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白发如雪》容予之

18、千佛之力

　　另外一边，杨硕张弓搭箭，连射三发，箭如连珠，林中传来一声闷哼，随后再无箭矢射来。黑衣人见初九掉下山坡，嗬嗬怪笑了两声，随即身体倒下，也咕噜咕噜滚下了另一侧的山坡。

　　“初九！”

　　于小雪心胆俱裂，收起黑伞便往下冲，带着哭腔到处找初九，连树枝划伤了自己的腿都顾不上了，“你在哪里？还能说话的话，应我一声，我马上就来救你——”

　　“我在这里，”初九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没事，别担心！”

　　待于小雪和杨硕赶到，二人发现初九确实没事，她好端端地站在林中，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划破。她的身边立着一只通体纯白的鹿，它微微垂着头，似乎有点害怕。

　　“多亏这只白鹿，在我掉下去的时候救了我。”初九向他们解释道。

　　“这是……”杨硕打量了会儿白鹿，“莫非是此山的山神？”

　　他听闻，某些山林中偶尔有白鹿出没，极其罕见，被周围山民当做山神来崇拜。此时亲眼得见，不免万分惊讶。

　　“我不是山神。”

　　更令杨硕和于小雪惊讶的是，白鹿居然口吐人言，“我也没有居住在这附近，我是一只四百年的白鹿精，最近被迫逃到这里来的。”

　　“逃到这里来？”于小雪问道，“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最近，江都通守王世充大人找来了一名叫做叶罗什的天竺僧人，四处降妖伏魔，只要见到妖魔，不论好坏一律杀死。”白鹿说道，“我十分害怕，就从深山逃了出来，打算前去江都躲藏一阵……”

　　“叶罗什？就是王玄盛说的那个叶罗什？”初九若有所思，“那可糟了，出发之前，王玄盛说，叶罗什已经提前到这座山里来扫除妖魔了。”

　　“怎么会这样？”白鹿大惊失色，它深深地垂下了头，“几位有没有办法帮我？我真的从来没有害过人，刚刚看见这位姑娘遇险，我还救了她……求求你们帮帮我！”

　　“你不如先逃离此山……”

　　杨硕正想建议它快点离开猎场，白鹿的脸上忽然显露惊恐之色，它惶恐地道：“糟了！叶罗什大师来了！我能感觉到那股伏魔的力量，他在往这边靠近！”

　　“这边有个山洞，”初九眼尖地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山洞，她指着山洞对白鹿道，“你躲进去，千万不要出来，其他事情交给我们。”她微微一笑，“放心，我宇文鸾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刚才救了我，我定会保你无虞。”

　　“多谢姑娘！”白鹿感激地道。

　　等白鹿进了山洞，初九催动灵力，将山洞封住，不让丝毫妖气外泄。她想了想，又对自家仆从道：“秦伯，请你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人，如果遇到人的话，就告诉他们，我们遇到了刺客袭击，请他们派人过来帮忙。”

　　仆从应了声是，提步离开，与此同时，沙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一名身披袈裟的僧人领着一队人走了过来，望见初九等人，当即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莫非是叶罗什大师？”初九微笑道。

　　“正是。”叶罗什答道，“几位施主，贫僧正在寻找一只妖物，妖气最后断于此地，几位施主可有见到？”

　　“那要教大师失望了，我们并未见到。”初九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倒是刚才遇见了刺客袭击，可真吓死我了，还好没有出事。叶罗什大师，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候王通守大人派人过来检查现场，若是急于寻找妖物的话，还请大师往别处看看吧。”

　　“然而，据贫僧观察，女施主身上，似有一股妖气若隐若现。”叶罗什沉声道。

　　“哦？莫非大师怀疑，我就是你口中的妖物？”

　　初九听着有趣，不由笑了起来。叶罗什所说的妖气，可能确有其事，毕竟刚才她抱着白鹿的脖子，和它接触了好一会儿。但若说她是妖物，却又太过离谱了。

　　——不过，或许不算那么离谱，她天生白发红瞳，早就不是第一次被当成妖怪了。

　　“宇文小姐！”

　　杂乱的脚步声从另外两个方向传来，有两队人马察觉到这边的异状，迅速往这个方向赶来了。

　　“我们遇到了你的仆人，他说你们碰到了刺客！”第一个赶到的是王玄盛，他焦急地道，“宇文小姐，你没受伤吧？”

　　“硕哥！”第二个赶来的是杨砎，“我听属下来报，这边有异常动静，于是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确实碰到了刺客。”杨硕点头道，分别指了两个方向，“一名身受重伤，不知生死，落入了那边的山林中；另一名在远处射箭，被我所伤，不知是否逃掉，我担忧鸾小姐安危，没有去追。还请诸位帮忙查探一下。”

　　场面一时变得乱糟糟的，但叶罗什却分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盯着初九，沉声道：“这位姑娘，贫僧需要确认一下，得罪了！”

　　“叶罗什师父？”王玄盛这才注意到叶罗什也在，一时讶然，“你要做什么？等等——这位可是宇文小姐，这样做太失礼了！”

　　但王玄盛的阻拦没有起到半分效果，叶罗什无视了他的话，从袈裟中取出一面古朴的铜镜，暗运灵力，将镜面对准初九照去。初九绯红的眼瞳映在镜上，她好奇地眨了眨眼，忽然之间，少女的面容化为一具隐隐约约的古琴，随后金芒闪过，万千佛光自镜中迸发，将古琴完全掩盖，隐有佛号之声传来，悠悠响彻，庄严而郑重。

　　紧接着，古镜发出一声细微的碎裂声，镜面上方竟出现一道裂痕。与此同时，镜中景象飞快地熄灭了，又变回了最初的那一面古朴铜镜。

　　场上众人全被这非同寻常的景象震撼住了，一时之间静得只有山林间的风声。过了好半晌，这片寂静才被叶罗什的声音打破：“没想到，这位姑娘身上竟有千佛之力守护……”

　　“千佛之力？”初九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叶罗什点点头，双手合十，朝初九一礼，“既有千佛之力守护，姑娘断无可能是妖魔之流。这次确实是叶罗什失礼了，还请姑娘原谅。”

　　“不妨事，”初九微微一笑，“既然证明了我的清白，那么请大师再去别的地方寻找妖魔吧。”

　　叶罗什再次合十一礼，告辞离去。王玄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歉然对初九道：“抱歉，宇文小姐，刚才真是太失礼了……对了，你没受伤吧？”

　　看见方才那夺人心魄的千佛金光，王玄盛被震撼得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初九遇刺的事情，“这山林猎场中竟有刺客，实在闻所未闻，在下定会让人彻查！”

　　“我没事。”初九摇了摇头，“不过我十分疲惫，这围猎活动恐无法继续参加了。刺客的事情便交给王二公子了，还请不要让我失望。”

　　王玄盛感觉受到了初九的信赖，顿时血气上涌，连脸都红了。他拍着胸脯道：“请宇文小姐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初九心道这人真是好忽悠，她还没说几句话，这家伙就激动得全力以赴。看来以后若有机会，还能从他那里套点话。

　　另外一边，杨砎正在和杨硕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是……千佛之力？”杨砎简直难以置信，“难道宇文小姐是佛陀转世？呃……转世成了个女的？”

　　杨硕听着好笑，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杨砎在原地纠结了会儿，终于把刚才的情景从脑中丢开，转而询问起遇到刺客的情况来。杨硕将情况详细告知，只隐去了初九制住刺客的经过，听得杨砎陷入沉思。

　　“若如硕哥所言，当时我们所处的位置，或许离那名射箭的刺客不远。”杨砎道，“我的属下也确实听到了动静——这样，我再派人去查查看。”

　　“多谢世子殿下。”杨硕抱拳道。

　　“兄弟之间，何须多礼？”杨砎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忽然一变，挤眉弄眼起来，他悄声道，“哥，我看你那么着紧那位宇文小姐，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胡说八道什么呢？”杨硕好气又好笑，“我对鸾小姐并无非分之想。”

　　“哎，你就别瞒我了，”杨砎用手肘撞了一下他，“若只是为了敬爱的上司的妹妹，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当真没有，”杨硕望着杨砎，随后又偏过头，看了初九一眼，神色逐渐悠远，“只不过，对我来说，她是很重要的人。”

　　“呃……那我就当硕哥你没有骗我……”杨砎见杨硕说得郑重，不免信了八分，随即苦思起来，“不是喜欢的人，但又很重要，那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硕望着面前这名曾分别多年的弟弟，看他脸上纠结苦恼之色，不由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杨砎一惊，像兔子般往后跳了一步，一边左右张望，看有没有被人发现这一幕，一边脸上红了三分，难为情地道：“哥，我已经长大了，快和你一样高了！”

　　“嗯。”杨硕温和地注视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