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平行线》泠镝

87、我绝不离开你

　　三天后，春晓醒来后，病情也变得稳定，于是就回到了普通病房。
　　她用手抚着伤口，半仰着坐了起来，她的脸庞似乎更加瘦削，嘴唇苍白的几乎看不见血色。她用渴望的目光看着罗以春，气息微弱的问道：
　　“结果呢，怎么样？”
　　罗以春看着她，脸上勉强的挤出微笑。伸手拿出被子，又替她往上面盖了盖，故作轻松的说道：
　　“嗯，还挺好的，医生说只要积极配合治疗，癌细胞很快就会控制住的。”
　　春晓仔细地观察着罗以春的脸，无比认真的说道：
　　“不许骗我。”
　　罗以春像是生气似的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
　　“怎么会，骗你做什么。要不回头我们一起去找医生问问就是了。”
　　春晓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无力的瘫软在了床上，闭上眼睛，似乎再没力气去多说一句话。罗以春又赶忙替她掖了掖被角，无比怜惜地看着她。
　　这种谎言似乎很快就会被揭穿，可是罗以春还是决定先暂时的隐瞒，虽然不知道会坚持多久，可至少现在对于虚弱的春晓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预报天气说，在连续了二十多天的高温天气后，会在今天夜里迎来一场雷雨大风天气，大家都期盼着这场雨能赶快的降临，赶走这多时以来的酷暑。
　　一直盼了一天，果然在午夜的时候，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整个城市都被覆盖在了雨声之中。
　　睡梦中的春晓似乎是被窗外的一道惊雷而吵醒，她睁开眼睛，四下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罗以春。
　　窗外的雨声滂沱，看着这雨，忽然觉得内心竟是如此的平静。如果不是伤口处传来阵阵刺痛的话，应该还会有些惬意吧，躺在床上，听着这雨声。
　　“胃癌吗？”再次想到这个词时，还是觉得就像是在做着一场梦一样。
　　“是什么时候得上了呢？”春晓忽然在心里问自己，
　　“是在逃离叶家的那些日子吗，那时候的自己不是总是不吃饭，为了省下些钱来，一天总是吃上一顿饭，”
　　偌大的落地窗前铺满了雨水，外面一片漆黑，可却能清晰的看到窗沿上的雨水。
　　“还是在监狱里的时候，那个时候总是觉得压力很大，面对面前的无数个陌生的面孔，总是感到慌张，那个时候也的确，胃里不舒服过，可也没当成回事。再说监狱那个地方，似乎谁的命都不再那么珍贵了。”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似乎预示着这雨还要再下好久、
　　“可能更早呢，也许是在小时候吧，在那个简陋的房子里，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为什么连吃顿饱饭都是那么艰难的事呢。”
　　忽然，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且光滑的圆环，连忙伸出手来一看，果然是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因为要做手术，这些都是不允许戴的，她是交给罗以春保管的，一场手术下来，她都还没来得及想起，却不知道他却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重新戴了回来。
　　伸出手来，在灯下仔细的照了照，依然亮晶晶的没有一点瑕疵。春晓极其珍惜的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看到它时，仿佛就能看到那一天的幸福，总是能让她会心一笑，今天也是同样如此。
　　“胃癌。”
　　“胃癌吗？”
　　“是，胃癌啊。”
　　突然在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几句话，心里也变得堵堵的，像是失了魂似的，她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用力的攥紧了手，又重新放回到了被子下面。
　　她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异常痛苦似的，皱紧了眉头。
　　“再也没有希望了。”
　　“无论是中期还是晚期，都再也没有希望了。”
　　“再也没有希望了。”
　　脑子里昏沉沉的，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即使每重复一次，都会如此的痛苦，可还是那样一遍遍的重复着。
　　眼泪是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流下来的，毫不留情的打湿了枕巾。这个时候就像是心头的那阵阵的酸楚，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来。
　　门忽然被用力的打开，罗以春迎着屋内昏黄的灯光走了出来，他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还不断有水珠顺着他的衣服落在地板上。
　　他快步走到了桌子前，把手中的饭盒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才顾得上脱去外面的湿衣服，嘴里还一个劲的说道：
　　“这雨还真是大呢。”
　　“你去哪了？”春晓赶忙掩住了泪水，一副若无其实的问道。
　　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脸上也带着微笑，转过头来对春晓说道：
　　“我去买吃的了。”他是那样的兴奋，快步走到茶几前，拧开饭盒的瓶口，端到了春晓的鼻子前，说道：
　　“你快闻闻，香不香。”
　　果然在香油中夹杂着香菜淡淡的香气，还真有些让人垂涎欲滴的感觉。
　　“你去买混沌了！”春晓有些吃惊的问道。这个味道是再熟悉不过了，头一次吃过后，就完全的被它给征服了。
　　“这么远，你是几点去的啊。”
　　罗以春笑着又收回了保温筒，一边拿碗筷，一边说道：
　　“你刚睡着我就去了，到那里的时候也还早着呢，可是谁知道这家店里有那么多的人排队，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就递到了春晓的跟前。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的春晓也的确有些饿了，她连忙伸出手接了过来，对着罗以春说道：
　　“你也快吃吧。”
　　罗以春嘴角微扬，说道：
　　“我知道。快吃吧。”
　　罗以春在洗手间换衣服的时候，春晓就端着那碗汤，轻轻的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可是却并没有品出味道来。她又连忙喝了几口，依然没有任何的味道。以为是手术后的后遗症所以并没有在意。
　　“味道怎么样。”换好衣服出来的罗以春，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春晓，问道。
　　“嗯，特别的美味。”春晓连忙附和道。
　　罗以春一直用欣慰的目光看着春晓，直到一小碗都见了底，春晓才把碗放了下来，说道：
　　“罗以春，我真的吃不下了。”
　　“没关系，不会浪费的，我会一口不剩的全部吃光的。你已经吃了很多了。”罗以春接过春晓的碗，一点也不嫌弃的，不仅把碗里的吃了个精光，也把保温筒里的吃了个干净。
　　看着罗以春，春晓知道，他一定是想着明天自己要做化疗，那以后更加的吃不进饭，所以才特意跑那么远的地方，给自己买回来的。是很幸福的，身边还有人这样的关心自己。
　　“罗以春，不是说好的，我手术过后，你就走的吗？什么时候，你走的话，不用对我说，也可以的。我一天找不到你的话，应该就会知道你已经离开我了吧。”春晓喃喃的地说道。
　　“嗯，我知道。”罗以春一边吃着，一边若无其实的说道：
　　“等你这次化疗结束后，我就走，你要明白，我总得看过你化疗后的状态后才能离开的。”
　　春晓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有些累了，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
　　“记得，这一次的你一定要离开我。放心，我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的。”
　　罗以春伸出手，忍不住轻轻的撩开春晓额头的碎发，轻声回道：
　　“我知道。”
　　化疗开始后，春晓就和其它的癌症患者一样，几乎是三天就要化疗一次，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要知道，在前一次的化疗后遗症刚刚要结束的时候，接下来又要重新应对新的后遗症，这让春晓的身体显得更加的虚弱。
　　掉头发，这些已经不算什么了，似乎再也没办法进食了一样，每天都是在吐过之后，又吐的这个过程中，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现在都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了，也不过从游乐场到现在，才过去了半个月，她都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她常常会对着罗以春发脾气，说道：
　　“你不说会离开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赖在这里。”
　　而罗以春却总是平淡的说道：
　　“等你下次化疗结束后，我就走。”
　　可他不这么说还好，越是这么说，春晓就越是生气，常常会忍不住朝他吼道：
　　“下次，下次，到底你说的下次，是哪一次呀。”
　　罗以春轻轻一笑。也不回答。
　　“难道，就非得看到我这副丑样子不成吗？还是说一直到我死你才能走。”春晓赌气地说道。
　　可是听见这个死字的时候，罗以春整个人都会僵在那里，片刻后，也会冲着春晓嚷道：
　　“我不走了，就是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办呢。想让我走吗，还不容易吗，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你就永远看不到我了。”
　　听到他这么说，春晓就会不再说什么，只是把头蒙在被子里，很久，很久，不再去理他。
　　直到说不准是哪个瞬间，在罗以春绞尽脑汁的笑话中，被他逗笑，然后所有的愁云就烟消云散。
　　这样子的日子似乎是会重复的，一次次的痛苦过后，满是委屈的发泄，然后是若无其事的平静，再发泄，然后都生气，最后和解。
　　就这样，罗以春还是一直待在春晓身边，从未有一次想要离开她，反而越来越丢不下她一个人去承受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