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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东窗事发(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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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与刘璃见状,慌忙起身,都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吐起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白雪便要伸手去搭血兰的右手,血兰却连忙抽回了手,一面喘一面道:“不妨事,想是午饭时候吃的油腻了,这会儿有点恶心,吃两片山楂就好,哪里就这般娇气了。”白雪道:“即便如此,也要让我瞧瞧才好。”说着又要去拉血兰,血兰住了喘息,支起身子笑道:“真的不必了,我也通些医理,自己的身子终究自己心里清楚。我说没事,便是没事了,惊动了谷主他们,我心内不安。我现下心里只想些山楂糕,山楂片吃,只是这儿没有。”白雪道:“这不当什么,外头果子铺里十文钱买回半斤来,我们宿的那客栈边上就有一家,我们回去时正好去买。”血兰道:“店里的东西,到底带了几分匠气,我日前也买了些,总是不合口。”白雪道:“既如此,我去买些红果做与师姐吃便了。只是师姐几日前便买了这个来吃,我记得师姐自来不爱吃这些酸甜零嘴,怎的突然转了口味?”血兰道:“我……我也不知怎的了,近来只是想要这个吃。”白雪许久不见血兰,心内只欲与之亲近,此刻听闻她想吃山楂糕,只乐得应承去做,自是不疑有他。刘璃虽觉有些古怪,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存了些疑影在心里,并未多话。
当下三人商议定了,便出来向欧阳羽飞等人禀明了去意。欧阳羽飞心内也知这济生堂房舍不甚宽敞,便点头应允了。齐书宁虽有些不痛快,但人前不好说出,只得由了她们去。欧阳擎昊见她们要走,也要跟去,却被苏秋妍扯住,道:“才来多久,咱娘两个多少话还没说,就急慌慌的要走?”欧阳擎昊见母亲不肯撒手,只得住了脚步,眼睁睁瞧着白雪去了。
三女出了济生堂,便一路向客店走去,三人久未见面,路上说笑不绝。血兰自与二人分别,便与谷中师长作伴同行,一路之上备受约束,此刻乍开了牢笼,又身处繁华之乡,本又是青春年少最爱打扮的年纪,路上见了脂粉绸缎铺子,便扯了白雪刘璃去逛。这一走就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至客栈。
待走到客店门前,血兰果然见到离店一射之地有一家果子铺,便笑道:“我们这便去挑红果买冰糖,省的待会儿白雪借口没东西可做的躲懒儿。”白雪亦笑道:“师姐这是哪里话,我既应承了要做,哪里会赖?”三人说笑着,便进了那果子铺。
白雪走进铺子,却见这铺里极大,各样干鲜果食极全,店里的小伙计正忙着在柜台后面给新上的果脯称斤两不及招呼,三人便在店里自行选货。白雪眼里瞧着,心里忖道:想不到这偏僻地儿竟有个这么大的果子铺,这店里货物之全,便是连城里那些大干果行及不上。这般想着,她选了几斤红果并些冰糖,想了想又拿了些干桂花。
那小伙计腾出了手,便来称货结账,白雪付了银钱,三人便要离去。走至门口,却见一人迎头走了进来,见到三人,那人微微一怔,血兰更是满面惊诧,却原来来人正是渺云庄的庄主东方天楚。东方天楚一见三人,便住了脚步,道:“白姑娘,真是好巧。在下才从郡主府来,听闻郡主说白姑娘从郡主府里迁了出来,不想竟在这儿碰上了。”他口里的话对着白雪说,一双眼睛却盯在了血兰身上。白雪道:“来买些东西。东方庄主如何会走到这儿来?贵庄既以制点心为业,想来果子吃食必不会缺的,东方庄主来此贵干啊?”东方天楚莞尔道:“原来白姑娘不知道,这儿正是渺云庄所辖店铺之一。”白雪道:“原来如此。”血兰在旁被东方天楚瞧得全身不自在,扯了扯白雪,白雪随即会意道:“东方庄主至此,必有事务,我们就不在这儿打扰了,这便告辞。”说着,便要离去。东方天楚却向旁迈了一步,挡住三人去路,莞尔道:“还不曾请问这二位姑娘名姓?”白雪才待要说这是本门师姐,便听刘璃笑道:“我们的名姓,说与庄主知晓又有何益处?莫不是阁下明日还要请我们去吃酒,问了名姓好下帖子?”东方天楚笑道:“这又有何不可?”刘璃笑道:“今日之缘,明朝逝水,萍水之聚,东方庄主何必找这些麻烦?”说着也不待东方天楚开口,一手拉了白雪一手扯住刘璃,三人暗暗用上了轻功,绕过东方天楚,转瞬去的远了。
三人走至客栈门前,方才放慢了脚步,血兰低声道:“你如何招惹上这样的人的?”白雪道:“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的……说起来也不过是数面之缘而已……他便是渺云庄庄主。”血兰嗯了一声,闷闷不语,半晌才道:“我晓得的。”刘璃见她们如此,便道:“到客栈了,血兰嘴馋山楂糕,白雪你快去做罢,免得待会儿你师姐要吃的拿不出来。”白雪抿嘴一笑,拿着荷叶包往厨房去了。
白雪走进厨房,却见自己走前煨在灶上的汤锅已端了下来,上前摸了摸,锅子已是温温的了,里头汤水也少了一半。白雪看过,便唤来店小二问过此事。店小二说是宋淑云过来,见灶上炖着鸡汤,又听是她吩咐熬下的,便不由分说倒了半锅去。白雪听闻,心中忖道:下的几味药料,还没熬到时候,药性只怕不足,但也只得罢了。当下,她寻了口干净砂锅,将红果洗净了,动手为血兰做起了山楂糕。
时下正是隆冬时分,天气寒冷,红果汁子出锅不过半个时辰便凝结成块,白雪使刀划作几块,用盘子盛了拿到房里去。才走到楼上,迎头便撞上了宋淑云,只得让在一边微笑行礼。宋淑云冷眼打量了她两眼,见她手上捧着糕点,道:“香寒体虚,吃不得这些零嘴点心,你怎么倒拿了这个来?”白雪道:“血兰师姐适才有些不适,说想吃这个,我就做了来。”话一出口,她便醒悟说错了话了,但覆水难收,只得闭口不言。果然宋淑云冷哼一声,道:“你师姐妹,当真好交情。”白雪垂首道:“同门情谊,该当的。”宋淑云道:“你们同门情谊,故而血兰张口要什么你立时便去做。我徒儿不是谷里出来的,与你们算不得同门,故而你将她的鸡汤丢在灶上扬长而去也在情理之内。”说毕,她径自转身进了冷香寒的客房,将门摔的砰砰作响。
白雪平白被抢白一顿,心内好不自在,又自疑惑:不知这宋师叔究竟是因了什么,一直不待见自己。想了半日,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依旧端了盘子往房里去了。
回至房内,见刘璃正伴着血兰在桌边坐着,血兰一手托腮,神色怏怏。白雪走上去,将盘子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怎的了?我才去了半个时辰,就这个样子了?”刘璃看着血兰,道:“还不是见了刚才那人,她心里不自在。”白雪心念一转,便猜出了一二,将盘子推在血兰面前,笑道:“这山楂糕,我在里头放了桂花,师姐试试看?”血兰便使牙签扎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了,笑道:“有一股桂花的清香,倒比店铺里卖的好些。”白雪笑道:“师姐喜欢,便是好了。”
血兰吃了两块,便将牙签放下了,白雪道:“这东西虽然酸甜适口,但吃多了伤胃,不是什么好的,师姐吃几口也就是了。”血兰一笑,道:“你倒是越发事事周全了。你家里的事儿,可有信儿了?”白雪神色一黯,道:“倒是许久不见那边来的人了。”血兰道:“不见倒也好,只当没了这些人也就是了。这些年不知他们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夹在缝里,左右为难。”白雪听她这话,明着就是在说她自己,待要劝慰,想及那渺云庄在外的行事,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好岔开话头,道:“我才上来时,见着宋师叔了。她老人家还是那样,见着我没几分好脸色看的,不知我哪儿招惹了她,这般不入她的眼。”刘璃轻轻一笑,道:“倒不是你不入她眼,这里头却有个缘故。宋师叔当年,也如冷师妹一般,是谷里长辈在外头收的徒弟,长到十三四岁上,才带回了谷。因她性情冷僻孤傲,说话又极是尖刻,同门之间竟无半个可相交的人,只欧阳谷主和她有些来往。她不道自己性情不好,只说是同门看她是外边收的,排挤欺凌于她。后来她师父仙去,她便自个儿应承了济生堂的差事,出了谷直到如今。你也是在外头收的,可进了谷就被谷主收作义女,谷里上下也都喜欢你,来历一般,境遇却天差地别,她见了你,心底定是有几分不平的。她嘴头子本就不好,没事还要刻薄几句的。你也别往心里去,敷衍着她也就是了。”白雪点头称是,转眼看血兰也听了进去,不再想先前的事,也就笑了。
三人正坐着说话,外头店小二忽然来敲门道:“三位姑娘,有人送了请帖来,小的给三位送来了。”
刘璃便有些诧异,道:“谁会给咱们下帖子?”白雪摇了摇头,道:“莫不是郡主府里的?只是若是她,多半是让人直接来传话,不会行此俗套了。”说着便起身去开了门,那店小二将一只大红锦缎盒子交予她,便去了。白雪将盒子拿进门,掀开来果然见一封拜帖放在里面,便取出打开来看。一旁刘璃道:“写的是什么?谁送来的?”白雪将帖子放下,看了看血兰,道:“就是方才那人,师姐一语成谮,他请我们到城郊望春楼上去饮酒。”刘璃笑道:“这人真是放浪不羁,一个大男人竟请三个姑娘去楼上吃酒。”白雪听了这话,心念一动,忽而想起昔日江舟之上宴请宇文拓与席枫之事,又闻刘璃说出“放浪不羁”四字,不由红了脸,道:“我们去么?”血兰想起那人的眼睛,便有几分不自在,道:“我又不识得他,去做什么?”刘璃道:“如今师父谷主他们都在跟前,我们是要安分些。渺云庄在外颇有邪佞之名,我们少去沾惹的好,省的落人口实。”白雪点了点头,道:“这帖子怎么办?我想着拿到下头的灶里烧了,又怕人瞧见不好。”刘璃道:“就放着罢,谁去看它。”
三人正说话,那店小二又上来道:“方才送帖子的人还在楼下等着,问姑娘们的信儿?”刘璃想了想,便叫取了纸笔,写了几个字交予店小二回绝此事不提。
待打发了店小二去,三人在屋里又说了会儿话,不觉已到了晚饭时候,刘璃便先往隔壁去问宋淑云的意思,回来笑道:“宋师叔叫我们不必管她,我想着先前咱们在那庖丁陈氏的饭馆吃的羊肉汤饼很好,不如就引着血兰去尝尝。”白雪心知她是要逗着血兰散心,便也道:“这下雪天,正好喝一碗羊肉汤,我们便去罢。”血兰却道:“外头路滑,天又晚了,跑出去做什么?就在客店里吃了罢。”白雪与刘璃岂会依肯,硬是磨着血兰应了,穿了衣裳去了。
三人到了那店里,店中的生意仍旧是那般清冷,好在三人也要清净,不以为意。血兰尝了那肉汤,果然鲜美,一碗肉汤下肚,身上也暖了起来,又见白雪与刘璃都记挂自己,不好只顾忧虑自己的心事,强打起精神来,脸上也就有了些笑影。三人吃了饭,从店里出来,外头天已是擦黑了,路上早已人稀马滑,三人手挽着手慢慢往店里走。途径东大街时,血兰忽然道:“前头好大一座宅子,是这京里的权贵住处罢?”白雪顺眼望去,只见前头一座大宅,门前悬着两盏大红灯笼,心里一刺,低声道:“这儿便是太师府了。”血兰道:“好气派的宅院。”白雪望着那高高的院墙,看不见里头光景,心中道:他在里面罢?这个时候,不知在做什么呢?那月娃儿姑娘,也在他身边罢?是为他逢着袍子,还是炖着茶?想及此处,又忽然忆起先前在郡主府里遇刺的情景,想起那双眼睛,肩上已经好了的口子竟又辣辣的疼了起来,胸口更是一阵翻搅,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呕了出来。
一旁刘璃血兰唬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受了内伤?”白雪白着一张小脸,摇摇头笑道:“不妨事,我心里方才有些不痛快,这一口血吐出去反倒好受了。”血兰不知她此话何意,还只顾询问。刘璃却看了一眼那太师府门前的匾额,心中有了底,取了手帕替她抹去口角的血渍,道:“这般,我们就赶紧回去罢。”
三人一路回至客店,店小二早已放了半扇门板打烊,见三人回来,喜不自胜慌忙的将另半扇门板也掩上了。三人回至房内,又吃了盏茶,因血兰精神不好,白雪身上又有些不爽快,便要了些热水洗漱了预备睡觉。
刘璃在桌前坐着,摘了头上簪环,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锦缎盒子,见与走时有些异处,心念一动,打开一瞧便道:“这盒里的请帖,是谁拿去了?”
白雪闻言走了过来,看了看道:“谁拿这个去呢?”说着望向血兰,见她也是摇了摇头,又道:“不如把店小二叫来问问?”刘璃将手放在那锦盒盖上轻敲着,想了想道:“不必了,这会子想必店小二已睡下了,再去叫他吵闹起来,又惹得隔壁那位不待见。再者走了信儿被她听去了,也不好。”白雪道:“或者就是宋师叔拿去了呢?我们才出去多大功夫,谁会进来?纵使是毛贼,也断不会偷个不值钱的帖子罢?”刘璃道:“即便是她拿去了,我们能如何,总不好这就敲门去问?幸而我们并未赴席,仅那张帖子,也算不得什么。”白雪听了,想着也只能这样了,便端了水盆要出去倒,却见血兰坐在床边在自己的行囊里翻着什么,便问道:“血兰师姐,可是不见了什么东西?”血兰呆坐了一阵,笑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是丢在哪儿了,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见了也就罢了。”白雪心里虽有些奇怪,但见她面色不好,也不好只顾问,便道:“既然如此,师姐还是早些睡了罢。”
血兰虽还有些怔怔的,却还是应了一声,摘了头,就在床里头侧身躺了下来。刘璃梳了梳头,脱了褂子走到床边,探头看去却见血兰闭着眼睛,似是已经睡了,便轻手轻脚的在一边躺下。一时里白雪倒了水回来,见状刚要开口,刘璃便摆了摆手,白雪会意便将木盆放在门边,插上门柄走到桌边吹熄了烛火,也到床边躺下睡了。
一夜无话,睡到五更天时分,白雪朦胧中听到外头有人走动,便睁眼瞧了一眼,看窗上黑黑的,道是外头天色还早,只道是店小二在外头做些杂活,便闭了眼又睡了。这三人昨夜睡得不早,加上天冷人都不愿早起,都直睡到天色大亮才起身。白雪先起了身,将头发挽了开门要水,扫了隔壁一眼却见房门大开,心道她们这么早便起了?走去瞧瞧,只见房内空无一人,床上被子叠放整齐,冷香寒的包袱也不见了。白雪一怔,喊来店小二一问,才知宋淑云带着冷香寒今天一早天不亮便退了房走了,连她二人的房饭钱也结算清了。白雪心道:昨日还在床上歪着起不来身呢,今早可就出门了?正想时,只听一人自外走来,大声喊道:“白雪,快起来了,爹喊你们回去呢!”
白雪探头向楼下望去,只见欧阳擎昊大步走进店内,一脸惶急之色,只道出了什么变故,忙匆匆下了楼,道:“义兄,这是怎的了?义父喊我们回去,是出了什么事?”欧阳擎昊喘了两口粗气,才道:“今个儿一早天还不亮,宋师叔就带了冷师妹回了济生堂,也不管大家伙起没起身,就把爹喊起来到内室去密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爹他一出内室,便催逼着使人喊你们回去,连脸色都变了。我看事情有些不对,便自己来了,问问你们出了什么事儿?”白雪心里道:只怕便是那帖子的事儿发了,若真是如此倒有话说了。心便定了下来,嘴里道:“一夕之间,能出了什么事体。我们还是去一趟问问清楚。”说着,便问店小二要了热水,往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