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老实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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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身穿深棕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柄古朴无华的青铜长剑，古铜色长发绾得整整齐齐，面部线条刚毅，一点朱砂烙于额心，被称为“阴阳妖瞳”的棕蓝双瞳显得深邃而悠远。在场众人即便大部分没见过他，但却无人不知他的大名，一时都跟见到救星降世一般激动。
只需一眼，宇文拓就看见了角落里正试图偷偷摸摸逃离现场的初九。被他拿眼一瞪，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僵住了，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镇住初九，他转头望向满脸期盼之意的杨砎，轻轻点头道：“无妨，此火可解。”
一边说着，他手捏法诀，数道甘霖从天而降，落在着火的船只上。不过片刻时间，那几团怎么也扑不灭的火焰便消散了，露出了焦黑的船身。
杨砎大喜：“不愧是宇文太师，多谢了！”
宇文拓微微点头，没有告诉他，这几团火焰乃是鬼谷道术所召，用寻常方法的确灭不掉。至于肇事者……自不用说，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和那名身怀灵力的懵懂少女，会用鬼谷道术的仅有一人。
初九只感觉脊背发凉，心里暗自懊恼——怎么偏偏作弄蜀王的人的时候被宇文拓逮了个现行，这下怕不是要挨教训了，再加上之前离家出走的帐……
杨硕迎上来，朝他施礼道：“大人怎会亲自来此？”
“你们刚抵达码头时，便有人来向我报信。”宇文拓道，“我不放心，正好手头无事，便过来看看。”
不放心……
杨硕默不作声地瞧了眼初九，委婉地替她说了句好话：“一路上风平浪静，鸾小姐也平安无事、身体健康，大人现下可以放心了。”
宇文拓扫了眼正忙乱地清点物资的蜀王方众人，心道自己这个老实稳重的部将也挺会睁眼说瞎话。他“嗯”了一声，冷冷道：“看得出来，阿鸾确实挺有精神的。”
这下连杨硕也不敢说话了，只能默默祝初九自求多福。
清点完物资，杨砎过来朝宇文拓行了一礼：“多谢宇文大人出手相助。万幸这火只烧了船身，献给陛下的宝物分毫未损，我等倒是松了口气。”
角落里的初九不屑地撇了撇嘴，忽而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吓得她赶紧又板起了脸。
同杨砎客套了几句，宇文拓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去，以杨硕为首的众位将士旋即跟上。走到码头出口，等待片刻，见初九仍在原地磨蹭，宇文拓耐心告罄，沉声道：“还不回家？”
“哦……”
初九委委屈屈地跟了过来，一边用手去扯他的袖子：“哥……”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宇文拓一句话就给她堵了回去。
旁观了全部过程的于小雪，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没想到，这个世上竟真有能彻彻底底治住初九之人……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又有点羡慕。
江都的太师府建在城东，因只是临时居住的别院，且宇文拓不愿铺张，故而修建得颇为朴素。初九也是第一次来，但她顾不上打量新家，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朝宇文拓炫耀道：“我带回了两件上古神器，除了神农鼎，还有炼妖壶！”
宇文拓抬了抬眉毛，不为所动。早在一天前，他就收到了杨硕的传信，信中把两样上古神器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连于小雪的事都交代了，因此半点也不意外。
不过，令他感慨的是，他派遣部下到处搜寻也没能找回来的神农鼎，竟然真被初九找到了，甚至一找就是双份。
“还想让我夸你不成？”感慨归感慨，从宇文拓口里吐出来的词却没有半分温度，“据我调查，神鼎乃是落入一群响马手中，敢闯匪窝夺得神鼎，阿鸾，你的胆子确实越来越大了。”
“我没有……”初九一呆，“虽然神农鼎最开始的确落在了一群土匪手里，但我不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我是从其他人那儿骗来的……”
“绿萝，带小姐回卧室，”宇文拓根本不听，转头嘱咐侍女，“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初九睁大了眼：“我可是护送神器回来的大功臣，你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她感觉兄长大人眼神森冷，周身威压骤增，顿时什么话都吞回了肚子里，耷拉着脑袋乖巧地跟侍女走了。
暂且听话，让宇文拓消消气，初九心想。至于关住她，怎么可能，除非宇文拓亲自盯着，否则全天下根本没有人能看得住她。身为伏羲琴转世，她有的是办法让别人对她唯命是从。
见初九乖乖回了卧室，宇文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有几分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头看了看仍在客厅等待的于小雪，他温声道：“小雪姑娘，我已听杨硕将军说明了具体情况。小雪姑娘若想离开，本座绝不会强留；若想留下，太师府亦欢迎做客。”
如今，在于小雪眼中，天下人人畏惧的宇文太师，或许更像个为妹妹操心忧虑的兄长，初时的那一点害怕，也在初九的闹腾中消散了。
“我……”于小雪低下头，小声道，“我可以暂时留下吗？”
尽管宇文拓表示她可以随便离去，但她本就孑然一身，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偌大一个江都，除了初九，于小雪谁都不认识。就算让她离开，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当然可以，小雪姑娘大可不必客气。”宇文拓点了点头，“这一路上，阿鸾想必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吧？”
“倒也不算困扰……”
每当于小雪对初九产生一个初步的印象时，都会发生一些新的事情，将她脑海中对初九的原有印象彻底颠覆。体弱而又坚强，蛮横却又善良，骄纵但有分寸……如此复杂的性格，组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初九，与她截然不同，但又不知为何吸引着她。
初九是她见过最特别的人，哪怕她罔顾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强行掳到江都来，于小雪也生不起半点讨厌的心思。
“我很高兴遇见她。”最终于小雪如是道。
“那便太好了。”宇文拓松了口气，他有几分感慨地道，“阿鸾自幼体弱多病，我与义父请遍名医，连宫中太医也为她看过，均是束手无策，有的大夫甚至断言——也罢，从那之后我便惯着她，只盼她能天天开心，莫要浪费了这宝贵时光。”他唇边带起一丝苦笑，满是无可奈何，“但我不曾想到，我竟把她惯得如此任性，万幸的是，阿鸾任性归任性，平时还是有分寸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初九因为喜欢眼前这位姑娘，就把人家硬绑来了太师府，嘴里的话顿时卡了壳，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初九的身体到底有什么病？”
于小雪的注意力全在宇文拓的前半段话上，她想起，在豆子坑时，初九曾经跟她说过，大夫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当时于小雪没有完全信，如今听宇文拓说来，恐怕是真的。
然而，宇文拓对此不愿多谈，他道：“旅途劳累，小雪姑娘不妨前去客房休息吧。”
见他不愿详说，于小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连带在胸中盘桓已久的关于万灵血阵的问题也暂时按捺住，顺从地跟着前来安排的管家离开。
安排完于小雪的事情，宇文拓又请来了府上的医师，为初九检查身体——由于初九向来体弱，且身为女子，多有不便，故而太师府长期雇佣了一名女医。不过，因为女医年岁已大，这次并没有千里迢迢从大兴跟来江都，负责随行的乃是她的徒弟，名为丁楚云。
丁楚云几乎是看着初九长大的，对她的情况非常熟悉，没花多长时间便完成了对初九的检查：“除了脖颈处多了道疤痕，倒是挺健康的。”
初九悄悄松了口气——神农鼎的功效果真非凡，喝了神农鼎熬制的药之后，半个月前在豆子坑的伤竟好得彻彻底底，完全没被发现。
她煞有其事地道：“哦，那是在林子里面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现在已经好了，没什么问题。”
“是吗？”丁楚云挑了挑眉，含笑道，“我看着倒是像——”
“丁姐姐！”初九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下子急了，生怕被宇文拓发现真相，“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好好好，安全回来就好，”丁楚云弯腰摸了摸她的头，“这次你突然不告而别，可把你哥哥急坏了，要不是陛下催促得紧，他早就亲自去寻你了。你就别让他担心了，好吗？”
“我……”初九哑然，理亏地垂下头，闷闷道，“我知道了。”
丁楚云再次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出门，向宇文拓汇报了身体检查的情况。知道初九的身体确实没事，宇文拓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他走到初九床边坐下，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好了，现在说说你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吧。”
初九老老实实地从东莱开始说起，她无意中遇见持有炼妖壶的陈靖仇，得知他们也在追寻神农鼎的下落……中途隐去了自己在豆子坑带病胡闹之事，只说自己身体不适留下休养，再到陈靖仇等人得到神农鼎，几人返回大梁……
“哥哥，独孤宁珂有问题，她为何既要帮助我们，又要妨碍我们？巴别之路是否可行，我认为还需再度调查。”初九说出了她此行除了两件神器外最重要的收获，随后问道，“会稽的万灵血阵安排得如何了？算算时间，应当还有七日左右——”
“上官将军前日派人传信，会稽已准备妥当，只待天时了。”宇文拓沉吟道，“当初宁珂郡主与那西方术士提出‘巴别之路’后，我便用昆仑镜之力预测过，此法确实可行——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妄取三十六万人之性命……”
初九一时无言。
三十六万人的性命，对初九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她十分明白，随着通天塔一步步垒起，万灵血珠一颗颗炼成，宇文拓的肩上，也一日比一日更为沉重。
“此事我会继续调查，你不必太过忧心。”宇文拓道。
见宇文拓如此说，初九便也暂时不再纠结，她犹豫片刻，又道：“还有一件事……”
“何事？”宇文拓问道。
“初遇小雪之时，我的痛觉竟然短暂地恢复了，”初九道，“我还曾对她使用过伏羲琴之力，但不知为何没有生效。虽然没有证据，也无法肯定，但我怀疑……小雪可能也是神器转世。”
“正因如此，”宇文拓若有所思，“你才强行把她带来的江都？”
“差、差不多吧……”初九很没有底气。
除了怀疑于小雪也是神器转世之外，更多的，却是因为初九对于小雪感兴趣。同样的外貌，相似的经历，养出了疯狂自私睚眦必报的初九，却又养出了温柔善良心胸宽大的于小雪。
初九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如此截然不同。
“小雪姑娘倒是十分重视你，”宇文拓微微阖目，“倘若你还视小雪姑娘为友，便亲自向她道歉吧。”
“朋友吗……”初九默然。
……她从来就没有朋友，更不知道该如何与朋友相处。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老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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