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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遇见他和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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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热慢热)
《绿周刊》跟梁汉堂的经纪人订好了采访时间。郑澜湘把采访大纲背的烂熟,临到头,采访改期。又打了两天的电话,未果。转眼就到了周末,再往后一个多礼拜,就是二十九岁生日。
远在香港的妈妈打来电话,两个人叙叙聊了半个多钟头,从是否还痛经到用最近换了什么护肤霜,从担心月月光到身边是否有男友,统统过了一遍。妈妈说:“生日到了,要什么礼物?”郑澜湘说:“什么都不要。”
妈妈说:“前阵子看到这里一个珠宝行做促销,给你再买条手链?”郑澜湘答:“不如你把钱存起来做路费吧,下次春节放假,咱们在三亚见面好不好?”
郑澜湘的母亲为什么在香港,咱们暂且不提。且说放下了电话,郑澜湘歪在沙发里发呆。她的首饰里,项链有了耳环有了手链也有了,独差一枚戒指。而在郑澜湘的概念里,第一枚戒指是该未来的另一半送的,因此从未买过戒指。
忽就记起捡来的那枚黄玉戒了。爬起来拉开客厅角落里书桌的抽屉,取出那只戒指,戴在手指上细细地看,一枚冰凉的戒指渐渐温暖起来。想想又叹口气,将戒指放回原处,回了卧室换衣服。对着镜子描唇彩,挂了一对耳坠,左右看了看,提了包包准备出门,临走,突然想起什么,将所有窗帘都拉上。对一屋子的空气喊:“赵之铉?”
“我在。”
“我出门了。窗帘我都拉上了,你可以自由在屋子里活动,不必等晚上太阳下山。”
“那……谢过姑娘了。”
这天,风轻云淡,微热。
独自一人骑了电瓶车直奔植物园。到了那里,满眼都是大嫂和年轻小姑娘们,或两两成双、或三五成群,进出批发市场和街边小铺。
抿抿嘴无声的一叹。身边的好友,如今剩的不多,张邵涵便是联络的最多的一个。可惜这个闺密,全然是非商场不逛的料儿,拖她来踩批发店和外贸小店,不如扒了她的皮来的容易。
在植物园附近的小店里,一路逛下来,买了两件长衫一条裙子。买第三件上衣的时候,为了最后的五块钱跟卖衣服的大姐拉拉扯扯争执不休。从针脚疏密到缝线露着线头,一路争辩下来,卖方就不松口,郑澜湘皱着眉头一甩手:“我还的价本来就不低,就这五元你也不让给我?亏着我原先就在你家买过东西,算了,我不买了算了!以后也不来了!”卖衣服的大姐嘴唇一抿,眼皮一翻,一脸怒容:“给你给你!要不是看你是回头客我才不给你这个跳楼价!”
郑澜湘拿了货又掏出整九十五元的钞票付钱,大姐往小匣子里收着钞票,眨眼就恢复了心平气:“慢走哈!下回再来!”
提着四个塑料袋,吃了支冰激凌,又逛游到七佰半商场。在一楼慢慢逛着看鞋,试了几双,有一双新季的糖果鞋,心里中意的很,翻来覆去的在镜子前看,最后还是脱了下来,心说等发了薪再来吧,而且说不定那时会有打折。
又上了二楼三楼看淑女装,百无聊赖的看看这件摸摸那件。七佰半的衣服本来就贵,通常不打折不搞活动她是不买的,只是扫扫样式罢了。再重下一楼的食品区买了碗面,慢慢的吃了喝了,就到了下午两点。骑了电瓶车,打道回府。
开了门,在玄关换鞋。
“你回来了。”声音发自角落里的小书桌,书桌上有本摊开的书,显然冤死鬼又在那里看书。她曾问过赵之铉:我的书都是简体字,你居然能看懂?赵之铉的声音幽幽飘来:几天揣摩下来,也认得个十之八九。
“我回来了。”她微笑,忽觉家里有个应门的‘人’,也是不错的。微笑之间,她想:有这么个鬼在家,好比养了一只宠物,回家的时候能对着门叫唤两声,倒也添些热闹。想到这里,不由莞尔。
谁知赵之铉的声音慢慢传来:“我……不是宠物。”
郑澜湘大骇,呆立原地,楞了半晌,大声喝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只是……感应到一点点。”
郑澜湘瞠目,于是绕道而行,狠声说道:“我警告你,少到我脑子里乱窜。否则,我一定会把那只黄玉戒指丢到茅厕里冲掉!我想,那个什么地府特派员是不肯花功夫到粪坑、下水道那种地方去找你的,到时候你跟人粪尿混在一起再呆个几百年,只怕比在罐子里还要窝心!”
冤死鬼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答一声“是”,语气恭顺,似是有一丝人在矮檐下的无奈。
这天基本上就这样过去。像流水账,是不是?
不。还有一事要交待,那就是张邵涵打了个电话过来,慵懒的口气,好像在谈天气。“湘湘,我有个远房的亲戚,她有个同事,刚刚三十二岁,做外科医生的,脾气不错,相貌也还可以,收入嘛,你是知道的……”
可惜郑澜湘对相亲早就没了信心。坚决的打断她:“你要给我做媒?你确信是给我做媒?相貌好脾气好收入也还可以的大夫,我很怀疑他空窗这么久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他一直空窗?他正在办离婚,就快完事儿了。他老婆小他六岁,三年前去美国培训,后来就留在了那里,两个人做了一段异地夫妻,最终他老婆另寻新欢决意离婚。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湘湘。”
郑澜湘无语。二婚头么?如今离婚的夫妻比比皆是,想来在某种程度上和一个与同居女友分手的男子也没太大分别……只是……
“那么,”郑澜湘低下声音去,知道张邵涵也是为她好,若是真不合适的男子,张邵涵断断是不会介绍给她的,“他有孩子没有。”
电话那端轻笑:“如果有孩子,我怎么会介绍给你。”
收了线,郑澜湘缩在沙发里抿着嘴发了会儿楞。
郑澜湘早过了看言情加漫画伴饭的少女年纪。现实就是现实,柴米油盐酱醋茶,无一不少,无一不缺,件件跟浪漫挂不上干系。称称自个儿斤两,二十九岁年纪,经历过男友屈指可数但也有若干,皮相还可以,就是眼角已经开始出现细纹……
当年不懂夜的黑,身边人来了又去了,哭一场后擦干眼泪,转眼迎接下一个明天;要换到现在的郑澜湘,一定要做八爪蜘蛛一样牢牢抓住身边人,避免日后独自面壁、没人抗米袋的惋惜。而且,这一个还是个医生……要知道如今看病有多难么!找个医生增加多少方便!那么二婚头也无所谓的了!
又是一个星期的开始。
打了无数次电话,都说我们的大明星梁汉堂赶片,没空。郑澜湘放下电话,恨恨的猜测别的媒体会不会抢了先。
范老师倒没催她,给了一个新题材,说是市里一个私人幼儿园,如今开得正是如火如荼,即便收费昂贵,许多家境好的父母也赶着把孩子往里送。这幼儿园出彩在哪里?那就是这个幼儿园说是采用美国式幼儿心理学教学,而且用双语教学,也即中英文双管齐下。
郑澜湘收了笔记,回去查了资料,就手就跟这个叫阳光的幼儿园联系。
采访事宜很块就敲定,竟比采访大明星还先。
似乎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吗。她到了阳光幼儿园门口的时候,还这样想。
见了院长,院长将幼儿园建院的宗旨和走向说了一遍,在郑澜湘的追问下,细数了刚刚建院时的困难以及各种轶事。采访院长完毕,院长自然邀郑澜湘实地考察一番。
先去看了一个班,年轻的幼教拍着手教孩子们唱歌。儿歌是中文的,郑澜湘也会唱。
又去了一个班,班里的孩子在做游戏,尖声叫着,围着小椅子跑。郑澜湘拍下照片。
到了第三个班,孩子们正在画画,画是事先画好的稿儿,孩子们用颜料膏子往里填。看来孩子们很喜欢填画,一个个阳光满面。郑澜湘又拍照片。
这时院长被叫走了,不知是什么事,院长将该班的幼教也给喊了出去,几个人在阳光遍地的场子中央在讨论什么。
郑澜湘心想,这个幼儿园不是号称双语教学吗?那我实地考核一下。
要说错,就是郑澜湘发挥了从前做新闻记者的挖掘和追求新闻真实的精神。
她先弯着腰问了一个小女孩how are you,小姑娘咧嘴傻笑就是不回答,转脸又去问另一个What's your name. 也不太搭理人。好容易有个孩子软言软语地回答了,郑澜湘喜滋滋地刚要继续问:how old are you. 忽的屁股后面一凉,回头,却见一个大眼睛、天使似的男孩扯着她那蓝带滚边的白色棉布裙往里钻,咯咯笑着说:阿姨、粉红色!阿姨、粉红色!
郑澜湘被一个小P孩儿看去内裤,有点恼火,还是转过身陪了笑脸从小男孩手里夺裙子。谁知腿上被拍了一下,调头看来,妈呀!一个小破孩儿,伸着两只沾满颜料的手,笑呵呵地仰脸朝她看。
她的裙子上,清晰可见的是两个绿色的小手印!
郑澜湘皱眉。虽说是小店的货,可也是花了她一百一买的,辛辛苦苦赚的钱怎么都心疼啊,这颜料实打实地印上去,不知能洗掉不能。可是眼前是个小破孩儿,你能怎么着他?正是满脑冒火星子之时,右边又是一个巴掌,原来是先前那个不肯讲话的小女孩原样效仿,也给她来了一下。
一个屋子二十来个小孩子都哈哈的笑,真当时不花钱的喜剧表演。郑澜湘直起身,脸都变色了,冷不丁屁股上又来了一下,回头,是个小破孩儿,显然专门去抹了两手的颜料,就为拍在她屁股上。
她喊着“都乖乖的!”,可显然没人听。一个班的孩子都乱了套了,有人学着样往手掌上涂颜料,有人站起围着屋子跑。
外头的幼师大约听到了什么,疾步走回来,一进门,瞧见前后才不到三分钟的光景,郑澜湘的裙子和小腿上,已经色彩斑斓。她忍俊不禁地上前,维持班级秩序。
院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见了头顶冒烟的郑澜湘倒是没笑出来,反而一脸严肃,赔了不少礼,想是害怕郑澜湘会把幼儿园写糟糕了。
下面用‘阳光’造句——
郑澜湘走出阳光幼儿园的时候,周围的人瞧着她的神色很阳光,她自己脸上则一点也不阳光。换谁屁股蛋上有两个黄色的巴掌印儿,都不会阳光的起来;可是做观众看的时候会感觉很阳光。
骑上自己的小电瓶车,一路朝杂志社骑,她心里想着:这是最近最糟糕的遭遇了。
但是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看见了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