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平行线》泠镝

88、所有的迫不得已

　　叶母醒来的时候，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十五天，她整整在床上睡了二十五天。那天晚上，叶予枫不过才出去一会儿，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母已经坐了起来，后面靠着厚厚的枕头。
　　她总是这样让人措不及防，也总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可是叶予枫看到一脸傲娇的母亲的时候，才觉得是如此的熟悉，这才放下了心。
　　他来不及高兴，连忙给叶母倒了一杯水，接过水后，她便一口气喝完了。叶予枫又慌忙吩咐司机买来了清粥和几样小菜。
　　叶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干净利落的把所有的饭菜一扫而光。
　　叶予枫看着她，脸色越来越有光彩，心情也舒展了不少。
　　等叶母吃完饭，坐在那里休息的时候，叶予枫才柔和的说道：
　　“妈，以后可别再做傻事了，幸好这次一点事也没有。要是真有个伤筋动骨的，受罪的不还是您自己吗。”
　　叶母依然表情冷落，她一辈子都是如此的表情，叶予枫也早就习惯了。
　　半晌，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看着前面，从她醒过来后，都还没有正眼看叶予枫一眼，只是更加冰冷地说道：
　　“现在应该和春晓分手了吧。”
　　“妈。”叶予枫皱着眉，像是在哀求地叫了一声。
　　“不会还没有吧？”她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在忤逆我。”
　　“妈，”声音只是略微的抬高了一下，但很快，叶予枫就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说道：
　　“妈，我们今天不说这个，您不是才刚醒吗，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先休息一下。”说着，叶予枫起身，拿起被子，就想替叶母给盖上。
　　叶母就恼怒的抓起了辈子，扔在了地上，她似乎已经很恼怒了，但还是克制着自己，尽量平和的说着，可是却能听到其中的怒气，说道：
　　“你给我出去，我以后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了，等我出了院，就会发一张声明，从此以后我们两个就断绝关系。”说着，叶母抬起了头，满是仇恨地盯着叶予枫，恶狠狠地说道：
　　“从此以后，你便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而我呢，是生还是死就再和你没半点关系。”
　　叶予枫颓废的用手抵住了额头，从来都没有如此的累过，他痛苦的说道：
　　“妈，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可我也爱着春晓，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叶母依然是没有半点的动摇，冷冷地说道：
　　“我说过的，我只要活着，就没办法容忍，眼睁睁地看着你和春晓在一起，除非是死了。”
　　叶予枫愣在原地，看着叶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知道了。”又是片刻的沉默，看着叶母面无表情的脸，才继续说道：
　　“我会和她分手的。”是怎么说出这几个字的，似乎每个字都是带着利刃般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真的？”叶母听到这儿，表情才有些缓和的，带着些许的惊喜问道。
　　“对。”叶予枫赶忙凑到了叶母的身边，轻轻地扶着她躺下，又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又安静的睡熟后，才轻轻地拉开了病房门，轻轻地走了出来。
　　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有些颓废的靠在墙上，他把手里的戒指，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是那样的珍贵，这枚戒指似乎是预示幸福，只要它还在身边，自己就会沉浸在幸福里，可如果有一天，不得不把它摘下来，放在一边的时候，似乎幸福也会变得很遥远，远得触手却不可及。

　　接到叶予枫电话的时候，春晓显得有些慌张，她一直拿着手机半天，很害怕就算连接起这电话，就会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
　　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疲惫后，才接通了电话，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
　　“喂。”
　　电话那头也是片刻的安静之后，才传来叶予枫却显得有些疲累的声音，
　　“喂，春晓。”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只是听声音，春晓就知道他的心里装满了心事，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于是问道：
　　“是不是，伯母醒过来了。”
　　又是片刻的安静，叶予枫也只说了一个字，
　　“对。”
　　“那很好啊，记得要多陪在她身边，她一定很舍不得离开你吧。”
　　电话那头叶予枫的沉默，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春晓明白，他一定很为难吧。
　　“你很久没回过家了吧。”电话那头是叶予枫低沉的声音，
　　“我回家找过你，可是你不在。”
　　又是一阵沉默，
　　“是。”春晓像是很艰难的才说出这么一个字。
　　“我搬出来了，我·······。”
　　“我知道。”叶予枫打断了她，说道：
　　“有什么话，我们还是见面再说吧。下午有空的话，就来咖啡馆见一面吧。我还在老地方等你。”
　　春晓有些迟疑，她现在的这副样子，似乎很难和他见面吧，她还在犹豫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叶予枫似乎是有些忙碌的说道：
　　“那好，就这么定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先挂电话了。”
　　手机里传来一阵的嘟嘟嘟声，看着电话好半天，春晓才吃力的下了床，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面。
　　已经有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镜子里的她几乎有些皮包骨的感觉，用面黄肌瘦这个词来形容她的话，再合适不过了。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腐败的味道，那是快要死的人才会有的，可是她却一直觉得自己有着这样的味道。
　　腹部的伤口似乎很难好，总是在化着脓，清洗了又清洗。自己的身上在发生着这么多的不正常，可是她每当去问医生的时候，医生却总是说这是正常的反应。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那还怎么去见叶予枫呢。
　　“302的病人不在呀。”门外传来了两个小护士的声音，
　　“是啊，去哪了。算了，我们还是先收拾着吧。”
　　然后便听到两个护士开始在屋里收拾，这是医生查房前的惯例。
　　“听说，302才二十五岁呢，比我还小两岁呢，真是可怜。”就听一位护士，满是怜悯的说道。
　　“是啊，真可怜，你说怎么就得了癌症晚期呢？”另一个小护士则满是惋惜地说道。
　　“晚期，”两个字说得是那样的真切，春晓不由得双用扶住了门把手，刚要出去的她，却愣在了那里。
　　“晚期，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察觉的那些，原来都是真的。原来我真的是快要死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倒不再是痛心，除了有些吃惊外，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终于有借口可以逃离那些让她生不如死的化疗了。这是不是该庆幸呢，现在的自己能够真实的知道真相。
　　两个小护士依然没有任何察觉的走了出去，春晓站在镜子前，不禁伸出手，抚摸着镜子里那个干瘦的孩子，说道：
　　“别害怕，没关系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所有的事都日渐清晰了起来，所有的事都不再纠结，最后的结果，最后的了断，没什么可伤心的，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最后的事情。
　　罗以春回来的时候，春晓却是异常平静的坐在那里，看到他回来，只是很平静的说道：
　　“罗以春，我是胃癌晚期的话，你就真的不用离开我了。”
　　听到她这么说，罗以春反倒有些抓狂，
　　“是谁告诉你的。他们都是胡说的，你不信。”
　　他赶忙走到春晓跟前，拉着她的手，异常专注与认真的说道：
　　“春晓，听我说，你不要去信他们的话，只要信我说的就行了，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没关系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放心，就算是倾其所有，我也会治好你的。相信我，我会治好你。”
　　春晓看着他，只是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声音异常柔和的说道：
　　“罗以春，我真的不要紧，这没什么的，治不好的话，也没什么的。我们回家吧，我真的讨厌化疗。”
　　“不行，那怎么行。”罗以春立马抽离了手，说道：
　　“其它的事，你任性的话，我都会依着你，可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不行，身体是我的。再说，你难道都没看到最近的几次化疗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吗？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春晓仰着脸，对罗以春说道：
　　“我都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我可以出院的。”她看着罗以春，有些哀求地说道：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求求你让我做些喜欢的事情吧。用那样的药物就算是延长了生命，又怎么样呢，让我这样痛苦的活着。罗以春，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就不心疼吗。我真的很难受，难受的快要死了，不，每一次的化疗让我觉得比死都难受。”
　　罗以春看着春晓，原本那样坚定的神态，也一下子动摇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春晓揽在怀里，现在的她是那样的瘦弱，伏在她的肩头，沉默着眼泪落了一行又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