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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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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1日在我市发生的‘711煤气爆炸案’以及副委书记关赫意外死亡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有关领导密切关注。另外,据记者追踪报道,在这次爆炸事故中的两名重伤者中的女伤者系为关赫的独生女,她在这次爆炸中眼角膜严重受损,急需眼角膜捐献,与她一起得到救治的男伤者因伤势过重,经抢救无效死亡,据院方告知,该男伤者自愿捐献了眼角膜,其女伤者的治疗情况我们将进行进一步的跟踪报道。”
“喜欢风吹过脸庞的感觉,喜欢少许阳光洒下的味道,喜欢单纯的喜欢——嗨,亲爱的我,今天好吗?……”
当耳畔响起闹钟的铃声的时候,新的一天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到来了。天花板朝我眨眼后恢复到一片清晰的白。我慵懒地躺在床上,回放了一些关于昨天和今天的细枝末节——
今天,2007年9月15日,星期六,上咨询阁的班。喉咙因为昨天的反复排练,有点火烧火燎,但是想想最后得到的赞许,刚好和牺牲成正比例,倒也欣慰。又想起了明天——星期天,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会提前为自己开心。
浅浅地伸个懒腰,笑脸闹钟指向8点02分,起床——洗漱——换装——镜子里的我,一身乳白的素裙,把清晨照得格外清朗。出门。
我喜欢这个城市,因为它很少下雨。
走在路上,一阵晨风吹过的时候,才发现天微微有点阴。脑海突然飘过我脆弱的24岁,顺着思绪想起寂寥的岁月孤独地被消耗着,愁绪不受控制地蔓延……在骤然伤感的时候,我把视线放在一块很独特的以青绿色为底色的广告牌上——每当想起过去,我喜欢在周围捕捉一些青绿色来释怀内心的不安与孤独。而这次在轻轻一瞥中,它深深地吸引了我:
青绿色的版面上一片枯黄的树叶,树叶被一丝蜘蛛丝悬在半空中,似乎就要掉下又似乎永远隔离那片翠绿。
下面有一行字,不过很模糊。好奇心作用,我走到那块广告牌下——“蜘蛛侠不负责打扫卫生,绿化唯靠你我携手。”
赫然一笑,竟有些失望,似乎与自己的期望值相隔甚远。
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姐,能告诉我,那片真的是绿色吗?”
我蓦然回头,碰触到一双很水的眼睛,但不是水灵,而是蒙着感伤的水气。一个年纪20出头的小女生,微皱的眉间泛着一丝与她的年龄很不符合的忧伤,淡淡的像雾一样缭绕在她全身上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甚至在某个瞬间,我的职业直觉告诉我她是不正常的。
“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那是绿色……我跟他们争,可他们都说我疯了……都这么说……我知道你也会那么说,可是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我把眼睛揉了很多遍,可为什么我所看到的总是一片模糊的红色了?”
说完她就瘫地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抽泣着。
我的脑子很自然也很敏感地对她打量了一番,包括她的心理动机——
不可置否,这是一个很水的女孩子。同时,是一个色盲。
“那你以前?”我试探性地问了下。
“我本来好好的,真的!我不会分不清红色和绿色的。从来没有的!”她哽咽着带着激动的情绪回答着,没有抬头。
“那怎么突然……?”我也蹲下,用手安慰式抚摸着她的脊背,很瘦。
“年初我有阵子眼睛视力模糊,尤其在运动或洗热水澡以后,而且眼球转动时眼睛很疼,我就去看了医生,她说我得了急性视神经炎,然后我就配合她吃药注射啊……”或许是出于同性间的友好,也或许她急于想把心中的话倾泻出去,面对我,她抬起头,喃喃地说了起来,“可是,前几天我眼睛突然又模糊了,看清了之后又……又分不清红绿了……”眼泪又止不住地从她眼角流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别太担心,你现在出现的色盲只是暂时性的,只要你把视神经炎治好了,这种现象也应该会消失的,给你治疗的医生没跟你说吗?”我舒心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没有啊,她没跟我提过啊,真的吗?你不能敷衍我,随便安慰我啊!我真的……真的会好吗?”她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抓住我的手臂,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潮湿的眼眶,巴眨着青春的灵光。
“放心吧,是真的,可能医生忘记提醒你了。”我笑着说。
有时健康真的能主宰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我信,我信你,我一定能好的!”她开心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哦。”她甜甜的送给我一个微笑,有种枯叶逢春的美丽。
“不客气,我得去上班了。”时间快到了,我的一个清晨似乎也被打破了。
“哦……”看起来她有几分失落,“那你快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再见。”我没有任何徘徊地转身就走。
对于身边的陌生事务,我很少花时间逗留过,维持了整整四年多的习惯。
但是,今天不一样,我还没走完十步就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孩,没有缘由的。似乎是精神上的一瞬间逗留,而这一个莫名的转身,竟让我以后的人生掉进一个方程式化的漩涡中,而我则演着一个毫无知觉的小丑。
——在我转身的时候正好碰上她看我微笑着的眼神,微翘的眉间舒展了一个清晨的清新。顿了顿,她冲着我喊道: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若茵喜欢和小女孩聊天,或许这个女孩子能给若茵带去一个不一样的早晨,我自顾自地想的时候,我已脱口而出地邀请了她:“我带你去喝喝早茶吧?”
“请我?”她置疑地把手指指向她的鼻子,眉毛俏皮地翘了起来,多了几分可爱。
“当然,”我笑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送她一个微笑后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转身。她干脆地应声好,跟了上来。
到了咨询阁的时候,8点34分。
进了办公室后我先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些资料,就准备泡茶给她喝,在我转身烧水的时候,就听见她一个人喃喃地念着:
“‘从一粒沙观看世界,从一朵花想望天堂,用我的双手握住你的故事,或许一小时便是永恒。’……感觉好像在哪听过,还是你自己写的呢?”
我转过头,随着她的视线投向那幅已经沧桑的自制字画,心微微抽了一下,说:
“改写的,原诗是英国威廉.布雷克写的。”
“哦,难怪念着有点熟悉呢。你的办公室是自己布置的吧?看起来感觉有一种——我也说不来的感觉,给视觉上的冲击是很舒服的,颜色搭得很棒,很干净,可是……”她斜着头顿住了。
“可是什么呢?”
“可是同时也弥漫着一股很轻的让人难过的味道……说不出来具体的感觉。”
我把视线重新在这片空间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因为这里有个被悲伤荼毒的主人吧。蓦地,我感到很诧异,这里的觞除了若茵从来没人发觉到,这个小女孩竟然能一下子就捕捉到这丝情愫,我突然感到有点不满,仿若自己内心的东西被窥视到一般。于是,我又急着问道:
“不防说说?”
“温馨的淡蓝色调以线条形式布满墙面,若隐若现,就像一种潜隐的忧伤,衬着白色愈显明显,透明的花瓶使人一眼看出瓶中花的根、茎、叶、花瓣,这也似乎是想将自己的某种感情完全暴露……”她投入地沉浸在自己的解说中,而我耳朵一下子停止了倾听,轰了一下,一片空白,就在我要开口叫她停止的时候,若茵恰时地打开我办公室的门,那位让我的心里激荡起些许防备的女孩子自然也停了下来。
“今天没下雨啊,你怎么迟到了4分钟呢?这可是你的记录哦。”
她边说边走进来,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我的桌上,捎进了一丝秋天的况味,只听她继续抱怨着,“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以为你会早到几分钟的,谁知道你给我迟到了,害我把咖啡都热了三遍了。”
杯里的咖啡,颜色好像意大利修道士戴的头巾,点缀上肉桂棒,精心地淋上柠檬汁,仿若看着就能闻到一丝很美的风味。
“呵呵……能喝上大小姐亲手泡的咖啡还真的是受宠若惊呢,我得好好品尝下。”我微微啜了一口,不加糖的cappuccino,飘着柠檬味,味道很足,苦在嘴里,却润在心里。
“真的很不错,谢谢了。”我轻轻放下咖啡,笑着看着若茵。说实话,真的很感动,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件小事,但对于一直都是被伺候的她,能为我亲手泡咖啡,着实是一份不小的惊喜。
“哎呀,别这么看我啦,要是被男人看也就算了,被一个女人这么盯着,我会内分泌失调的。”她也从我的眼里看到一丝感动,所以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咦,有客人在呢?呵呵……不好意思,进来没看到你,小雨还不介绍下这位小妹妹?”刚移开我的视线,若茵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双手搭在了那个女孩的肩上,一副啧啧称道的样子上下打量着,让我差点怀疑我们这是一个贩卖儿童基地。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啊,就是特意带她回来给你认识才迟到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赶忙转向那个小女孩带着歉意地问道:“哦,对了,你叫?”
“敏恬,张敏恬。”
“明天?”我和若茵齐口地问道。
“不是明天,是敏恬。敏捷的敏,恬适的恬,呵呵……不过身边的朋友也都直接叫我明天的。”她笑着解释着。
“噢!真好听的名字,跟人一样甜哦。”若茵开心地夸着,表情和接见了某领导时一模一样,同时还不停地问我说,“小雨,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小’朋友我都不知道啊,难不成还金屋藏娇呵?”
“我有多少底你还不知道啊?这是在路上刚刚认识的,带来给你认识认识,这样你就不会整天喊着闷了嘛。”
“哈哈……知我者莫若小雨也!”若茵飞过来开心地搂着我脖子嚷着,我用手挡住了她送上门的飞吻。
“你们也介绍下你们吧,要不我有种被贩卖的感觉哦。”敏恬欠一欠身,调皮地对我们说。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何若茵,这位美女呢叫关歆凌。”习惯喧宾夺主的若茵又快一步地抢走了我的台词。
“很高兴认识你们哦,我刚刚听你叫她小雨,还以为她就叫小雨呢,原来不是啊!”她挠挠头,吐了吐舌头说。
“对啊,小雨是我给她取的,大家听多了也都叫她小雨了。”若茵自豪地说,仿佛是她诞生了我一样。
“那为什么叫小雨呢?”这个女孩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
“哦,因为——”正当若茵准备侃侃而来的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奇怪了,我这里一向安静,今天怎么会格外热闹。
“请进。”
“请问哪位是关歆凌?”一位手上捧着一束花的貌似邮递员的人探着头问着。
“我就是。”我迎了上去。
“有人送了一束花给你,麻烦你签收下好吗?”
“好。”我签完之后,那位邮递员就迫不及待地把花递给我,匆匆离去,似乎把一件很棘手的东西脱手了一样,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就已经只剩下一道匆匆的背影了。
“哇!又是蓝色妖姬啊!我数数,小雨,一年零三个月了哦……从大学送到现在,真的很不可思议……我看看,一、二、三、四……”若茵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在花的四周绕着,饶有兴致地数着。
“哈,又是十二朵,挺没创意,不过挺有恒心的,衬着满天星,就是传说中的花语——那个什么来着……‘哦,我的玫瑰情人,我要挑逗你、诱惑你、宠爱你、纵容你!我要你做我的蓝色精灵,对全世界扬起骄傲的唇角,在爱的天空中翱翔。’” 照着自己的调子唱完那句话后,若茵就自我沉浸地笑着。
很显然,若茵比我投入得多了,看着她做着一个个咸甜相夹的表情和手舞足蹈的动作,我们哑然失笑。
当然,我自己也在心里对这莫名持续出现的天外之物打量着。几乎在一个同时,我和若茵都看到一张别在花间的很别致的卡片,这是以前都没有的,我讷在那里的时候,若茵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我的心莫名地怦怦地跳个不停——神秘了这么久的那个人是不是就要浮出神秘的水面了?
“咦?这不是……”若茵看了之后,疑惑地看着我,说,“喏,小雨,你看看吧?”然后就接过我手里的花,把卡片递给我。
“雨洒后的秋天
阳光有些腼腆
细读你信上淌出的温暖字眼
才发现
为你流的泪已随我多年
时间就像一张书签
就夹在我们分开那一天
而后来故事的演变
酸楚只剩我一人去舔
无休止地无情蔓延……”
“啊?!”我不禁叫出声,这是我两年前写的,留名——“季节”
怎么会……这不可能……
我一时找不到方向,只是傻傻地杵在那里,一片空白。
“这样,敏恬,我带你去我办公室坐坐吧,我们聊聊天去……呃……小雨,我们先走了,下班后等我,记得哦。”若茵拍拍我的肩膀说,看了我一眼,眼神传输一种只有我才能破译的情愫。
多年的感情不是白扛的,她真的很了解我。这个时候的我,极度需要一个人的空间。
“小雨姐,那我先走了哦。”敏恬也识趣地跟若茵走了,我猜她应该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吧。
当门嘎然被关时,我把目光和思绪都转向那束妖艳的蓝色,不安分的脑海里上下浮着许多个问号——
陌生人,蓝色妖姬,连续一年零三个月的赠花,连续的同一天——15号,卡片上的诗……
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节,到底是谁?……
可是不管它们是以怎样的方式纠缠在一起的,都很规则地与我心中无法抹去的那个人牵连在一起。而这些偶然的碰撞汇在一起,在我的世界里就是一种严重的失衡。
这一切让我极度的不安,甚至慌乱。
其实,我是一个不合格得彻头彻尾的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