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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新工作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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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绿周刊》,便知这里的气氛跟《晨报》极为不同。
首先《晨报》报社里男多女少,《绿周刊》则刚好相反。《绿周刊》原是一个奄奄一息的杂志,被某媒体集团收购后从新组装出的偏女性刊物,这里的女编们年纪大约多在二十四五岁左右,多为娇小玲珑类,因此高个子且大龄的郑澜湘在诸多小花儿中,更像一朵陪衬的绿叶。
其次,《绿周刊》追逐时尚潮流,渲染高品味生活,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开什么车子钓什么异性,无一不涵盖,因此即使女编们的收入不够过那些所谓高品质生活,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即使是地摊淘来的货,小女编们也个个打扮的青春无敌。郑澜湘原在《晨报》工作时,多着正装。如今见识了小女编们的打扮,立刻暗下决心,这个周末不能宅在家里擦擦洗洗吃饱一个倒儿,要把自己装扮的顺应潮流。介于对未来收入的不确定性,鲜衣怒马的表象暂不用大商场的品牌货打造,看来只有去植物园旁的外贸店儿里淘。
领了电脑,领了笔纸若干,算是正式开始新的工作。
老总,也就是范老师,希望郑澜湘主攻名人访谈,时事追踪,兼做情感版区。暂时手里没具体任务,先左右看看。
后边的小陶挂在□□上,从后半侧面椅子边缘,能看见她的紧身针织衫和低腰牛仔裤之间露出一抹白灿灿的腰,牛仔裤腰上露出浅浅一圈粉色的内裤蕾丝花边。目光移到小陶的□□上,能看见‘夏季清凉装’几个字,想来是跟写手约稿。
对面小王也在打键盘,不知看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扑哧’笑出来;她穿了件带蝴蝶结的桃红色韩版高腰上装,不知是C杯还是D杯的胸,绷在上衣里饱满的像熟透的石榴。
十二点十分方向,穿了白衬衫黑裤子的小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参加一个车展,弯着腰站在桌子前讲电话。这小子据说最近刚谈了个女朋友,每天白衬衫烫的有棱有角。
打开情感版区专用电子邮箱,阅读情感话题的读者来信,自觉让这样一个即将二十九岁的剩女做她人情感问题做参谋,绝对是一个错误。
瞧!一个女孩儿说自己新交的男友太过优秀、因而自己缺乏安全感,下一个邮件却是另一个女孩儿嫌弃男友不够帅气不够多金。郑澜湘咬着铅笔头神游万里。这人呐,真是别扭的动物。另一半太优秀,担心;不够优秀,嫌弃。所以,用来衡量一个男友理想度的标尺上,一定有一个最佳与最差的临界点,这个临界点,每个人都不一样。既然都不一样,那叫郑澜湘一个外人怎么说呢?
转眼到下班。
回了家,脱了衣服准备换家居装。在镜子前头看了一眼,停下来,隔着胸罩,两手托胸。还是B杯的料。捏捏肚子,还好不是游泳圈——做新闻人就这一点好,就是经常需要四处跑动,因此省却缴健身房的钱。
忽听有人轻咳一下。
郑澜湘一楞,转头。没人。但突然间她醒悟到什么,噌的抓过衣服捂在胸前。
“赵之铉?”
“我在。”
郑澜湘四处打量。
“你在哪里?”
“我在小书架上。”冤死鬼轻笑一下,“我只是来看看书。你放心,非礼勿视,小可还是明白的。”
郑澜湘涨红了脸:“下回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不能先吱个声?”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立刻非常‘大度’的想:赵之铉不过是个冤死鬼罢了,过不了几天喝了孟婆汤,纵身朝奈何桥下一跳,投胎重新为人,一切记忆便会失去。所以,就算身子被他看了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隔了两天,就听说梁汉堂到海市来拍片。
梁汉堂是个何许人?一个全国范围内小有名气的男演员,二十四岁年纪,中等偏上的个子,最讨巧的是一张脸白皙俊秀,特别是一个古装剧里扮相尤佳,绝对是谦谦雅公子的形象,即便片子里他出演的是负面人物,却并未令女孩子们对他的喜爱有一丝半毫的减少。
周刊早就盯上了梁汉堂的行程,范老师则把采访梁汉堂的任务交给了郑澜湘,其中一个原因是别人手中都有案子。任务一下来,小陶和小王叫声一片,大声叹息怎么出访记者不是自己。汽车版的男记小李砸吧着嘴:“梁汉堂整个一个小白脸,缺乏男子气概嘛,长的那么娘,真搞不懂女孩子怎么那么迷他?”立刻遭到年轻女记们一片声讨。
“小糟人长的干净,”小陶提到梁汉堂两眼放光,不叫他本名却叫他成名剧里的人物的小名,这样熟稔,显然是骨灰级粉丝,“干净不等于娘,懂不懂?再者说了,人家国外早做过调查,带有一点阴柔的男性在女性中很有市场,比如《指环王》里的精灵王子显得多么超凡脱俗,知不知道他的光芒甚至盖过了做国王的那个主角?”小陶平日需要收集并亲自撰写诸如‘如何打造浪漫约会’‘怎样识得真正的钻石王老五’这样的文章,发出这样的评论,不能不说具有‘权威性’,小李讪笑不断,不再言语。
话虽这样说,做影视名人访谈,看起来光鲜诱人,实质并非如此,因为做这类八卦娱乐记者,是记者分类中最差的——首先,技术含量低,不可能像做时政财经等那样有机会成为大腕记者,其次,从报酬上说,虽说短期内成本低见效快,但比起大记采访事故新闻,灰色收入要少的多。
但工作就是工作,进了生活类周刊就要做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郑澜湘这天就开始搜集梁汉堂的各类八卦新闻,制定采访大纲,首先也就是近况如何、对目前剧中人物有何感想,等等,诸如此类。一个上午过去,列出一个大纲,送到范老师那里。不多时,范老师过来找她谈话。
范老师在办公室,斜坐在椅子里,视线落在那篇大纲上。郑澜湘直觉上感到老板对这个访谈大纲不甚满意。范老师并未直接对访谈大纲置可否。他循循诱导说:“小郑,咱们《绿周刊》跟严肃的媒体,多了三分娱乐性。当然,我们跟《娱乐周刊》那样专挖明星隐私、拍明星挖鼻孔、偷拍明星脱衣这样的图片的三流娱乐杂志相比,又多了几分严肃。这之间,是个度的问题。我们的读者偏向年轻,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喜欢更直接的东西,因此我们的内容也要做的要有弹性。”
弹性一词用在这里,让郑澜湘觉得自己并未抓住范老师的选题方向的涵义。范老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说:“娱乐新闻本身呢,更像一种游戏,因此,暴力、色情等低级趣味的出现是可以理解的,人们那些被现实所束缚的心灵更倾向于从这类低级趣味中得到放松和发泄,而我们可以说是这种精神娱乐产品的推销人,并获取利润。可是作为一个品味定向在中高尚阶层的杂志,若一味的追求猎奇、隐私、暴力、色情等低级趣味,又会让人觉得‘难以下咽’,因此我们提供的信息,还应以真实为本,再色、再隐私,也要有个度。这就是弹性所在。”
郑澜湘点点头,表示明白。就是比狗仔队再‘高尚’一点呗。
范老师似乎还担心郑澜湘领悟了他的意思,在郑澜湘从椅子里站起的时候说:“你可以到网络上瞧一瞧,网民们都怎样说梁汉堂的,比如当下一些年轻女性对梁汉堂YY的很厉害,将他作同性恋对象的幻想,并特意将他拍的古装片剪辑出‘别出一格’的视频,从这里面,也许能启发你从另一个方面来构思这个访谈。”
这天郑澜湘MC刚至,一整天都不大舒服。平时为了方便工作,包里都带着止疼片,偏巧一小盒药片上回已经用完,新买的药片还在家里放着。
于是早早就回了家,上楼梯时自上往下经过一人。郑澜湘抬头一看,高瘦的身板,T恤衫牛仔裤,漂亮的一张小脸挂着微笑,一边耳朵上,一枚银钉闪耀。就是上次她拉着看鬼的大男孩儿——郑澜湘转眼就要二十九岁,在她眼里,但凡低过二十五的,都是小孩儿。
见过一回面儿,且还是自己邻居,即便不知姓名,也算是个熟人。郑澜湘打招呼:“你出去?”
“嗯。大姐还好?”小破孩儿满脸是笑,阳光的很。
“还好还好。”
错身而过,郑澜湘转眼上到六楼自家门口。开了门进了家,丢下包包,不雅地叉了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朝后仰去,闭上眼睛不想动弹。
客厅一角响起一个声音:“你回来了。”语音平稳沉静地像林间小溪里冰凉的流水。
郑澜湘接触这么多人这么事,自知有点‘声音控’,对赵之铉的声音颇为喜爱。这大约也是她没把黄玉戒丢弃的原因之一。
意识到家里如今不止她一个人,不经意间自己已开口问道:“你在我家里闷着,都做了些什么?”
冤死鬼回答:“看书。昨儿翻了你架上的唐史,今天在看明史。”
郑澜湘右手托腮:“你是唐代的人,如今身处二十一世纪,不会觉得不适应?”
沉默片刻,鬼说:“还好。”言简意赅。
郑澜湘抿抿嘴,想想也是:赵之铉困住陶罐儿里一千年,如今可以在小范围内活动了,并且有书看,再大的不习惯,也不会觉得多不好了。
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进了卧室换衣服。不多时她走出来,去厨房烧饭做菜。晚饭很简单。白饭是昨天做的多剩下的,菜就是一盘小白菜,从冰箱里拿了一截超市做的香辣牛肉,切了几片放在盘子里。哇啦——大功告成。
吃过晚饭,在阳台上伸伸腿弯弯腰,遥遥地看见对面楼上一个小小的人在封闭式的北阳台里做菜。
转回头进了屋,烧水泡了茶,开了电脑,上网看资料,各类的八卦,还有论坛上网友的水泡发言。
渐渐就晚了。感觉有些困乏,抽了根烟出来点上,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徐徐吸一口。
郑澜湘并不常抽烟,原先做新闻熬夜时才抽,只是如今换了工作降了薪水,加上对未来心里有种惶惶然不确定感,时常便有抽烟的欲望。
再说梁汉堂。前次拍的片子里,他扮相的确出彩。因为角色姓木,网上一群腐女便称其为‘木美人’。郑澜湘一个一个点搜索进来的贴子,还真找到了范老师所说的那个、被腐女们剪辑出的视频——‘木美人’和戏里正派角色的种种场景,配了新的对白,仿佛一对攻受神情婉婉,和原剧自然风马牛不相及。
郑澜湘心说这就是范老师口中的大众娱乐了,涉及猎奇、情色,但这是网络文化,做杂志自然无法用这些。拿起早先拟的那份提纲,她把对梁汉堂未来职业看法、和本剧对手戏的同行的相处状况打了叉叉,将梁汉堂喜欢吃什么食物、最近听什么歌曲、对前些时候的绯闻女友做何评价、是否喜欢短头发女孩、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品牌、什么颜色等话题,提至首要地方。
又吁出一口烟雾,她信手点进一个贴子,里面是‘木美人’被PS的一张剧照,被剧中男一号压在身下,显然是武打中一个镜头,却在这里给搞得另有暧昧之意,贴下,几个小女生评论着‘木美人’的顾盼多么生辉,诸如此类。
郑澜湘疲倦的同时,不由生笑:“什么嘛!好男人资源不多咧!都希望他们去搞BL,还都是漂亮的,那女的呢?一个个剩在围城外头?一群饱人不知饿人饥的小丫头,男的都去搞男男爱,那谁来给女孩子抗米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