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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凤离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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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一边酌酒一边欣赏着高台上的戏码。大堂内一片肃然,每位看客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高台上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
凝香看着那女子此刻说的话竟是当日自己在莫鸣剑咄咄逼人下所道出的话。
握杯子的手不觉一顿,她心道,“竟然一字不落!”
正当她思虑之际,桌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古色古香的雅间内,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但,唯独比不上那靠窗下的案桌上放置的那鼎青铜色香炉。那香炉所散发出的清香,沁人心脾!那袅袅青烟仿如隔纱幔妙的舞姬,魅惑人心!
房内,只见凝香正站在那鼎香炉旁,半启的窗扉可以将大堂内的一举一动尽收在眼底,而她的视线时而落在高台上,时而落在手下那阵拂动的青烟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依旧喜欢这身着装。”说话的是一位温文儒雅的谦谦公子。只是细看那英俊的轮廓上,嵌着一双挑花眼,从那双看似闪烁着多情的眼睛无时无刻不透露着算计之意。
凝香闻言,只是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除此再无其他举动。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那浓密的眉犹如利剑般向上稍稍扬起。一身男装的她,的确比寻常男子多了一份阴柔,却不输任何男子应有的魄力。然而,一身女装的她,的确比寻常女子多了一份刚柔,却又不输任何女子应有的柔情。
只听屋内发出瓷器轻碰声和潺潺流水声,继而又听到那如音律般悦耳动听的声音,“过来坐,来尝尝我这梨花时节的醉梨花,是否如当年那般合你的口味!”
凝香回身,漫步到他身旁坐下。伸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别无他话。男子垂目,摇头轻叹,“让你开口说句好听的,还真是难于上青天啊!”
良久,凝香才放下酒杯缓缓开口道,“没想到,时隔七年,你竟然妙手回春让一座死楼在武林中名声鹊起,还能与百年闻鹊齐名汴京!凤离歌,你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没有展露出来!”凤离歌闻言,大笑三声,道,“承蒙长公主抬举,离歌的那些雕虫小技在长公主的眼中甚是微不足道。”
“好一个微不足道!”凝香冷笑,道,“能让一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人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我当日所说的话!凤离歌,你觉得这仅仅只是微不足道那么简单?”
凤离歌怔了怔,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干笑道,“黎山上的事,早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民间瓦肆对此事的传颂到如今就连三岁的小孩也能随口说出你的话来!我凤离歌只不过比他们更会大做文章而已。讷,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借用一下你武林第一的名誉也无妨吧!”
凝香瞥了他一眼,道,“武林第一也好,天下第一也罢,我更本不在乎。这些虚名只不过是烟花一瞬,昙花一现,人死后也不过是黄土一堆。何必让这些虚名徒添烦恼。”
闻言,他愣住了,他不知这个十三岁就名扬天下的女子在今日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笑道,“世间能有几人像你这般将名利视如粪土。”
“他人而言,我不在乎也不重要。你若是用这话本来做生意我也不计较,但是......”凝香摩挲着酒杯,抬眸认真地看着凤离歌,一字一句慢慢道,“若教我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到时休怪我凝香不念及旧情。”
凤离歌被她盯得头皮发麻,也知道她是个说到做到之人,那双挑花眼滴溜溜得直转,陪着笑脸道,“我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做这个话本一来不过是为了银子,二来不过是想知晓如今朝廷里面的那位当家人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凝香端着酒杯,低眉道,“你倒是有心了!”
“不是有心,而是好奇!难道你就不好奇?”
方才她故作轻松的动作可是被自己瞧在眼里,他就不信,她不好奇!
自论剑大会结束已有半月有余,她死而复生的消息早已传入京中。可近日以来,朝廷对她毫无半点慰问之意。更可恶的事,朝廷还下旨禁足言论,昭告世人,永曌公主早已逝世,而九黎山上出现的公主是有人故意为之,混淆视听!也正是如此,他气不过,便谋划了这个话本子,为的是不让圣旨堵悠悠之口。
见她放下酒杯,起身缓走几步,忽而顿足,声音平淡如水,说,“不好奇!”
“可是,先......”
“没有可是!”凝香回头看着他,“朝廷是朝廷,我是我!她对我用什么样的态度我一点也不在乎!更何况,我从不姓赵!”
是的!她不姓赵,她甚至连自己到底姓什么也不知!
凤离歌从未见过她恼怒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原本是想告知她,当年先帝在她失踪之后所发生的事,殊不知,她竟如此不愿听!
当初,她失踪的消息一经传出,他便立刻赶往梨花坳查探,竟寻不得任何蛛丝马迹可见那些人做事滴水不漏。这些年他暗中查探下来得到的也只是些零碎的痕迹,待到再细查下去时却被斩得一干二净。亦可见那背后之人一定是位高权重!今日见她有所隐忍,想必当年梨花坳失踪一案埋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她平复好心绪又道,“朝廷对莫邪之事甚为敏感,你还需谨慎行事,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凤离歌仿如事不关己,乐道,“赔了就赔了呗!不打紧!不打紧!”凝香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摇头又道,“凤离歌,我倒希望你能如上回那般置身事外!”他知晓她所说的上回指的是莫邪问世之日。
他优哉游哉道,“上回与这回不同!你虽不喜什么武林第一,但是你的名字已经上了武林排名谱第一。倘若,这回我还是置身事外那岂不是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吗?”
凝香道,“这么说来,这七年里,你倒是利用排名谱上的人赚了不少银子!想必,你凤大老板的私库堪比国库了吧!”闻言,那双挑花眼滴溜溜直转,他微笑着凑到凝香身旁,伸出小指比划道,“就差这么一点点!”
凝香愣了愣,道,“对你还真是不能小觑!不过,你这副乐得其所又爱多管闲事的模样倒教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玄机老人。”
凝香见他不说话,盯着他仔细道,“别告诉我,堂堂听风楼老板竟不知玄机老人是何人?”
凤离歌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岂会不知!他老人家在江湖上可是除了名的古怪!他不是有个规矩叫什么‘占卜只占有缘人’你说这人是不是古怪得很!”
凝香瞧着他一脸的笑,也不点破只是附和着点头!
“你说若教他老人家知晓你这般说他,不知他会不会杀了你!”凤离歌苦笑,“怎么会!我与他老人家也不熟络,若只为这几句话就杀我,这,总说不过去吧!”
“是吗?”凝香仿佛对他的话不可置否,又道,“既然如此,便给你个机会,替我找到他。”
“啊!找,找他?作甚?”
“你且帮我找到他便是,问那么多作甚!”
凤离歌仿如自己掉入她的陷阱之中,若是让师父知晓今日自己所说的话,恐怕......不禁觉得后背冒起一身冷汗,他用袖子拭掉额头上的冷汗,才踱步到凝香身旁。适才发现她如同被人点了穴般屹立在窗户旁,他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寻得一个身形挺拔的背影。仅凭那个背影也知,那人是谁!与那人同桌的还有位女子。女子衣着打扮倒不像是个普通官宦家的小姐,而她骨子里倒是透露出一股习武之人的豪爽。只是那女子一直在对身旁的男子低语什么!虽然看不见男子的表情,但是从男子坐的方位便可看出,他对高台上的戏码不感兴趣,只是不愿扫了女子的兴致才勉为其难地偶尔抬头!
耳边响起了凤离歌的声音,只听他道,“自打半月前,你托人将他送回京后,他一直昏迷不醒。韩家为保他人惊扰便对外封锁消息,前几日,夏侯飞来我这儿喝酒,我才知,他醒了!不过,这几日倒不见他来,反而他身边女子倒是常来!”
凤离歌收回视线看着她,问道,“你回京,他知晓吗?”见她不语只是摇头!又道,“是否要下去跟他打声招呼?”
半饷,凝香才收回视线,对凤离歌道,“离歌,帮我做件事!”
凝香对凤离歌附耳低语了一番!只见那双挑花眼忽明忽暗,他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凝香道,“以你神通广大的能力不会不知他半个月前发生过什么吧?”他自然知晓,当日他便收到她的书信,书信当中只是粗略地提过,所以他才知道送韩卓一回京的人正是受她所托!后来的一些事情也是他暗中查探才得知!
凤离歌道,“我只是担心,会适得其反!”
凝香凝视着那道背影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自那晚后,凤离歌便不曾再见凝香!梨花树下,落英缤纷,一袭红衣逶迤的大袍湮没了他温润如玉的性子,再加上那双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挑花眼更是为他添了几份霸性。
正待他斟酒时,空中突然闪进一道身影,来人单膝而跪,对榻上的凤离歌恭敬地喊了声,“老板。”
“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那人不多话,只简单地回了三个字!
凤离歌放下酒壶,左手轻叩着桌面。忽而抬手一摆,那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思量了会儿,端起酒杯欲往唇边送,就见一片花瓣飘飘而然地停留在杯沿上,他眉梢微挑,凝望着那片茭白的花瓣,自语道,“落花有意,当真是流水无情!”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一吹,那花瓣自飘散而去......
正午时分,密鼓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匹快马首尾相连,从西城门一路向南似箭般飞入长街,直奔韩府。为首一人先翻身下马,接过同伴马背上昏迷的女子,且一进门便吩咐家仆去请崔老。韩卓一一路疾驰冲进后院,来不及多想,抱着女子便进了自己房里。身后更是陆陆续续地来人,为首的便是韩母!韩卓一带回陌生女子,便有家仆去回禀。
他见到来人,唤了声“母亲”韩母向前几步靠近床前,探首仔细地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女子,那女子面容泛白,额头上的汗珠似豆般滚落,衣衫上的血早已涸成暗红。韩母回首对儿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竟伤得这般重?”“孩儿也不知!”见崔老提着药箱迈进门槛,韩卓一道,“母亲,救人要紧!”
一刻钟后,崔老提着药箱从房里出来,说道,“人,已无碍!夫人正为她包扎伤口。”崔老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你在何处发现的这位姑娘?如此贸然地把人带回来就不怕她家里人着急吗?”韩卓一道,“在东郊树林,发现她时已经奄奄一息,我心急救人未曾细想!不过,我已派人去神府司通知夏侯飞,让他去查探此事!”
崔老听闻他的话很是认同地点头。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花园假山下。韩卓一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而赵冰若说的话也一直回荡在耳旁。
“生在帝王家,看似风光,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又有谁晓得这份荣华的背后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身不由己。生为公主,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连自己的婚姻也只是权利下的牺牲品。可谓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赵冰若真真切切的喜欢你,喜欢了你十几年。可是,我从不后悔。”
“今日把这个秘密告知与你,并非让你为难。我只是不想带着这个秘密进到棺材。”
崔老回身看着身后人,蹙眉道,“是何事竟让你如此失魂。”
韩卓一道,“一些琐碎之事。师父方才是同卓一说了什么吗?”
崔老道,“为师是问你打算何时去九黎山接凝香回来。”
韩卓一道,“她,很重要吗?”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为何自己却记不得!如果是很重要的人,为何自己醒过来的第一眼见到的是赵冰若呢!他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