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白发如雪》容予之

3、万灵血阵

　　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很快扫清了山顶附近的障碍，回头招手示意初九和于小雪过去。初九终于松开了于小雪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缓步朝两人走去。于小雪忍不住怀疑刚才那奇怪的气氛是自己的错觉，但又没时间细想，也只得赶紧跟上。

　　四人找了个地方藏身，不过片刻时间，两道匆忙的身影从山道上行来，一名须发皆白的年老将军领头，身着盔甲的青年男子紧随其后，正是宇文拓四部将之二的韩腾与杨硕。

　　韩杨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随后杨硕启动了万灵血阵。法阵放出冲天的妖异红光，向远处的东莱郡奔腾而去，地面隐隐震颤起来，久久不息。巨响声从远方传来，仿佛不甘的咆哮，但终究只能化为悠久的平静。

　　初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那耀眼的光芒，大概是看得太久，她再眨眼时，几滴泪水竟然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初九？”紧挨着她的于小雪十分惊讶，低声问道。

　　“我的眼睛很畏光，外面的光线太亮，看久了就容易流泪。”初九解释道。

　　“那就别看了。”于小雪道。

　　初九缓慢地闭上了眼。当自幼时就期待着的一天真正到来后，初九的内心之中，竟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所谓的解脱并没有到来，反而似乎又背负上了什么更为沉重的东西。

　　是怨恨吧，就如同她曾经的怨恨一般。

　　可悲的人，到底是谁呢？

　　蕴含着数万怨魂的深红血光，自法阵中央凝聚成一颗血珠。杨硕伸手接过这颗万灵血珠，将其托在掌心，对韩腾道：“韩老将军，成功了，这就是东莱郡六万人生命，凝结而成的万灵血珠。”

　　一边说着，青年将军注视着手中的万灵血珠，眸光微沉，神思有些飘渺。

　　她……有乖乖跟着宇文大人一起去江都吗？

　　韩腾没有计较杨硕的走神，叮嘱了他几句，又将宇文拓的手函交给他，拿过万灵血珠，便径自下山了。杨硕留在原地，踯躅了会儿，似乎在等待什么人，随后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也准备下山。

　　陈靖仇和拓跋玉儿抓住机会，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拦在了杨硕下山之路前。

　　“你们是什么人？”杨硕一愣。

　　“可恶，你们刚才做的究竟是什么？”拓跋玉儿厉声喝道。

　　短短两三句话间，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就同杨硕动起手来，于小雪怕同伴有失，匆匆嘱咐初九站在原地不要动，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初九冷冷地站在不远处观战，看着杨硕以一敌三，渐渐落入下风，最后被陈靖仇蓄满真气的一掌拍中胸口，盔甲尽碎，一口鲜血喷至地面，捂着心口无力地倒下。

　　虽说这其中有她推波助澜，但当看见杨硕的惨状时，初九却又无端地十分恼火。

　　“快说！神鼎究竟在哪儿？”拓跋玉儿喝道。

　　“神鼎？”杨硕低低咳出一口血，“我怎知道？宇文大人也正为神鼎下落头痛，若我知道早就告诉大人了！”

　　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又逼问了杨硕几个问题，包括山顶的法阵是什么、东莱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杨硕一一回答了。当听说东莱城已经全毁之时，于小雪忍不住睁大了眼，倒抽了口冷气。

　　到这时，初九才撑着她的黑伞，从藏身的树林中走出来。

　　“初九！”

　　陈靖仇等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想的都是，初九是东莱人，看见家乡被毁，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

　　杨硕闻声望了过去，看见那名撑着伞朝他款款走来的白发少女，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无可奈何。他低低咳出口血，哑声道：“鸾小姐？”

　　“他在说什么？”拓跋玉儿诧异地道。

　　初九只当没听见。她走到杨硕身边，低下头，面色惨白，连双唇都显得有些透明，颤抖着声音朝杨硕确认道：“东莱，真的全部毁了？”

　　而随着她嘴唇开合，真正的话语通过传音传到了杨硕的耳中：“杨硕，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你，”即使是传音，初九话语中的冷漠也一览无余，“但我不想杀你，如果你死了，哥哥肯定很难过。”

　　“——所以，想活命的话，就配合我。”

　　听着初九的话，杨硕的表情略微黯淡，他没有多言，顺着初九开口，配合她演戏：“是啊，全毁了。”

　　而在陈靖仇等三人眼中，却是少女心神恍惚地朝杨硕确认，杨硕心有愧疚，迟疑许久方敢回答。一时之间，三人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于小雪的手犹豫地伸了过来，搭上初九的肩膀：“对不起，初九，要是我们能早一点阻止他们，说不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初九尖声道，手握成拳，重重地砸上杨硕受伤的胸口。杨硕遭受重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慢慢地合上了眼，出气多进气少，渐渐地再也不动弹了。

　　“初九！”

　　于小雪吓得魂都飞了，慌忙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初九，阻止了她的动作。初九的眼泪还没酝酿出来，于小雪的眼泪倒是先下来了，她哭着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这样，有什么气对我发吧……”

　　陈靖仇探了探杨硕的气息：“……他气绝身亡了。”

　　殊不知，是初九以灵力隔断了气息，令杨硕陷入了假死状态。陈靖仇和拓跋玉儿皆以为杨硕已死，有再多的愤怒，对着死人也发作不出来。陈靖仇搜出了杨硕身上的地图和书信，和拓跋玉儿一起研究了起来。

　　另外一边，抱着初九的于小雪倒是越哭越厉害。初九慢慢地回抱住她，用双手轻柔地拍着于小雪的背，眼神晦暗不明，嘴角看不出情绪地绷成一条直线。听着耳畔少女的抽泣声，她终于轻轻开口，问道：“小雪，为什么要哭呢？是在替我难过吗？”

　　“我……我……”于小雪抽噎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她说道，唇边渐渐泛起微笑，语调却宛如寒冰，“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呢？”

　　“可是我很难过，”于小雪哭得更厉害了，“看到初九这个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当我说真话的时候，你们却都不相信了，呵呵，真是可笑……”

　　一声几乎听不清楚的叹息，自空气中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