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平行线》泠镝

71、股东大会

　　如同是天空中的白色羽毛，却要比羽毛还要的轻巧，它们在空中盘旋，起舞，裹在风厚实的臂弯里，久久不肯落下。
　　杨柳拂堤，花团锦簇，无论是名贵的，还是普通的，在这个季节里，它们都拥有绽放自己的权利。
　　仿佛是说好似的，站在路旁的两个人，四目相望，便是久违的一笑。微风从身边吹过，掀起了罗以春的衣角，拂动起了春晓的头发。
　　罗以寒的小树已经在这个初夏里，越发的翠绿逼人，站在底下，已经有了一片绿荫。树下开着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艳丽无比。
　　这样静静地站着，只是看着前面，却在脑海里浮现出所有的过去，无论是伤心的，或是开心的，无论是寒冷的，或是温暖的，无论是懦弱的，或是坚强的。那些过去，就在这里，全部划下一个句号，把那些悲伤，怨恨与痛悔，掩埋于此。
　　“大概，以寒会很高兴看到我们两个同时站在这里吧，”春晓微扬唇角，这一次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暖。接着说道：
　　“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罗以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一笑。
　　是祈盼了多久，两个最爱的亲人，彼此互相伤害，为了自己，本可以成为亲人的他们，却变成了仇人。
　　若是人死后真的有灵魂，那么罗以寒一定游荡在人间，迟迟不肯进入轮回。
　　那比午后的阳光更加温暖，比夏日的微风更加和煦，比雨后的空气更加沁人心脾。
　　澄澈的水珠顺着碧绿的枝叶，滑落进土壤的时候，罗以春毫无声息的牵起了春晓的手，只是短暂的惊讶，从手掌处传来热热的温度，抬起头时，看到他那极少出现的温和笑容时，那手竟也不禁的用力握了起来。
　　“我们走吧。”罗以春低着头正对着春晓的脸，说道。
　　春晓点了点头。
　　回转身的时候，听到身后树叶发出阵阵清脆的窸窣声，扭回头看到，细弱的小树，轻轻地扭动着身体，全部的树叶都在用力地拍打。仿佛是看到曾经的罗以寒，每每和自己告别时，总是尽力的挥动着手臂，露着尽可能多的笑容，挥手，却不说再见。

　　股东大会月底的时候，如期召开。
　　叶母仿佛是失去了双臂的鸠鹰，虽然依然有锋利的尖嘴，可却再也不能翱翔于天空，失去了她全部的快乐。
　　她仿佛是老了十岁，头发高高挽起的时候，两鬓的头发已经变的花白。但她却依然保持着不容侵犯的高贵，眼睛里含着冷光，面对到来的每一位股东，只是表面上的一笑，那笑容呆板，只是多看上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厌烦。
　　春晓穿着罗以春为她订购的最贵的一套女装，脸上也破例的被请来的化妆师整理了一番，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利落齐肩发。
　　春晓一直都没有照镜子，她看到里面的自己时，忽然很恐惧，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吗？”第一眼，便给了自己这样的印象，无论脸庞或是服饰，没有一样是自己熟知的，除了自己的那一棵心，不敢再看，仿佛多看上一眼，就会迷失本来的自己。
　　当春晓挽着罗以春的胳膊走进会议大厅的时候，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是当春晓转头看向叶母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曾经的高傲，就像从前一样，竟连一丝的温柔也吝啬于她。
　　各位股东落坐后，随着一位公关的开场白的宣读后，就有礼仪慎重地抬来了一个红色的投票箱，放在了演讲台中央的柜子上。与此同时，也有礼仪开始一张张地发着投票用的投票卡。
　　“好，现在投票开始。”随着公关铿锵有力的说完，各位股东便按照所持股份由少到多的顺序从座位上一一的起身，前往投票箱处。
　　一个个的起身，投票，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简单而快速，并没有太多的迟疑。罗以春因为从陈老那收购了百分之一的股份，所有这次的他也有了投票权。
　　一直到春晓投完，也不见叶予枫的影子。看向叶母时，她一脸的沉默冷静，似乎并不再乎。
　　一位上了年纪的秘书，走上了演讲台，接过了公关手里的话筒，说道：
　　“今天的投票，我们的代理董事长，叶予枫董事长，他已经决定不会参与。”
　　此言一出，台下便是一阵哗然。秘书拿起了手中的投票卡，面色凝重却毫不犹豫地把它撕成粉碎。然后鞠躬，下台，风尘仆仆的离开，毫不再意身后的那些议论之声。
　　再把目光投向叶母，依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
　　春晓与罗以春只是互相看了看，便专注的看起前台的公关开始念读选票。
　　“叶予枫一票。”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只是稍作停顿，便又接着说道：
　　“叶予枫两票。”
　　“叶予枫三票。”连声音里都满是激动。
　　······。
　　“叶予枫第两百三十六票。”声音里带着尖锐的呼吸声，当锤子重重的落下，他略显亢奋的宣读道：
　　“瑞丽本轮股东大会结果是叶予枫以两百三十六票，当选择瑞丽本届董事长。好，我们热烈欢迎，”似乎意识到什么，然后说道：
　　“热烈欢迎叶予枫的母亲上台讲话。”
　　叶母朝四周，鞠躬点头，然后带着剧烈的掌声上了台。
　　罗以春看着春晓，笑着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春晓微微点头后，便一起起了身，没有惊动任何人，便走出了会议大厅。
　　坐在车里的春晓，在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扭回头看了看瑞丽集团那参天入云的雄伟建筑，那里似乎夹杂了她太多的情绪，到了永远离开的时候，说不出的滋味便涌上心头，到底是不舍，还是留恋，也已经无所谓了。
　　也只是片刻，在回过头来后，自己的明天要依然夺目灿烂。告别这里，告别从前，告别所有，开始崭新的自己。

　　自从法院回来后，叶予枫就一心扑在了开发新产品的项目上，他没见过春晓，没见过母亲，更没见过林萧然。
　　股东大会那天，林萧然特地打扮了一番，可是在会场却没找到叶予枫的影子，当然，她也不会再在那里呆下去，让自己难堪。
　　坐在化妆镜前一点点地替自己泄着妆，忽然发起了呆，想起了坐在病床前，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叶予枫。
　　他周身缠着纱布，林萧然一如往常，每天的中午总是会去看他，为他带各种各样亲自做的营养餐。
　　她满脸堆笑地推开了房门，看到的也是一如往常，总是沉默着对他连一个微笑都觉得为难万分的叶予枫。
　　“予枫，你怎么坐起来了，医生说可以了吗？”
　　他一脸为难，她却堆满笑容。
　　“看看我今天又为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他默默不语，连看都不看，她只能自问自答，也不再乎，兴高采烈地说道：
　　“莲藕排骨汤，这汤我整整炖了一个上午，快尝尝，香不香。”
　　拿碗，成汤，甚至还用手摸了摸不烫后，才把碗递到了他的跟前，赔着一张笑脸，满眼的期待。
　　可是终究叶予枫还是一如往常地说道：
　　“我吃过饭了。”
　　“没关系，先盖起来，等你饿了，再喝。”她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连忙替他说道。
　　饭盒的盖子还没拧紧，一路跑来时的气息还没喘匀，甚至连椅子都没来得及坐下，可叶予枫却急不可耐地说道:
　　“林萧然，我们分手吧，你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就是来，我也不会再见你。”依旧的冷言冷语：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坏人呢，难道非要我说一些难堪的话，你才能真的离开？”
　　回头看向叶予枫一脸的厌烦神情，明明决定好的笑脸相对却无可奈何地凝结在了半空中，尴尬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至于双方家长，我会登门说清楚的，要负的责任我也会负的。拜托你，也清醒清醒，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还有谁的爱会如自己这般卑微呢？”不知不觉间两颊羞得通红，人格已经沦陷，被人来来回回践踏，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徒劳。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叶予枫的眼睛，也听不到他说的话，片刻后，能做的只能是夺门而出，如果再在他面前流泪，还是换来那么一张脸，那以后自己还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里的愤怒似乎就被这一句话全部带了出来，她把化妆棉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抬起头来时，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到自己的面庞竟是如此的扭曲，那双愤怒的眼睛又是如此的丑陋，她变得更加的生气，抱起桌子上的化妆品，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朝着镜子的方向砸了过去。
　　站在原地又是许久，仿佛才回过了神，颓废又难过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我是不会分手的，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压抑的空气回荡在房间里，混杂着各种香气，深深地直钻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