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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故人重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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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马解释道,“当时夫子很是盛怒,我才不承认的。”韩卓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就在你挺身而出的时候,她便先挺身而出了。”
他永远都记得,那年夏天,那稚嫩又清翠的声音如黄鹂般好听。“回夫子,是学生不小心弄掉了手札。望夫子责罚。”
“你想啊!她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谁敢责罚她。可是你永远也想不到她会那般说。”
五岁的凝香,义正言辞地对夫子说道,“父皇常常教导长乐,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乐身为公主应当以身作则,既然做错事情,理应受罚。”
“后来,夫子只是罚她抄写论语十遍。她是因我而受累,所以你执意留下陪她一同抄写论语。正因如此,你和她才有幸结缘。”
韩卓一若有所思,他记得抄论语的事,也记得是因为夏侯飞才被罚,他唯一不记得的是忘了那个女孩。
他道,“你接着说。”
“后来,我们三人便常在一处。她八岁那年,先帝送她上九黎山拜师学艺。所以,她才 成为当时号称武林双绝,剑法第一的凌长峰的入室弟子。”“后来,因为公主年幼加上皇上皇后的思念,所以皇上下旨请凌长峰随同她回京,在宫中传授她武艺。也是因为她,你我以及师兄濮阳才得到他的指点。后来,她身边就多罄竹兰书四个丫头。凌长峰在京都呆了两年,直到凝香十岁时才带着她去了九黎山。”
“对了,你曾经偷偷去九黎山寻过她呢!”夏侯飞打趣道。
韩卓一心道,偷偷去找过她。“之后呢!”
“之后啊!你在九黎山呆了半年才被姨母接回家。”
“之后还发生过什么?”
“之后,她十二岁时下山回过京。不过那年,她跟先帝吵了一架。还被先帝禁足在摇光殿。”
“禁足!因为何事?”
“这个就不用细说了吧!”见他蹙眉,夏侯飞靠近他,低声道,“事关先帝封禅一事。我可不想……”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后来呢!”
夏侯飞躺倒卧榻上,“皇宫出现刺客大闹一场后,第二日皇上便解了她的足。之后她就离开了。”
韩卓一道,“怎么会有刺客!”
他道,“说来也奇怪,刺客出现后,皇上立即下了口谕不允许任何人再提及此事。所以当时的情况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半年后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是那年黄山论剑大会。她凭着一套精妙绝伦的浣花剑法力战各大门派弟子成为武林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继而名扬天下,时年十三岁。”
韩卓一轻声道,“十三名天下,年仅十三岁便成了武林神话。”
“我告诉你,她那套浣花剑法甚是厉害。我记得,十五岁那年九月初九是她回宫的日子,可那天,她反倒是带着四个丫头先来到了军营。”
他记得那天她坐在高大的马背上,一身男装,明眸皓齿,头束绸带,白衣胜雪,腰间佩着绣有梨花的缎带。清翠的嗓音,笑若春风拂柳般地唤了一声“韩卓一”。
夏侯飞神情凛然地看着韩卓一,他多希望他的失忆只是一个笑话,即使大家笑过后。他依旧记得当年那个对他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少女。
韩卓一不解道,“她去军营作甚?”
“你傻啊!自然是去寻你了。”夏侯飞白了他一眼道。“之后那一年你俩便常处一块儿。对了,你还教姨母去向皇上请旨赐婚。可能皇上是舍不得便没同意。不过,却在她十六岁生辰前一天皇上便下旨赐婚于你二人。”
夏侯飞打趣道,“还别说,你小子可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韩卓一道,“那为何,我与她没有成婚?”
夏侯飞叹气道,“所谓世事无常。当时太常太卜连良辰吉日都择好了,可谁知,皇后郭氏突然病逝。同年,恰逢辽军南侵。随后你主动请缨西征,皇上便承诺你,凯旋归来之日便是你们成婚之时。”
他记得,那场叛乱僵持了一年。
“那场叛乱僵持一年,同时凝香也在皇陵守了一年。”“一年后,你带着胜利的消息传回京都,同时你们也约好在梨花坳相见。你如约前去,却未曾见到她。”
韩卓一道,“她没去?”
“不,在你传回消息的那天,她就去了。”夏侯飞黯然伤神连语调也变得格外沉重。他道,“你没见到她,是因为她……失踪了。随她一道失踪的还有那四个丫头。”
韩卓一听到失踪两个字时,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扶手,以至于指甲嵌入木桖里。
他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失忆的吗?”
夏侯飞摇头。“那个时候的你不是失忆,而是失了心发疯了。你发疯似的到处找她。你四处流浪找了她两年无果。直到某天,衣衫褴褛的你出现在大伙面前。后来,你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痴痴傻傻地守在梨花坳整整七年。”
他也忘不了,他突然出现的情景。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衣衫褴褛,须发邋遢,没了往日的气魄,曾经的松柏如同一棵枯木直直地倒下去。他昏睡了整整七天,醒来后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就像没有魂魄的木偶任人摆布。
良久,他才开口道,“如此说来,我失忆是在七年后。”
“没错。”他说,“后面的事,你都记得!”
见他点头,夏侯飞趁热打铁道,“你可还记得自己落水前发生了什么?落水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扶额努力的去回想落水前后的事!他发觉自己越是努力想越是想不起来,甚至连同侯飞方才讲的关于她的事情几乎都在慢慢地淡化去。
“我不记得!”他突然厉声道,“出去!”
九黎山上因为云书早已是乱作一团,所有人在山上都已寻了个遍仍旧找不到她的踪迹。
“有谁是最后见到她的?”舒清风询问众人道。其他师兄弟皆是摇头,这时只见荣生疾步从大殿外走来,他手中似拿着什么。
“二师兄,我在山门外找到这个。”
竹叶眼疾手快夺了去,道,“这是小书的珠花。”这是用上好银器打造出的珠花,她们四人皆有一支同样的珠花,只不过每人用的珠花不一。云书是六月雪,漠兰是腊梅,罄瑶是虞美人,竹叶是君子兰。这是凝香送于她们的生辰之礼,她自然认得。
“叶师妹,你确定这是云师妹的珠花?”七师兄闵子梅问道。“是。因为我们姐妹四人皆有同样的珠花,只是每个人的花型不一。”竹叶拔下自己的珠花说道。
众人见她掌中的珠花果然如她所说一般。
舒清风道,“五师弟除了珠花,你可还发现些什么?”
闵子梅摇头,“未曾见到有打斗的痕迹。”
“云书是被人掳走的。”殿外传来颜玉的声音。竹叶忙问道,“玉哥哥,你怎知是被人掳走的?”颜玉进入大殿,“我去趟了山门外,除了小书的脚印外,还有一双极其浅薄的脚印。前两日山上刚下过雨,泥路上必然会留下很重的脚印,可唯独那双脚印是极浅的,可想而知那人轻功极好而且武功还是在云书之上。”
不知是谁说道,“那云师妹岂不是有危险。如今师父闭关,大师姐又不在,二师兄快下令派人去寻她吧。”
不知是谁又说道,“我看,还是先通知大师姐吧。”
颜玉否决道,“不行。”见众人疑窦。他又道,“她在忙其他事,就算知晓也无暇顾及,这事儿我日后会向她交代。”
“人,必然要找。可是我们该从何处下手?掳走她的人是谁,有何目的?我们全然不知。”舒清风冷静道。
最后舒清风决定派人下山秘密追查,留在师门的人则留意其他动向。颜玉在房里为江西月施针,见竹叶心不在焉。出声道,“别担心。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漠兰罄瑶二人,她们也会留意的,至少小书暂时不会有危险。”她点头道,“我只怕那人利用小书去威胁师姐。”这也是颜玉所担心的地方。那个赠剑的人还未找到,如今又出现一个掳走小书的人。他也不知这两者是否有何联系。他看了眼床榻上的人,道,“过两日他便会醒,到时我们便一同下山。”竹叶也看向江西月,道,“也只能如此了。”
同样的天空下,皇宫之中却是一派祥和,此刻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群臣满堂,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罄,乐声悠扬。这次宴会是为了犒劳此次剿匪有功,解救少女失踪案有功之臣。
宫墙外,一道黑影轻身一跃便消失在月夜之中。
只见那人飞檐走壁游走于皇宫内院,似乎那人十分熟悉皇宫地形与守卫,还能巧妙地避开禁卫军巡逻的时辰。只见那人如鬼魅般消失,下一刻却出现在御书房。
那人进到御书房内直接靠近勤政爱民的匾额下,见他抬头看向匾额,视线直指‘政’字便伸出左手来顺着政字的下方滑出三寸手掌微用力,只见一旁的墙壁似一道门划开,呈现出的是一处上下排开的九宫格,格子里存放的均是皇帝下召的密召备件以及神府司,暗卫调查而来的密函。那人将格子中的每一份卷宗均一一打开瞧了个仔细,但并没有找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人眼神之中透露出不信,正待他放下卷宗时,一封信从夹层中掉落在地上。那人拾起信笺,欲拆。
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只听得皇帝赵祯对身后的宫人说道,“不必跟进来侍候了,朕想一个人呆着。”宫人道了是,便将门合上。此次设宴群臣本是一件开心之事,可赵祯心情却是不佳,近几日因为凝香一事与太后不和再加之韩卓一官复原职一事,太后也是极为不欢。他散掉宴会后又去了趟凤仪宫,太后不愿见他,便才回到御书房。
他坐在台阶上,从怀中取出一块羊脂玉佩,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他呢喃细语道,“阿姐,你回来了为何不肯回家呢?你不知受益很是思念你吗?阿姐,你快回来吧!”
这一切恰巧被隐匿在房梁上的人瞧了去,只听得那人一声微弱的叹息。接着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赵祯见来人一身夜行衣打扮,倒也不害怕,他缓慢地起身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皇宫?”声音之中充斥着皇权的威严。
那人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那威胁的话语对他毫无压力。那人伸手撤下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来。皇上看到那张脸似乎不太相信,可眼神之中却流露出惊讶与兴奋。
“阿姐”
赵祯口中的‘阿姐’正是前几日出现在京都城听风楼的凝香。
赵祯大步流星地靠近她,那关切的声音中掩盖不住他的欣喜之情。他拉住凝香的双臂,道,“阿姐,真的是你吗?受益不是在做梦吧!”若不是见他对着那块玉佩神伤,她是决计不会现身,至少现在她还不愿面对皇室中任何一个人。现下见他欣喜若狂的模样倒教她想起小时候他粘着自己那般可爱的模样,可见,自己终究还是不忍。她唇角自嘲般地勾起一抹笑意。点头道,“受益不是在做梦,是阿姐回来了。”
赵祯在听见她这般肯定的回答后,一时冲动的将凝香拉入怀中,紧紧地拥住她。欣喜若狂连称三个是,“是阿姐,是受益的阿姐。”
姐弟俩人秉烛夜谈,赵祯问了凝香许多七年间的事,她也只是避重就轻般地回答。每当赵祯提及先帝为她所做之事时,她也只是简单的应答。
“没想到,他竟会这般看重于我。”
“阿姐是嫡女,是父皇的掌上明珠。各种礼节制度自然是要极好的。”赵祯看了看凝香,神色黯然道,“若是父皇还在世,看到阿姐回来了,他一定会很开心。”
“我晓得,他会!”这句暗自嘲讽的话也只有她自己能明白。
赵祯见她流泪,以为是勾起她对父皇的思念以及未能见父皇最后一面才会这般神伤。胸腔之中那抹细丝的抽痛让他不禁抬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
凝香强颜欢笑,看着赵祯,“不说这些伤神的话了。倒是你,让阿姐好好瞧瞧。”她左右打量一番,又道,“受益长大了,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大宋,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孩童心性了。”
“受益晓得,绝不会教阿姐失望。”
“阿姐晓得受益会是一位明君,能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贤君。”
赵祯看了一眼凝香复又低下头去,凝香见他周而复始,便问道,“受益,可是有话要说。”
“阿姐,母后下的那道懿旨……”
“阿姐明白!太后那般做自有她的道理。我不会怨她!”凝香道,“阿姐有一事,希望受益能答应。”
赵祯不解道,“阿姐所指何事?”
凝香道,“我希望今夜的事能成为秘密!”见他疑惑的盯着自己,她又道,“在世人眼中我是个已故之人,可如今突然出现,难免旁人无法接受。我知晓,皇上一心想要恢复我的身份,阿姐已经很开心了。但这种事毕竟是急不得的!”“阿姐……”凝香打断道,“皇上,就算你一意孤行,朝中又有几位大臣会同意?”赵祯冷静的思考,这几日单是为了韩卓一一事朝中便有好几位大臣联名弹劾。他知晓,自己一日不亲政,他所想要做的事,想要护着的人永远都会受到胁迫。
转眼已是三更天!凝香道,“我该走了!”
“阿姐,我想见你的话,该去那里找你?”
凝香思虑道,“那便以烟火为信号。见到烟火,我自会来见你。”
消失在皇宫之中的凝香却突然出现在韩府后院中。她见韩卓一房中还亮着灯火,知今日宫中宴会,他是主角,官复原职后要面对的事还有很多。现下这般勤奋用功,也不知他身体能否吃得消。便不由自主的靠近窗户,隔着窗户纸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抹身躯笔挺的静坐在案旁,手上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
对于她而言,似乎就这般远远地看着他也是一种极好的事。
自打韩卓一官复原职以来,朝中便有大臣们相继前来韩府道贺。这几日韩府上上下下可谓是高朋满座。千伊因为是韩府坐上宾,倒也不需要她理会府中之事。此时,她正独自一人捧着五彩鸟坐在后院中给它换药。
这五彩鸟正是那日与韩卓一在亭中下棋,偶然发现它跌落在荷塘里。被韩卓一救起才发现它折了一只羽翼。
“师兄,你不觉得这个千伊有些奇怪吗?”夏侯飞坐在长廊下问濮阳槊。
濮阳槊看着那张时而含笑时而恬静的侧脸,道,“只要是不讨你喜的人,你都会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