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白发如雪》容予之

34、尘埃落定

　　随着初九三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古月圣亦调息完毕，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他修为高深，为初九驱除体内仙力本不在话下，但因为初九是伏羲琴转世，一份体力乃常人千倍有余，因此替她治疗时，仍耗去了他不少修为。

　　“古月仙人！”见到古月圣过来，向来性格乖僻的初九亦不免感激地道，“多谢仙人前辈相助。这次，应是让仙人前辈为我费去了不少修为……”

　　“不碍事。”古月圣道，“你感觉如何？”

　　“我好多了，身上已经不疼了。”初九面上浮起几许复杂的神色，既是无奈又是喟叹，“小雪的灵力还留在我的体内，替我缓慢地疗伤。她真的好傻，怎么连这种笨办法都想得出来……”

　　古月圣道：“小雪姑娘天赋异禀，她的能力现在还未得到开发。若能激发潜能，将其正确运用到悬壶济世上，或许能有一番成就。”

　　“天赋异禀？小雪的确拥有很特别的治疗能力……”初九疑惑地道，“她不会也是什么神器转世吧？比如说女娲石？”

　　古月圣没有回答，只摇了摇折扇，对初九道：“宇文姑娘，恕我直言，伏羲琴之力确可支配万物心灵，但若将其运用到自身，强迫自己遗忘痛苦，虽能轻松一时，但绝非长久之道。”

　　初九默然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那些回忆，太沉重也太痛苦，曾让她无法负担到宁可遗忘一切。但是现在，她的身边有了这么多支持她和陪伴她的人，初九想，或许如此胆怯弱小的自己，也能从胸中生出一点勇气，从而努力地面对一切。

　　“古月仙人，”宇文拓依旧记挂着初九的身体，“阿鸾自小体弱，又曾被利器贯穿内腑，留下暗伤，更是雪上加霜。不知仙人可有方法根治？”

　　“我便是要说此事。”古月圣点了点头，“宇文姑娘体内旧伤虽沉疴多年，但仍有办法根治——取受仙气滋养之百年地稔草，辅以仙草，以神农鼎炼化并服下，便可根治。尽管如此，由于宇文姑娘体弱乃是因其先天不足，平时亦应多注意调养。”

　　“百年地稔草在附近东皇巅便有生长，只是神农鼎……”

　　宇文拓道：“不必担忧，神农鼎放在炼妖壶中，由我贴身保管，此次亦带过来了。”

　　为避免神器丢失，宇文拓将神农鼎装在炼妖壶中，贴身携带，方才初九交给他的崆峒印亦被放入其中。

　　“哦？”古月圣轻摇折扇，“炼妖壶、神农鼎、崆峒印、伏羲琴、轩辕剑，以及……我竟不知多少年未曾见过如此多上古神器齐聚一堂。你们可是在特意收集神器？”

　　“不错。”宇文拓点了点头。

　　古月圣道：“我本不愿插手人间事，但此次救了这位伏羲琴转世的姑娘，便已身涉其中……还请你们回答我，为何要收集上古神器？”

　　杨硕其实对这个问题好奇已久，听见古月圣提问，他既想听宇文拓回答，又担心自己需要回避，一时之间不由犯了难。他的反应被宇文拓看在眼中，宇文拓轻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继续瞒着你们。杨将军，你留下来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宇文拓缓缓开口：“神州大地之上，赤贯妖星业已现世……”

　　宇文拓将一切缘由娓娓道来，随着他的讲述，杨硕脸现震撼之色，久久未曾回过神来。他其实曾对万灵血阵心生不满，全靠对宇文拓的崇拜和信任才勉强自己去做。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宇文拓的身上，背负了如此沉重的东西。

　　“鸾小姐……你早就知道？”注意到初九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他不由怔怔道。

　　“嗯。”初九朝他点点头，“杨将军，此事还请切勿外传，否则可能引起谣言和恐慌，导致事态失控。”

　　宇文拓道：“如今，只剩女娲石仍下落不明……好在陆公子占卜如神，届时还要再请他占算一二。”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古月圣闭目，“你们不必去寻女娲石了——它就在你们的身边。”

　　“莫非……”初九脱口而出，“是小雪？”

　　看着古月圣朝她缓缓点头，初九顿时恍然大悟。于小雪是女娲石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比如，初见于小雪时她骤然恢复的痛觉；比如，于小雪那奇特的治疗之力；比如，直到现在仍在她体内修复经脉，与她近乎同源的灵力。

　　“竟有如此巧合……”宇文拓亦十分吃惊，但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初九早就怀疑于小雪是神器转世，只不过他们一直未曾找到证据罢了。听闻于小雪是女娲石转世后，他更是松了口气：“太好了，这样的话，失却之阵的五件神器，已全数集齐了。”

　　“据我所知，东皇钟与昊天塔均已化为人形，隐居避世，谁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另寻他法确属无可奈何。”古月圣沉吟道，“不过，盘古斧就在西边建木之中，你们去找盘古巨神，说明原委，他会将盘古斧借给你们的。”

　　“多谢仙人前辈指点！”宇文拓大喜。

　　巴别之路中，是用天狗蚀日来代替盘古斧。若能取得盘古斧，他们或许便可不必苦候天时来临，有更充足的时间前往天上界布置失却之阵了。

　　“不必言谢。既然人间界浩劫将至，我等身为仙人，亦不能袖手旁观。”古月圣道，“得到盘古斧后，你们可借助盘古斧力量自由来往仙界与人界。倘若有事需要帮助，可前来仙山岛找我。”

　　宇文拓不再道谢，而是向古月圣郑重一礼。古月圣没有坦然受之，也朝宇文拓回了一礼——在他看来，心怀天下之人，值得敬重。

　　初九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意上头。此次出海，虽然出了不少变故，但取得了崆峒印，治好了自己的病，知道了女娲石下落，还得到了仙人承诺，可谓收获颇丰。就算确实害他们担忧操心了，可面对如此多成果，他们总不能否定自己的功劳吧？

　　“阿鸾，可是累了？”宇文拓关心地道，“不知丁姑娘的药熬好了没有，若已经熬好，你喝下药就好好休息吧。”

　　初九表情顿时一垮——她讨厌喝药！

　　杨硕道：“我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门口恰巧传来一道声音，是陆仲恺：“丁姑娘？”

　　因对初九的事帮不上忙，陆仲恺便去天外村闲逛了一圈，顺便探听探听消息。待他回来，准备前去探望初九时，却在门口偶遇了双手端着药罐，如木雕般伫立着的丁楚云。

　　“丁姑娘，你是来给宇文小姐送药的吗？”他问道。

　　“啊……”丁楚云这时才如梦初醒，赶忙朝他笑笑，“是的，我刚刚熬好药，听见宇文大人和仙人前辈似乎正在说话，不敢进去打扰，于是在门口等候了会儿。”

　　“宇文大人居然来了？”陆仲恺讶然道，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天外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擅闯仙界之人，就是宇文大人啊。难怪，纵观整个人间界，恐怕只有宇文大人才拥有如此威势了。”

　　“是啊……”丁楚云低声道，表情中隐隐约约有些羡慕，“宇文大人对鸾小姐，真是极好……”

　　陆仲恺望了丁楚云一眼，似乎在这个瞬间觉察到了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敲了敲门，对闻声前来开门的杨硕道：“杨将军，药已经熬好了，还请让宇文小姐服下吧。”

　　宇文拓道：“正好。丁姑娘，请你照看一下阿鸾和小雪姑娘，我同杨将军先去寻找仙人所说的百年地稔草，再去西方建木一趟。”他的眼神扫过正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初九，不需明言便能猜到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旋即一字一句强调，“务必要让阿鸾把药喝完，一滴药渣都不能剩下。若她耍赖不喝，你直接向本座报告，由本座亲自喂她喝。”

　　初九：“……”

　　没必要做这么绝吧？！

　　饶是丁楚云颇有些心事重重，此时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柔声道：“谨遵大人之命。”

　　目送其他几人陆续离开客房，初九转头看了看仍旧凝望着空空荡荡的门口的丁楚云，忽地开口道：“丁姐姐。”

　　“怎么了？”丁楚云回过头，朝她含笑道，“今天就算你卖萌耍赖，我也要严格按照大人吩咐，盯着你把所有药都喝完。”

　　“这里只有我们俩，”初九却没有如她猜测那样撒娇耍赖，她紧紧盯着丁楚云，轻声道，“丁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哥哥他——”

　　“鸾小姐，”丁楚云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太师府的女医罢了。”

　　“女医又怎么了？”初九略微沉默了片刻，她垂下眼帘，低低道，“在遇见哥哥之前，我也不过是东莱农家的养女而已。”

　　“所以，我很羡慕你啊……”

　　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融入空气之中，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