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平行线》泠镝

73、质问

　　母亲的话还犹在耳边。
　　“可是，予枫啊，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我太低估了一个人的感情了，我只知道我一生只能完整的爱你父亲一个人，却不知道你父亲他这一辈子也只能在心里爱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并不是我。”
　　听到叶母说完，叶予枫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他嘲笑着，眼里满是凛冽的冰霜，说道：
　　“你说你爱我爸爸，真是可笑，我从未听说过，你是因为爱他太深了，所以才要指示人杀了他吗？”
　　叶予枫咆哮着，叶母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滚烫地泪珠顺着冰冷的脸颊流下，带着苦涩与心酸。
　　她是极少流泪的，似乎在记忆里，她就没流过眼泪，与其这样的懦弱，倒不如看到她的胜气凌然，她的狠毒无常，那样的话，才能让叶予枫继续在心里恨她，怨她，讨厌她，可是她却偏偏如此，那一副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仿佛都随着她的眼泪荡然无存。
　　“我盼着，祈求着，好不容易，”叶母的声音变得尖锐，然后又无限失望地说道：
　　“我好不容易盼到了单晓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不自觉得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我以为从此以后，就可以从她的阴影里摆脱出来，我以为，”她声嘶力竭，
　　“一切也不过只是我所以为，你知道吗？当我不得不去把春晓接来抚养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她就像是我耻辱的过去，时刻的提醒着我，在你爸爸的心里驻扎着一个女人，而我呢，永远也比不上那个女人。”
　　叶母显得有些颓废，她无力地倚着身后的沙发，眼神迷离。
　　“这不可能！”叶予枫反驳道：
　　“我爸他并没有多疼爱春晓啊，和你也不相上下。”
　　“哼，”叶母冷冷地一笑，
　　“这大概就是你父亲的高明之处吧，她知道我的心结，也许是怕我丧心病狂的加害春晓，于是就装作默不关心。而我呢，也以为他真的就是默不关心。”
　　叶母摇了摇头：
　　“说起来演戏的功夫，你父亲他还真是一流的，当初他向我求婚时，我真的以为他改变了心意，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看重我的金钱，想要去拯救他们的公司罢了。连你的父亲也把我当成了获得金钱的工具。”
　　“是啊，你们都有各自的利益，那我又算什么呢？”叶予枫也在心里为自己叹息着，有多少可悲，又有多少可叹。
　　“光是这些难道就能成为你计划杀害我父亲的理由吗，你知道吗，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叶予枫质问道。
　　叶母身子微微一震，想要回头看看叶予枫，可是只是转了一半，就僵在了原地。
　　“我是没有办法的，你以为我想吗，当我得知你爸爸打算立遗嘱给春晓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我去找你的父亲，我去质问他，我也告诉他，我不同意他这么做，可是他呢，不过是冷着一张脸，说是我们欠春卓夫妇的，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天啊，真是可笑，我当时都无言以对了，瑞丽它是凭什么才到了今天这地步的，是我拿了钱，又拼了命夜以继日换来的，多少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我披着单薄的雨衣，站在超市门前，向他们推销我们的化妆品，又是多少个酷暑，我站在烈日下，就算是快要晕过完去之前，还在向周边的人推销着产品。我为了公司，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光是鞋子我就磨破了几十双。可是你父亲呢，这所有的一切，我做的这一切，在你父亲眼里都不足挂齿，连那个女人的一分都及不上。”叶母仿若心灰意冷地叹道：
　　“可悲啊，真是可悲。”
　　她因为生气而颤抖着身体，一字一句地朝着身后的叶予枫说道。
　　“所以，你就想要杀了他。”叶予枫微弱地语气，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突然，叶母冲到了叶予枫的面前，红着眼睛拉住了他的手说道：
　　“我没有，孩子，我并没有，我只不过，只不过想让他受点伤，不能再去立遗嘱的，当时我正要和潘四说清楚的时候，”叶母突然一顿，
　　“那个时候就突然冲出了罗以寒，我们被打断了，于是潘四，潘四他就······。”叶母显得有些慌张，她语无伦次的想要说清楚，
　　“他就，他就”
　　叶予枫眼里突然变得怨恨，用力地甩开了母亲的手，低沉地说道：
　　“所以他就连眼皮都不眨地杀了罗以寒，那是一个比我还要小的孩子啊，你们，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叶母闪躲开叶予枫的目光，被他甩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都怪她，若不是她突然出现搅乱了这一切，你父亲的遗嘱也不会立下，也不会被潘四下毒手。”
　　叶予枫只是忧伤的点了点头，
　　“是啊，是我忘了，原本我的母亲就是这个样子，杀人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管是我，还是我爸爸，都没有瑞丽来得重要。谁要是碍了你的道，都会被你毫不留情的除掉。”
　　他似有嘲笑，
　　“我能指望什么呢，指望些什么呢。”他颓废地向后倒退了几步，眼神失望透极。
　　叶母眼睛里含着眼泪，看到叶予枫打算离开，却又慌忙上前拉住，说道：
　　“儿子，你相信妈妈，这都不是我的错，是春晓，这都怪她，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叶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强装镇定的说道：
　　“对，这都怪她，是她害了你爸爸，害了我，也害了你。”不知为什么，当这一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叶母的心里也在紧紧地抽搐着。
　　叶予枫忽然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所以你就让她成了杀人犯。”
　　叶母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到叶予枫也正看着他，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却变得如此模糊。
　　“您知道吗，监狱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对于一个才十七岁的女孩子来说。光是整整三年的时光，在一群罪犯的身边，光是想想，您都不觉得可怕吗？”叶予枫哽咽地对着她母亲说道：
　　“那样的一个地方，您有没有想过，她，春晓她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叶予枫忽然声嘶力竭地朝着她母亲吼道。
　　叶母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手也低垂了下来。眼前的儿子痛哭流涕，绝望至极，就像是从前的自己。这让她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辩驳。
　　“就算是真的欠你什么，也应该还够了吧。”叶予枫说道：
　　“可是您呢，还是不肯放过她。”
　　当叶母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叶予枫冷冷一笑，说道：
　　“您做了什么，难道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吗。那个叫潘四的人早在仓库里时，就和我们说得清清楚楚了。”
　　叶母身子一震，无力地低下了头。
　　“所以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当你想再次杀掉春晓的时候，我就也一同遭了殃。看着我身上的伤口的时候，真想问问您，当时作何感受呢？”
　　叶母抽搐着收回了手，她的眼神显得越发的恐惧。那一道道撕裂着，化着浓，掺着血水的伤痕，似乎还历历在目。
　　“报应，是报应啊。”叶予枫接着说道：
　　“您记住，以后你再做什么坏事的时候，那些都会报应在我身上，你儿子身上，我要替你还，替你们全还清的。”
　　叶母的眼泪不自觉得向下流着，听到报应这个字，再想到予枫这次身上的伤，几乎就要丢了命一般，可这些的始作俑者不就是她吗，她还要从何开口，她就算是再铁石心肠，还要如何站在面前的她
　　的儿子呢。
　　“索性，今天我就跟进你说清楚吧。我爱春晓，我要和她在一起。我要一生一世去守护她。就算是你反对也没有用。”
　　叶母用力的摇了摇头，她想否认，她一直都在否认着，就算是知道叶予枫喜欢着春晓，可是她还是极力否认，这是她无法接受的现实。
　　说完，叶予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眼看着叶予枫一边抽泣着，一边飞奔着离开。叶母只能无力地流着眼泪。记忆里的叶予枫就连孩童时候都没有在他面前如此的哭过。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那么的懂事，无论他们再怎么忙碌，无暇顾及他，他都从来没有怨言，反而越发的体贴着他们。
　　“这才是我的儿子啊。”叶母有些自嘲地说道：
　　“拥有着无人能比的善良，我的儿子就该是这样的。”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不好。就算是再怎么后悔，我的孩子啊，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如果有来生，但愿你不要再成为我的儿子了。你应该拥有的是一个温柔无比，又无比善良的母亲。”
　　远处的天空中，飞鸟嘶声力竭地划过天空，尖利地长鸣声，惊起了一大片的鸟群，它们争先空后的拥抱着天空，似乎是想躲离，即将到来的，不知名的灾难。
　　叶予枫向前走着，哭得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他似乎在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春晓的感受，仿佛这世界上再没有了亲人，孤零零地只剩下他一个人。再也留不住什么，再也挽回不了什么，仿佛这一世就变成了尘埃，只是风轻轻刮过，就烟消云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