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白发如雪》容予之

2、相似之人

　　初九是故意到东莱来的。

　　当从兄长口中得知，东莱被选为第二处万灵血珠的炼化之地，她就没有一天不想前来欣赏东莱的毁灭，尽管兄长不曾同意，安排时还特意绕开了她，但初九还是来了。

　　她同时还有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寻找神农鼎的下落。

　　神农鼎在运往龙舟途中丢失，瞒得过杨广，却瞒不过宇文拓和她。为了寻找神农鼎的下落，宇文拓伤透了脑筋，初九自然看在眼中。她偷偷跑出来寻找神农鼎，既是为了替兄长解忧，又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

　　不想，却在这东莱郡遇到了与神器有渊源之人，倘若她没看错的话，那名少年腰间所挂，应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炼妖壶。听说他们也要寻找神农鼎，初九随便演了场戏，便引动了他们的同情心，骗得三人对自己信任有加，带上她一起旅行。

　　“神农鼎被宇文太师抢走了？”听完三人在魔王砦的遭遇，初九疑惑地问道。

　　“是啊，太可恶了！”拓跋玉儿一提起这事，就气得浑身发抖。

　　初九的疑惑真的不能再真。杨广派人将神农鼎护送南下时，是安排自己身边的得力太监负责，此人与宇文太师向来不对付，因此他们费了不少周折才成功安插了人手，想把神农鼎偷偷掉包，却发现神鼎已经被掉包了。

　　经初九调查，神农鼎应是在到达大梁之前就被一群土匪抢走了，负责押送的大太监害怕脑袋落地，赶忙造了个假鼎糊弄杨广。到目前为止，整件事的痕迹都符合陈靖仇三人的描述，唯独到宇文拓、韩腾和斛律安三人在魔王砦夺走神农鼎时，开始不对起来。

　　首先，斛律安早在两个月前就被宇文拓派去了长沙郡，名为镇守，实际上是为长沙以及涪陵两地的万灵血阵做前期准备，并不在此次南下的队伍中；其次，陈靖仇描述是六天前神鼎被夺，而六天前她还和宇文拓在一起，如果宇文拓真的拿回了神农鼎，她不可能不知道。

　　但看陈靖仇和拓跋玉儿言之凿凿，不像在骗人，初九只得暂时按下心中对整件事的疑惑，转而把注意力放在近在眼前的泰山上。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到东莱的目的。

　　陈靖仇等人听说山顶设立了一个奇怪的法阵，想着会不会和神农鼎有关，或者其中有什么问题，打算过去查探。初九对此心知肚明，那个法阵便是万灵血阵，即将取东莱郡六万人的生命炼成万灵血珠。

　　听说他们要去泰山山顶，初九还愁找不到机会要求上山，立刻点头表示打算同行。

　　拓跋玉儿不放心地叮嘱道：“初九既然不会武功，就好好跟在我们背后，小雪你陪着她，千万别跟丢了。”

　　“你们打算杀上山？”

　　初九闻言十分惊讶，为了确保法阵万无一失，这泰山上可是布置了重兵的，没记错的话正是由杨硕负责。尽管初九不太愿意承认，但相对来说，杨硕此人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宇文四部将之一。

　　“如果害怕的话，就不要跟我们上去了。”陈靖仇体贴地道。

　　初九眼珠一转——罢了，既然是那个姓杨的镇守，那么帮陈靖仇三人一把也无妨。

　　她从行囊中摸索出了一块令牌，怯怯地递给了陈靖仇：“这是我在一个死掉的官兵身上捡到的令牌，不知道这个令牌可不可以通过？”

　　陈靖仇接过令牌，端详片刻，想了想道：“我们最好先弄到几套官军的衣服，有了衣服，靠令牌就很容易过去了。”

　　拓跋玉儿立刻抗议：“我死都不会穿隋军的衣服！”

　　拓跋玉儿犯起倔来，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无奈之下，陈靖仇只得领头朝山门走去，暗暗做足了防备——用令牌能顺利通过最好，如果通不过，大不了杀上去。

　　负责守门的官兵注意到动静，抬头向四人看来，一眼就看到了后方撑着标志性黑伞的红衣少女，不由吃惊地道：“宇文小——”

　　初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官兵立即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接过陈靖仇递来的令牌，胡乱看了眼，便道：“过去吧。”

　　就这么简单？

　　陈靖仇疑惑地抓了抓脑袋，却不敢停留，怕被守门官兵拆穿身份，急急忙忙顺着山道往上走去。遇见的官兵，大多只远远看了他们一眼，便当没看见似的继续巡逻，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

　　初九体力逐渐不支，落在后方，于小雪担忧她的安危，紧随左右。看少女连撑伞的力气都不剩多少了，于小雪接过她手中的黑伞，另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胳膊，道：“就快到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吧。”

　　初九转过头，目光落在身边少女与她如出一辙的白发上，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既讽刺又自嘲的微笑：“小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娇贵，身体弱到爬不动山，甚至在阴凉的山道上，还要撑把伞来遮挡阳光？”

　　“啊，没有这回事，”于小雪一愣，随即小心翼翼地道，“其实我也快要走不动了……至于撑伞，我觉得初九肯定有什么理由吧。”

　　初九玲珑剔透的双瞳变得有些许幽深，藏满了无法解读的浓重情绪。她沉默了许久，又接着问道：“小雪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呢？”

　　“我的家乡呀……”

　　被提及了这段时间来想刻意忘记的事物，于小雪又是怀念又是苦涩，一边回忆着，一边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我的家乡在一条河边，那儿有我相依为命的弟弟，有抚养我长大的爷爷……”

　　初九注视着于小雪矛盾而复杂的神情，似乎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问道：“你喜欢那里吗？”

　　“喜欢。”于小雪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吗……”初九淡淡道。

　　前方忽有动静传来，初九抬头望去，却是走在前面的陈靖仇和拓跋玉儿遭到山顶亲兵盘问，两人骤然发难，瞬间便砍翻了好几个人，霎时间鲜血四溅。于小雪吃了一惊，慌忙用手掌盖住了初九的眼睛，略带歉意地道：“抱歉，让你看到这些……”

　　在于小雪看来，初九这般美丽而贵气的少女，就像一盆养在她仰望之处的娇弱花朵，需要人们的精心呵护。

　　“小雪真的很温柔啊。”

　　外界的一切被瘦小的手掌遮住，只有几缕光线从指缝中透了出来。初九慢慢地弯起唇，微笑着夸奖于小雪，把她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真、真的吗……”少女双颊微红。

　　“当然是真的，”初九唇边的微笑扩大了些许，她柔声道，“我很喜欢小雪呢。”

　　为什么，她们明明如此相似，但从根本上来说，却又截然不同呢？

　　于小雪被初九直白的话吓了一跳，她慌张地把自己的手从初九眼睛上移开，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摇了摇，随后便被初九蛮横地抓住了手。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从中窜出，一路冲向脑海，头不知为何忽然疼痛起来，刺得耳畔嗡嗡作响。

　　“呜……”

　　于小雪条件反射想要抽出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手却被初九抓得极紧。看起来无比柔弱的少女不知哪来的一股大力，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是不是……有点疼？”初九断断续续地道，却没有半分放手的意思，看似清醒的绯红双瞳中，潜藏着一丝疯狂，“真奇怪，我也是。”

　　——她看上了猎物。
　　当然，不允许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