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平行线》泠镝

74、阴暗面

　　风没有一丝牵绊地从身体边缘吹过，不大却也不小，带着这个初夏里的特有味道，是青草的翠绿，是树叶的鲜嫩，是流水的清澈，是太阳的温暖，是老人的喜悦，是小孩的生气，是整个大地的恩赐。
　　整个世间都笼罩太阳炙热的怀抱里，愈发的刺眼。
　　破旧不堪的棚户区里，到处散落着因为拆迁而变成废墟的土石瓦砾。在这样一个科技发达的社会里，人们人为地制造着地震后的灾难景象，还原着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悲惨画面。虽然同样也是流离失所，但是却少了人性的温暖，更多的只是金钱所带来的争斗，人们在这现实面前，想要的更多，奢求的更多，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它们如此破败不堪的要在这里静止上一年，五年，甚至是十年。时间的堆积，让它们变成了这个时代，这座城市里，实实在在的阴暗面。
　　即便阳光再怎么热烈，似乎也无法照亮。
　　就在这个废墟的东面，一座废旧大楼的下面，四面的玻璃早已被时间所击碎，壮烈地四散在地面上。
　　林萧然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厚厚的黑色口罩，手不自觉地时不时向下压着头顶上的那顶深蓝色鸭舌帽。
　　她整个人都站在阴影里，似乎被这个巨大的废墟所掩埋。四处张望之下，脚下的碎石咯吱做响。
　　一辆黑色奥迪带着灰尘巨浪停在了不远处的废墟上，然后两个黑衣墨镜男从上面走了下来。四下张望后，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林萧然，然后便迈着大步，走了下来。
　　听着他们脚踩着瓦砾吱呀作响，那声音由远而近，一点点地向着自己靠近，林萧然的心脏仿佛也一点点地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是你叫我们来的吧。”两个男人中一个剃着光头的人，稍微前屈着身子，压低了声音，愈发低沉地问道。
　　那男人脸色阴沉，一双鹰眼里满是狡诈，他一边说着，还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林萧然微微点头，下意识地用手提了提口罩，想要更多的遮住自己的脸。
　　两个男人看到回答，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点了点头。
　　“最近风声紧，干这事儿的人可不多。我们要的钱你带了吗，可是现金。”其中一个男人又警惕的问道。
　　林萧然看了看她们，故意压低了嗓子说道：
　　“带是带来了，不过只有一半，那一半，要等你们真的给我除掉了春晓以后，才能给你们。”
　　两个男人又是相互一看，才略显轻松地说道：
　　“那是自然。就先给一半吧。”
　　林萧然略微沉思着说道：
　　“能保证尽快吗？”
　　“这个是自然，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讲信用的。你放心就是。”
　　两个男人说的倒是轻松，轻松到仿佛只是让他们杀一条鱼，一只鸡，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忽然，林萧然心口里泛出阵阵恶心。
　　炙热的太阳让整个废墟里升起了一层尘雾，里面夹杂着各种灰尘，漂浮在空气里，即使戴着口罩，还能感到从肺部传来的焦灼感。
　　林萧然连忙转回身，绕过一面废旧墙皮的后面，等她再回来时，手里便提着了一个黑色皮箱。打开锁扣，看到两个男人满意的点过头之后，才又再次锁上。起身，拎起的箱子刚想递给面前的男人，却被身旁冲出的人夺了过去。
　　林萧然抬起头，当熟悉的目光相互碰撞，看到慕容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慕容辰的面容闪现在阳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用力地夺过箱子，朝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冷冷地说道：
　　“事情取消，你们走吧。”
　　一听他这么说，林萧然愤怒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可还没等他开口，两个男人倒不愿意了，恶狠狠地大声说道：
　　“怎么，耍老子玩呢，”一边说还一边挽了挽袖口往前迈了几步。
　　慕容辰不动声色，依然冷峻地说道：
　　“我已经报过警了，警察应该一会儿就到。”
　　林萧然一听，更是惊恐地拉了一下慕容辰的一角，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他竟瞪了自己一眼，不知为什么，竟也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两个大汉相视一看，愤怒的指了指慕容辰，刚想走，却被叫住。
　　慕容辰把黑色皮箱又重新扔给了两个男人，冷冷的说道：
　　“事情是取消了，可这箱钱还是要给你们，就当是来这里的车马费了。”
　　接过皮箱，两个男人疑惑地相视一笑后，才心平气和的离开。
　　黑色的奥迪又卷着尘土，风尘仆仆中消失不见。
　　“唉，我的钱？”话音未落，林萧然就被慕容辰拉着往废墟外面走。路本就不好走，一路坑坑哇哇，在这种情况下，似乎连挣扎的本能都失去了。
　　林萧然仿若是被慕容辰托着走出的废墟，来到宽敞的道路上，空气也变得干净，林萧然才甩开慕容辰的手臂，摘下口罩，怒吼道：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把我的事情取消，还把我的钱给他们。你知道那些钱是我接了多少个翻译工作才挣来的吗？你还我，快还我。”
　　林萧然平铺开手，摊在了慕容辰的面前。
　　今天的慕容辰有些不同，他那深邃的眼神里仿佛带着千年寒冰，一层浓雾遮住了他那明亮的瞳孔，说不出的怒意从里面迸射而出。
　　林萧然还从未见过如此的慕容辰，在她的心里，慕容辰似乎对任何事都毫不再乎，他似乎和悲伤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是绝缘的，他的眼里永远都带着火光，热情似火。
　　看他一直怒视着自己，林萧然动摇的翻了翻眼皮，挥挥手，说道：
　　“算了，算了，一说问你要钱，看把你吓的，大不了我再熬上一个月就是了，区区一百万，对我不算什么的。谁让我有挣钱的本事呢。哼。”说完，便不服气的转身想回自己的车里。
　　“你疯了不成，还是脑袋被石头撞了。”慕容辰忽然冷冷地朝着林萧然说道，他语气平稳，却透着逼人的怒气。
　　林萧然似乎也被激怒了，朝着四周一看，还好没有人，她回身，走到他面前，怒视着他，说道：
　　“我忍你很久了，不要以为我好欺负。”
　　看着他那仿佛蒙着寒霜的瞳孔，不知为何，林萧然心头一紧，目光也变得飘逸不定，步子竟向后退了几步。
　　“你也知道害怕呀。”又是冰冷无比的语气。
　　林萧然刚想反驳，却又听慕容辰低沉地说道：
　　“谁给你提供的他们的联系方式？”
　　林萧然看着他，眨了眨了眼睛，又咽了一口唾沫。
　　“嗯······。”
　　“说。”忽然慕容辰怒吼道。
　　“是酒吧老板。”林萧然身子一震，便脱口而出。
　　慕容辰听完，转身便朝着自己的车走去，林萧然赶忙上前拉住了他，略带急切地说道：
　　“你去哪，我向他们保证过的，不能对别人说的。要是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你了，那他们下次还怎么帮我呀。”
　　林萧然的手臂忽然被停下来的慕容辰重重地甩开说道：
　　“你还想有下次，”说着，便绕过挡在前面的林萧然，一边走一边说：
　　“看我这次不收拾死他，让他替你出主意。”
　　眼看着慕容辰越走越远，站在原地的林萧然突然焦急地冲他嚷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说啊，要我怎么办？”
　　慕容辰停在了原地。
　　“叶予枫他那么对我，我那么低声下气，我是哪一点不如春晓，凭什么就得受这委屈。我恨死她了，恨不得她马上死掉，我都快气死了，气得要命。你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林萧然索性蹲在了地上，痛苦流涕的诉说着。
　　慕容辰转回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林萧然的面前，说道：
　　“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林萧然听到慕容辰又回到了过去的温柔，才抬起了头，与慕容辰四目相对。
　　只见慕容辰伸出了手，拂在在了她的额头，然后轻声说道：
　　“就算是春晓真的不在这里，你觉得叶予枫就会回到你身边了吗。萧然啊，是时候放弃了，放弃你心中的执念。你要知道，即便叶予枫不在你身边，你还是能活得很好，非常好。相信我，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放下一切，接受我。”
　　低下头时，看见晶莹的泪珠滑下脸颊，落在地面的时候，仿佛粉身碎骨一般的跃落一地。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朝外流着。
　　该不该放弃，她何时说的算过。仿佛有一股戾气冲破胸膛，疼痛难忍。是不舍还是不甘，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曾经的那些美好回忆与憧憬，如果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破碎掉，那她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如同母亲当初从自己身边悄无声息的离开一般，叶予枫也终将如此吗。
　　当初的大榕树下，当初的藤椅上，当初的女孩与男孩，当初那动人的声音，叙述着一个生动的故事，仿佛周围满地红花，随着微风舞动身姿。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如同消融了一般，一点点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