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女人不美丽》猫叹

5、第 5 章

　　5 跟鬼魂谈话

　　送走了隔壁的漂亮小孩，郑澜湘重新回到主卧室。清了清嗓子，她问：“你还在这里吗？”说话间牙磕儿一个劲儿发抖。

　　鬼说：“我在。不过可不可以请姑娘关了灯，照的我头昏。”

　　郑澜湘关了灯，摸回了床在裹着被窝盘腿坐着。

　　也许是当记者当惯了，谈话先抓新闻要素——什么人，在什么时间，于什么地点，发生了什么事件。

　　“你叫什么名字？”

　　“鄙姓赵，双名之铉，字紫陌。”

　　“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的？”

　　“我经历的日子不计其数，但我记得我死去的时候，唐代玄宗乃当朝的皇上。”

　　郑澜湘大惊，忽又想起这鬼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汝得见吾乎’，文言味十足，的确是一个古代的鬼，回味了一下并不多的历史知识，掐指一算，那这姓赵的鬼，也有逾千年的高龄了。

　　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几乎是出于记者的本能，她壮着胆子，继续刨根问底起来。一人一鬼在黑暗中对话许久，郑澜湘终于对这个鬼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用通俗的话来说，这个赵之铉，自幼失去父母，由叔叔家抚养长大，二十一岁参加科考，考得还不错，但在最终正式委任的时候，被一个门荫子弟，也就是父辈祖辈为高官而破格选拔上来的孩子，给顶替了——本来赵之铉可以在京都做官，后来被派到一个叫华恩的小地方做地方官。

　　赵之铉这个地方官，做的并不舒服。他的前任，跟各方的官员勾结在一起，说白了，就是贪污受贿。赵之铉就任后，两袖清风，对高管恭恭敬敬，但公事公办，令高管很不高兴。赵之铉在这个地方，就这样做了一年多，给老百姓做了一些事，也有一些业绩，可是没给自己挣到多少钱，也很受人排挤。再往后发生了一个案子，官员贪污受贿一事被曝光；赵之铉本来在华恩这个地方就没什么势力，那些真正有问题的官员又怕牵连到自己身上，于是就对赵之铉栽赃陷害，他自然成了无处申辩的替罪羊。赵之铉当然不承认有罪，却被屈打成招。大约是因为那时卫生条件不好而发生了感染，加上赵之铉身体并不强健，一身伤痕的赵之铉，不久在酷暑中就在一个夜里死掉了。

　　话说赵之铉在家乡读书的时候，有个青梅竹马，小名小瑶。冤死的赵之铉死不瞑目，不等被收去阴间转世投胎，自个儿离了身体后就飘啊飘啊，飞回老家去了，就想先看看叔叔家，再去看小瑶。

　　此时的小瑶，正准备嫁人，油灯底下缝着嫁衣。赵之铉感慨万千，在梦里问小瑶，新郎是谁，何时定的媒约，诸如此类。小瑶转日里醒来，自觉梦见鬼了，吓的跟爹娘都说了去。爹娘一听这哪里行啊，大喜的日子撞鬼，多不吉利。

　　赵之铉的家乡有个老道士，都说他会捉鬼驱邪，小瑶他爹连忙把道士找来捉鬼。道士念了一场咒，用小瑶娘手上的黄玉戒子，先把赵之铉的鬼体给圈住。趁赵之铉挣扎的光景，道士随手拿小瑶为月事准备的存放香灰的陶土罐子（古时女子常用布条裹了香灰，做卫生巾），把赵之铉连鬼带戒子封了进去。

　　按常理说，鬼捉去了，连魂魄都是要化去的。可惜这个老道道行还欠缺那么一点，只会捉鬼不会化鬼。他就告诉小瑶他爹说：千万别把这罐子打破，否则鬼还是会出来的，等遇到了有会化鬼的道士，咱们再拿出来给他。

　　这个陶罐就这么被保存下来。可是，本来小瑶的父亲告诉自己的儿子，这罐子里有鬼，千万要小心安放，后来一代传一代，传闻就走了形。大家都说，这罐子里存着祥瑞的气息，供起来吉利。因此，这罐子一代接一代的保存下来，直到几年前落到一个古董收藏家手里。

　　再说赵之铉，终日在黑乎乎的罐子里呆着，有时候在小小罐子里走两个圈，更多的是坐在香灰上托着腮听外面的声音。这一听，便是沧海变桑田，不知江山多少年。特别是这后一百年，赵之铉感觉这世界变化疾如风，首先是一种叫‘科技’的东西，比如话匣子（收音机）出现了，还有就是叫‘通俗文化’的东西，比如听了几百年的宋代小曲儿、元代戏剧听不到了，换来了‘蹦蹦嚓’的流行歌曲，且越来越古怪。最近这几年，还出了个叫手机的东西。一有人在罐子附近打手机，他就感觉一阵儿阵儿的波动（电磁波），震的他浑身痒的不得了，苦不堪言。

　　原本也不知还要在这罐子里待多久，但是郑澜湘打破了陶土罐儿，赵之铉终于自由，太阳一下山首先想到的就是寻找投奔阴曹地府的路再投胎。

　　俗话说上天有路地狱无门。没有人接应这地府也不是好进的。赵之铉只能四处瞎碰，结果巧遇阴曹地府二级特派联络员，判官爷亲自嘉奖过的劳模孟繁森 （见《新北京，新穿越》[小声说：matlab那个是专门的穿越，要比我这个小白感情文好看多了 TAT ]），孟繁森吓了一跳，不知这鬼是打哪儿来的。

　　赵之铉自报了来龙去脉，孟繁森说：你别说，我好像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因为当初那个特派员是我二叔的表侄儿的堂妹的干姐夫的叔，千把多年前就因慢了一步，就楞把你这个大活鬼给丢了，找了半天没找着，回去好挨了判官爷一顿的训，感情您是自个儿跑回老家了，我那二叔的表侄儿的堂妹的干姐夫的叔后来好嘱咐了我们几个，帮他留心着你这个鬼，可是我们谁都没见过你，感情被收进人家罐子里关起来了！

　　赵之铉拱手作揖道：那你就速速将我带回阴曹地府，让我赶紧投胎吧。

　　孟繁森挠头，说：现在不比当初，登记和审批如今都是电脑自动化的，一切都得走程式，连皇帝也得在外头排着队；你一个小鬼，又失踪了一千多年，地府里那套系统建起来的时候，你的档案自然没进去，你这个鬼，就等于不存在了；没有你的记录，系统就没法给你出磁卡。说着孟繁森扬了扬胸前挂着的一个黑白两色的卡。如今的大门都先进了，进门靠刷卡；没有这卡，你连门儿都进不去啊，得，你还是得在外头再飘零一阵儿。

　　赵之铉说，那我怎么办啊？

　　孟繁森一笑，拿出一个小本儿唰唰的做记录：待我回去可以给你再建一份记录，若是一线批准了就能进核心系统，你就可以等评估被分配投胎了。说着就掏出一把卷尺给赵之铉量身高、臂长等等。因为鬼没有体重，这一项跳过。

　　赵之铉一头雾水，问，你这是干嘛。

　　孟繁森说：我这是为你好。如今人们都不如以前那样崇尚投胎做人、自闯人生新路了；在地府做公务员又开始吃香，几乎人人都要试一试。你原来就在衙门里做过官，而且为官清正，必会是引人注目的候选人。我现在就给你做体检，做档案的时候直接夹进去，将来你要申请地府公务员能更快一点儿，若真当上了公务员，别忘了我孟繁森。

　　赵之铉又问：公务员这词儿我听说过，听说也是靠科考的；怎么你不来考试我，却要量我的身高？

　　孟繁森仰头瞧他：看，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如今考公务员不仅要凭成绩，还要体检达标，这体检嘛，那也是地府跟人间学来的——比如人间当公务员都要做体检，口歪嘴斜的不要，连低于最低身高的都不要！

　　孟繁森急着赶路，说到这儿就走了。走之前，又转回头嘱咐他：“你在陶罐子里跟那只黄玉戒子呆了一千多年，那玉戒吸收了你许多鬼气。如今你虽是自由了，却不能脱离那黄玉戒子太远，还有那太阳底下也不能去的，除非你附身在那黄玉戒子上，否则很容易就烟消云散了。”

　　赵之铉就这样郁郁不乐地回了郑澜湘的家。或许真的是因为离开了那黄玉戒指久了，有点头昏眼花，就坐在靠阳台的破椅子上休息，想想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进地府报到，难免长吁短叹，谁知竟给郑澜湘听了去。

　　听完赵之铉所说，郑澜湘死劲咽了口唾沫。原来她把唐朝一个姑娘装月事用的香灰的罐子收了若干年，谁知道人家小姑娘上厕所换‘卫生巾’洗不洗手？不过想想故宫博物院里还收着皇帝用来嘘嘘的镶金夜壶，也就不觉得那只罐子有多么恶心了。

　　接着就是这只黄玉戒指。想到这戒指跟一个冤死鬼做伴千年，不毛骨悚然是不可能的，外加心里作用，捏着手里越发觉得它瓦凉瓦凉的。郑澜湘当即就把它从手指上除了下来想丢窗户外头。

　　扬起手，没丢出去……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财迷！小时候是被外婆带大的，外婆节省的要命，是那种洗菜的水要留下来冲厕所的人，从来不会教导小湘湘捡到钱钱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郑澜湘手里捏着黄玉戒，心说：好歹是块玉，上次去商场里看翡翠，动辄几千上万的玉观音吊坠看的人心灰意冷。想了想，郑澜湘还是舍不得丢掉它——没法子，荷包不厚，总让人有贪心占小便宜的念头，比不得老同学张邵涵，一万的钻戒在眼前，不过是微微一笑罢了。

　　心思才动这么多，黑夜里就传来赵之铉的声音，央求她不要把这戒指丢掉，原来赵之铉害怕自己跟着黄玉戒挪了地方，那孟繁森寻找自己不易。要知道赵之铉已经被困一千多年，对走偏了黄泉路的凄惨后果心有余悸，有这样的请求也不足为怪。

　　郑澜湘再一想，从赵之铉的经历来说，看得出这个人生前人品不错，那么鬼品也该错不到哪儿去，这人身世也蛮可怜的；另外，指不定哪天赵之铉就被孟繁森接回去投胎，那这黄玉戒指不就干净了不是。想到这里，郑澜湘就把这戒指小心翼翼放到客厅的书桌抽屉里存放首饰的小盒里，再无抛弃之念，反而安慰赵之铉一番，并制定和平共处基本原则若干。赵之铉不许半夜出来吓她，不许在她洗澡更衣时偷看，不许在来客人面前吓唬人，便是首要的三条。

　　随后郑澜湘上床睡觉。起先还有点害怕，但辗转几次，渐渐瞌睡占了上风。

　　迷迷糊糊间，她还在想：当初她郑澜湘抢新闻命都不要，现在也不能被个鬼吓死。那个黄玉戒要买的话至少也得几百上千呢。丢掉？不行。太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