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世界知道》芙青枝

4、第四章

　　宁衡驱车来到大型商场，这是程音第一次上班期间开溜，还是和自己上司一起，这在她整个人生体验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宁衡走在前面，手指轻轻拽着程音袖口，往正中央的溜冰场走去。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商场门可罗雀，溜冰场空荡荡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宁衡带着她往前跑，像学生时代偷溜出来的学生，享受着短暂而难得的自由时光。
　　买了门票，宁衡拎了两双鞋，程音连连后退，摆手道：“我不会滑冰。”
　　宁衡仔细看了她会儿，确定她没有开玩笑，诧异道：“你真的不会？你以前不和朋友玩这个吗？”
　　程音只答：“我真不会。”
　　宁衡不再问，而是为她换上鞋，说：“没关系，今天过后你就会了。”
　　牵着程音走进去，程音还无法站稳，真如在刀尖上行走，战战兢兢却东倒西歪，连带着宁衡跟着晃了几下，二人对看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程音胆小，往前滑了几步，就缩在栏杆边，小老太太似的颤巍巍走。宁衡便过来拉她，惹得程音身子剧烈地晃动，吓得她连声惊叫，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宁衡赶忙伸手扶她：“你没事吧？”
　　程音坐在地上，却止不住地笑起来，看着自己一副谨小慎微的窘态，笑得隐隐腹痛起来。宁衡便停在她面前，也跟着轻声笑，宽慰道：“你这张脸，应该是笑着的，笑起来好看。”
　　程音为他的话有几秒失神，面色悄悄绯红了，抿着嘴垂下头来。
　　宁衡聪明的转移话题，问她：“看你的简历上写，你是工大的？”
　　程音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是啊，你也是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宁衡点头，忍不住笑起来说：“对，我比你大四届。我夏天毕业，你秋天入学，巧妙地错开了。”
　　程音也笑，同他聊起了校园往事，“我最喜欢吃食堂一楼最左边的牛肉面，有次连着四天顿顿都是它。”
　　宁衡明显怔住，“我也是，食堂阿姨见着我，甚至都不问我要什么，照例牛肉面。”
　　这是件奇妙的事。茫茫人海偶然遇见的两个人，竟然曾在同一地点不同时空下，吃过出自同一人的面，也许还坐在同一张桌子，也许某次巧合，用了同一份碗筷。
　　将程音拉起来，扶着她在冰上缓慢滑行，听见程音止不住咯咯地笑，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为自己探索世界的新技能雀跃。宁衡轻声问：“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些呢？”
　　程音的笑声停了会儿，又重新发出释然的笑，“其实我不是生他们气，我只是很失望，也很疲惫，对恋爱疲惫。”
　　宁衡问她：“怎么？”
　　程音叹口气说：“我啊，有过八个……不对，算上周山，应该是有过九次恋爱。我发誓每一次我都很认真，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乱七八糟的。”
　　“没想到。”宁衡说。
　　程音以为自己会听到千篇一律的那句“你的感情史挺丰富。”
　　但宁衡说的是：“没想到你的小身板里的小心脏，承受过这么多次打击。”
　　程音突然能清晰感到胸腔震动，这股震动令她产生一种奇妙眩晕，血液涌上大脑，连带手脚发烫。
　　“对于我感情史的反应，你和别人好像不太一样。”程音说。
　　宁衡挑眉，“因为我不是别人。”
　　程音沉默了片刻，重新笑起来：“我曾经看过一句话，‘人一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所以你不爱我，我不怪你。’，所以我并不为错误的人难过，我只是有点慌。我命定的那个人，他在哪儿呢，会不会他在来的路上不幸死去，又或者他根本不属于我这个世纪。我和他在不同时空里，要么孤独终老，要么一生将就。”
　　她渐渐能松开宁衡的手，在冰面上悠然地划圈。商场五楼的天窗落下几束阳光，黄澄澄一汪铺在冰面上。程音的发丝与无数细小光线加错，投射于地面无数道暗影，混着她脚下冰刀留下的划痕，纵横交错成形态各异的天然图案。
　　宁衡望着这些图案，没来由停下来，入迷般盯着。程音递过去探询的目光，宁衡忽然眼前一亮，十万火急般拽着程音跑出溜冰场，开着车紧急赶回公司。
　　“我有新创意了！”宁衡说。
　　这一切只发生在十分钟内，宁衡突如其来的灵感，致使程音跟着他漫无目的跑，甚至有些惊魂未定。
　　程音感慨：“你一直都这么莽撞吗？”
　　宁衡低声笑了会儿，答她：“在今天以前，我是一个理性而自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