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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眼疾 师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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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不知是不是按时吃药的缘故,小孩儿身上的伤口虽然一直在痛,却远没有了前些时候痛得那般厉害,而且伤口也已经结了痂。
红肿的脸更是慢慢消了下去,露出了小孩儿原来的模样。
两弯淡如云烟的眉,一双不大不小的眸子,黑白分明。而且只要白玉堂说话的时候,那双眸子便会第一时间看过去,看着白玉堂的脸发呆。
这时候白玉堂便会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头发。
小孩儿的头发非常的柔软又柔顺,摸起来非常舒服。早前白玉堂曾想过为他束发,然而,分明握在手中的发丝一经梳子掠过就会从手中溜走,根本就抓不住。无可奈何下,白玉堂也绝了替他束发的念头。
每日瞧他披头散发,看着看着,倒也习惯了。
这一日,喂小孩儿啃完一只山果,白玉堂拿布擦了擦他的嘴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来。
“差点儿忘了。还没有告诉你,我姓白,白玉堂。小孩儿,你叫什么?”
小孩儿:“……”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怔怔地盯着白玉堂,没有回答。白玉堂当他没有听清,便又问了一遍:“问你叫什么?”
小孩这才张张嘴巴,不知怎么就将梦中听到的脱口而出:“……昭儿。”
“昭儿是么?”白玉堂眨了眨眼,“怪顺口的。”
小孩儿眼睛眨巴眨巴。
那温顺乖巧的模样看得白玉堂没把持住,忍不住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嘴角微微翘起,白玉堂一贯清冷的嗓音里晕染开几许喜悦之色。
满满的欢喜。
他唤——
“昭儿、昭儿……”
又过去几日,小孩儿终于在白玉堂的照顾下,可以下床走动。只是下床容易,小孩儿该穿什么却犯了难。
初见时小孩儿衣着单薄且染了血,白玉堂爱干净得很,决计不会留下它们。自己穿得衣物对小孩儿来说又大了许多,勉强套上去也只显得不伦不类。好在最后白玉堂想起自己以前穿小的衣物鞋袜应该都被药枉然收起来了,所以便随意找了找,不多时就将旧衣物翻了出来。
替小孩儿换上自己的穿小的衣物鞋袜,顺便再裹上一层厚厚的棉衣,白玉堂这才放心下来。
“今儿天放晴了,院中的腊梅花开了,煞是好看。咱们一同去看看吧。”白玉堂说着就将小孩儿抱到床下。
双脚一落地,床上呆久了的小孩儿登时一阵脚软。白玉堂赶忙拉住他的手腕子,左手一圈,将他带进了自己怀里。
摸了摸小孩儿的脸,白玉堂关切问道:“怎么,可是哪儿不舒服?”
小孩儿任他摸着,半晌摇摇头。
“没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白玉堂只以为小孩儿害羞不愿说,便道:“不舒服便说,无须这般拘谨。”
话音未落,白玉堂突然觉得自己衣袖被人扯了扯,一低头正对上小孩儿看过来的双眸。
黝黑发亮,如嵌墨石。
白玉堂:“?”
小孩儿的声音跟小奶猫似的,细细小小的。小孩儿眨巴着眼睛问:“不是看腊梅吗?”
经过这段日子的照料,小孩儿不仅身上的伤口渐好,就连脸上的伤痕也越发浅淡起来。本就圆圆的小脸更是圆润了起来,看起来更有朝气。
登时,白玉堂瞪大了眼。
他觉得自己终于能明白蝴蝶口中所说的“可爱”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个对自己眨着眼睛的小孩儿可不就应上这俩字了么?
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听在耳朵里很是清晰。
小孩儿攥紧手中的衣袖,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软软糯糯的声音陡然响起。
白玉堂这才忆起自己身在何处,面前又站着什么人。小孩儿仰着脑袋,皱着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绷着脸看着他,等着他答话。
小孩儿:“为什么不说话?”
“咳,我没事儿。”白玉堂答道。
“哦。”既然无事,再牵着衣袖似乎有些不妥。小孩儿作势就要松开手。
白玉堂却一把抓住那只滑下去的手,牢牢的握在手掌中。
极其自然,仿佛本该如此。便已是
“走,咱们去看腊梅去。”
白玉堂的手掌细腻温热,一看就是不怎么做事的手。如今这只不算宽大的大手握住小孩儿的小手,温热的气息从相贴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涌来,温暖得让人舍不得离开。
小孩儿被他握着,竟忘了挣脱开。最后,小孩儿慢慢地被他带到了屋外。
外面的雪早已停了,只是迎面而来的风吹在脸上泛着冷意。然而也等不及说冷,小孩儿就被窜入鼻子里的梅香所吸引。
轻轻一吸,淡淡一缕清香四溢散开,混合着寒风的凛冽,与白玉堂身上沁人心脾的梅香如出一辙。
那双好似幽暗宝珠的双眸微微一亮,小孩儿忍不住赞叹道:“好香。”
“不仅是香,如此凌寒中独它一枝独秀,单这一点便教争春的花木无法相提并论。”白玉堂淡淡的接口道。
神色间却不觉染上些许喜色。
白玉堂独爱梅花。
爱她的凌寒独开的傲骨,爱她的香自雪中来的意境。院中的这株红梅便是两年前,白玉堂亲手种下的。初时只是细细瘦弱的小嫩枝,如今已是绿叶片片,红梅点点。
也不枉当年他这般费心费力地种下。
感慨间,突然听见小孩儿低声问:“白白喜欢梅树么?”
小孩儿自醒来后便一直叫白玉堂白白,许是这字好念又好记,白玉堂也就随他去了。
白玉堂低头,将小孩儿头上戴着的兔帽向下压了压,笑道:“喜欢。怎么了?”
只瞧那双眸子飞速地眨了眨,小孩儿用力地摇头。
小孩儿明显是藏了心思的,而且这心思还是不能告诉他白玉堂的,白玉堂也不忍逼他,于是便弯下腰,碰了碰他的脸,温声问道:“昭儿,冷不冷?要不要回……”
“屋”自还未出口,一道木门被推开地“吱呀”声响起。连同推门声一同出现的便是一道温柔的声线:“泽琰,为师回来了。”
白玉堂一怔,须臾,那双冰雕出的桃花眸里蓦地闪过一丝惊喜。他松开手,转身看向院门口,果然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师父!”白玉堂连忙迎了上去,惊喜地唤道。
原来来人正是白玉堂的师父药枉然。
看模样,药枉然不过二十出头,极为年轻。只是那张脸却极为阴柔。美过一般的女子。
只见他一头青丝偏偏白了双鬓,一双犹如皎月般的双眉,其下是一双微微上挑地凤眸,薄唇轻扬,贝齿微露,淡淡一笑间,天地都似乎为之变色。
药枉然脚程极快,只几步便到了白玉堂的面前。只见他微微低下头来,襟口微开,一袭深紫的衣衫衬得他肌肤洁白如雪。
凤眸轻扬,已是敛满笑意。
“几日不见,泽琰都快比为师高了。”
半个多月未见的师父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白玉堂忍不住又唤道:“师父。”
“泽琰乖。”药枉然俯下身,抬手将白玉堂滑下肩头的长发拂到身后,又道:“为师不在的这几日可还好?可有出什么事?”
白玉堂刚想答话,药枉然的视线却已经落到了他的身后。殷红的梅花树下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童。小童一脸茫然地向这边看过来。
“咦?”
药枉然一声惊疑。白玉堂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孤零零地站在梅树下的小孩儿。大大的兔帽几乎压到了眼睛那儿,小孩儿眨巴着眸子。长长的兔耳朵垂了下来,落在包裹得圆滚滚的小身躯上,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白玉堂愣了愣,才想解释。药枉然却已经越过了他,走到了小孩儿的面前。白玉堂来不及想就跟了过去。
一走近,白玉堂就看见药枉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孩儿看,那双好看的眉更是微微的蹙起,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良久,药枉然突然喃喃自语道:“你的眼睛……”
须臾,白玉堂还未明白的时候,药枉然突然一把抬起小孩儿的下巴,弯腰凑了过去。凤眸眯起,打量着小孩儿的眼眸。
白玉堂一惊,“师父!”
药枉然却突然松开了手,转脸看向白玉堂严肃又认真地问道:“泽琰,你老实告诉为师这个孩子究竟从哪儿来的?”
白玉堂被他问得一愣,一时,竟忘了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