤。”众人见千伊点头。韩卓一抓住细节问道,“既是被山匪所劫,姑娘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千伊提笔又写下。韩映雪念道,“幼时,父亲请过一位师父教千伊一些防身的功夫。我趁他们喝酒松懈时从窗口逃出”众人见此略有所思,千伊似又想起什么,继续写下,“那间屋子还关着几位姑娘。”韩映雪念道,神色突然一怔。众人神色也是为之一怔。
韩卓一道,“莫非正是近日失踪的女子?”他抬头看着千伊,千伊点头,又写到。
韩映雪继续为她念道,“她们说是被人掳走,原本我们已经逃到山下,可后来还是被山匪发现。我的伤就是在打斗中被砍伤,后来失足滚下山坡。”
她怒道,“那帮恶人太可恶了。我这就回神府司带人灭了他们的巢穴救出那些可怜的姑娘。”
韩母道,“轻易出兵,岂非儿戏。何况女子失踪案皇上甚为重视。应当禀明皇上,再由皇上定夺。”她又道,“映雪,你即刻进宫面圣,禀明皇上。卓一,你立即去神府司将这消息告知濮阳二人。”
兄妹二人应道是。
翌日,濮阳槊便来到韩府,找到千伊询问那山匪的巢穴,千伊凭着记忆立即画了一幅草图。神府司根据千伊所画的草图很是顺利的寻到山匪的巢穴,而此次领兵攻山的人正是韩卓一。此次行动不仅破获了女子失踪案,还成功的剿灭了山匪。
皇上龙颜大悦,赏赐了神府司及韩府锦缎十匹,珍珠一斛,白银千两,甚至借此时机恢复了韩卓一官爵。
宣旨的宫人离去后,韩映雪便对自家哥哥道,“贺喜哥哥官复原职。”
“有何可喜的。这本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夏侯飞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院内,道,“卓一早就该官复原职了。”
韩母笑道,“侯飞来了。”
夏侯飞道,“姨母”
韩映雪嘟嘴道,“表哥,你很闲吗?怎的,每日都往我家跑。”
“映雪。”韩母对女儿轻叱道。韩映雪只是将嘴撅得越高了。
韩卓一道,“你不在神府司等着接旨,瞎往我这儿凑什么。”
夏侯飞不以为然道,“不是还有师兄吗。”
韩卓一见他随着自己进到书房就不断地四处张望。“你在找什么?”
夏侯飞道,“找你的金屋藏娇啊。”他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韩卓一,“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金屋藏娇!”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双干净得如清泉的眼,好笑道,“就算有,也不会藏在这显而易见的地方吧!”
“有道理!”夏侯飞很是认同地点头,就见他迈出了书房。
“你去哪儿?”
“你卧房!”
“师父说你的伤已有所好转,可以适当的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
韩映雪扶着千伊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千伊姐,你知道吗!皇上恢复了我哥哥的官职,我们全家可高兴了。”她俏皮道,“不过说到底还是得感谢你,是你的那幅草图帮了他。”她激动的抱着千伊道,“千伊姐,你就是老天爷送给我哥的福星。”
千伊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对她比划着。映雪似懂非懂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哥本来就很厉害!”千伊点头。
“对,我哥本来就很厉害。”她很是认同道,“千伊姐,你不知道,我哥十五岁时就已经是少年将军了。他很会打仗的!只不过……”她扶着千伊落座,见她很是认真的听着,看她那双眼睛似在等自己说下去。她道,“七年前,我哥因为一个人丧失了斗志,导致吃了败仗。朝廷便把这个责任归罪于我哥,免了他的官职。后来,我哥就常年呆在那个地方等她回来。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可是我哥却不记得她了。”
“我很想念她,本想去九黎山寻她的,近日被这女子失踪案烦着也顾不上。”
千伊见她失落,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似乎是在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很快就会回来了。”夏侯飞适时地插嘴道,他答应过凝香要好好的看着卓一,他知道卓一失了忆,不过他记起凝香是早晚的事,现在他的首要任务就是阻止旁的女人趁虚而入。他迈着步子靠近两人,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千伊。
因着突然出现旁人,千伊神色有些害怕和慌乱。她借映雪的手起身移到她身后。映雪因着表哥的那句话,心里一高兴,全然不知千伊的神情。“表哥,你是说真的?她什么时候回来?”
千伊的神情映雪不知,却被紧随其后的韩卓一尽收眼底。他移步到她身旁,似给她安慰。对她说道,“他叫夏侯飞,我们是表亲,也是濮阳槊的师弟。濮阳你见过的。”千伊望着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的安慰和示意自己不要害怕。她渐渐地放松身体,回头看着夏侯飞,福身施礼。
书房里,夏侯飞一直嚷着完了二字。自打他失忆后便没见过他对那个女子如此的温柔。就算有,那也是七年以前。他深感这次任务甚为艰难。他在心里默念道,凝香,你快回来吧!晚了,你的卓一就成别人家的了。而韩卓一对于他的抽疯向来置若罔闻。
他道,“卓一,你可不能对旁的女子有所想法。不,是根本就不可有此念头!”
韩卓一放下兵书不以为然道,“为何!”
他道,“你如今只是暂时性失忆,不过,你早晚都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我是为了不教你日后后悔,才要在你萌生他念之时挥刀斩断。这样你才不会做对不起凝香的事儿。”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剑眉紧蹙。对于那个人,他的脑海是一片空白,无法捉到那抹躁意出于何处。
他思虑会儿,抬头望着夏侯飞,“今日你且将她的身世以及我同她有关的事从头到尾再细说一遍。”
夏侯飞爽快地应下,便娓娓道来。
“凝香是先帝和先皇后郭氏的嫡女。不过,她前面还有两位兄长,只不过在年幼时便相继夭折,所以皇后郭氏膝下只有一女。在先帝还是襄王身份时,便甚是宠爱她。莫说后来先帝登基为帝便封她为长乐长公主还赐了封地和宅院。她可是有史以来年纪最轻,最早得到封号的公主。”
“我记得五岁那年,我们是在国子监第一次遇见她。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长乐公主凝香。那天我不小心把夫子授业的手札扔进了水池。当时还是你替我拾回了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