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变》酝酿一季

3、第 3 章

　　R市国际机场上，夏舒手心里有点汗。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在口袋内的手帕上擦了擦。思想混乱地想着，要是等下和Ernest先生一握一手汗就有够糟糕的。
　　可是表面上，他一直都是四平八稳的在出口站旁边站着的，西装笔挺，明蓝色带有暗纹的丝质领带，这个本不好衬黑色衬衫的怪调，却打破传统观念的意外适合夏舒。明媚的蓝显得沉稳又谨慎却不死板，还很彰显个性，衬得他本就白嫩细软的皮肤如凝脂般，和他湛蓝的眼眸相得益彰，整一个蓝天白云的文艺小清新的淡雅清悠风格。
　　从衣领到裤脚都煴烫得条理分明，和时装杂志上的标版别无二致，一派精英人士的范儿。加上服贴的裤型，显得他混血基因里带来的大长腿更是紧抓人眼球。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却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异域香调。这种反差又矛盾适合的个人风味，不张扬依旧很有无形中的吸引力，让人很有好感。
　　就因为夏舒过于有特色的外形和气质，扑面而来的就是令人信服的专业自信造型。在一旁候着的记者时不时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似乎在怀疑是混在接待团队里乔装过的明星，或者是哪个明星身边的金牌助理之类的。
　　已经习惯了别人打量的夏舒一点都不在意这些过于直接的目光，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这些可有可无的欣赏。他现在正处于再高级的装备，也掩盖不了他忐忑不定内心的纠结状态。
　　13天之前的那天，他在上课的中途很突然的想起了欧尼斯特这个名字是那里听过的。
　　最近正传得沸沸扬扬的年度大电影，说得不仅仅是明星阵容和预算投入的巨大，还详细地说了那位特聘指导。这位特邀指导可真是位大名鼎鼎的德意志老一辈艺术家，宋臻颖请得动他，可真是狠下了一番心思，其一波三折的程度堪比历史典故刘备三顾茅庐。
　　至于这些是事实，是媒体的夸张还是制片方的炒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位Ernest是不是彼位Ernest。
　　夏舒心焦地上完了那一堂课，解答完学生问题后，立刻向Lam求证一二，没想到世界真的是如此的小。资料还已经发出去，夏舒只能盼着Mr.Ernest看不上眼，把他给pass掉。
　　晚上向知己一番诉说加悔不当初，知道他过去的曲文倾沉默了一下，才说：“倒不是世界小，R市是有殖民地历史渊源的城市之一，旧时的R市可是一个动荡又富有魅力的地域，直至如今也是一座新兴的旅游圣地。这个充满故事的地方，具有深厚的近现代城市文化底蕴和众多的历史古迹，政府致力发展的主题电影城也是有模有样的。而市内口碑最好规模最大，有多次与国际人物接洽经验的翻译公司就数COTINW。而你这个财奴那向钱看齐的劲头，唉，都是命，就是这么寸了。”
　　前面说的还很正经，但曲文倾这人有一毛病，就是一说到人就是损，用北京人的话说呢，就是嘴上没把门儿。可是，夏舒还是觉得很宽心，在忧心忡忡的同时又忽然觉得充满了傻瓜瓜式的勇气。
　　虽然话不全对，但就像曲文倾说的，“当年的事，硬要说点错的话，只肖是那宋二哥。那败类忒幼稚，丢人玩意儿，中国的爱幼的思想早给精虫上脑吃光啦。就夏小弟那年轻的心，本就没经过什么大事小事儿，特么的玻璃，都唔知道让着啲。”
　　这连损带骂、掺杂古今和普白的“南腔北调”，听得夏舒不禁猜想他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无厘头的东西了。话很糟心，里面的维护和偏袒还是很明显的。
　　夏舒感动之余，想到有人可以像家人一样让自己大吐特吐已成定局的苦水，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类似护短的替自己开辨，思自己所思忧自己所忧。
　　曲文倾的这些体贴和包容，都让他这个感性的人，那天动容得差点哭出来。曲文倾对他的关心和维护都是实打实的，从来都身体力行。在确定是他口译的隔天，就似个新手妈子一样，毛毛躁躁的连夜赶着表示支持来了，都不知道这人算不算可靠，但总算个温柔的人。
　　当年也是曲文倾让夏舒明白，你值得被温柔以待，连自己都不爱怎么爱别人。可一直一直代替这个世界毫不保留而温柔待他的人，却也只有说这句话的曲文倾，从来没有另一个人比曲文倾的全心全意来得更彻底。
　　虽然刘海远的关心照顾也无处不在，像温泉一样。无声无息的包围和温暖着自己，这种温柔和治愈更像是一种安全感，知道它是无害的，是为自己好的，但总不心安理得。和对曲文倾的依赖是不一样的，在曲文倾面前可以自我的任性。在自己六神无主的时候，下意识想起的人也只有这个知己好友。
　　正胡思乱想企图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大腿上方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夏舒悄悄掏出来一看。单号00***00快件已送达 进入程序请往下拉
　　下面是曲文倾抱着儿子比着大小两个“V”手势的照片，背景是幼儿园一门口，和一群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小矮墩。
　　夏舒飞快的回道：俩活宝！航班将至，回聊。
　　几乎是半分钟都不到，曲文倾回了：强迫症晚期 还可以抢救一下(^_^)∠※
　　这手速，夏舒惊叹之后，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曲文倾这是在吐槽自己这么精简的信息还有标点。此人发信息从来不加标点符号，都是用空格代替，还言之凿凿的说这是“香蕉”的通病。正想着又一条来了：钱没挣多少 倒上赶着有了 糟心的职业病
　　夏舒想曲文倾这么多年来，多半是故意着想逼死强迫症的。可惜了，明明断句断得一直很正确。他很想回句：无聊。最后还是忍下了瞎掰的冲动，回了个省略号。
　　把手机放好，趁机理了理裤子折痕的当口手机又震动了，夏舒顿了下，若无其事地站直腰杆，反正依他对曲文倾的了解，决壁是废话无疑。
　　让曲文倾这么一通耍，夏舒倒是没这么紧张了。这个天掉下来当海扑腾的乐天派，认识了勉强算是三生有幸，搞不好是前世走岔道而掉下来的孽缘。
　　回想起他那警世恒言，就是夏舒现在的强心剂——人是老外选的，人家宋二哥也同意的，他有错的人都不怕，尴尬这娘家家的东西丢远点吧！
　　夏舒低头抿了抿嘴，心里默默念着：曲叮噹，借我个有百科全书的机器脑就行了，让我在面对Mr.Ernest时无所不知，面对宋臻颖时呆若木鸡。不由得给自己幼稚得笑了笑，旁边COTINW公关部的女性侧过头奇怪的看了眼他，目光不算友善。眼里的质疑像在想，这位外援看着年轻不够资历就算了，工作态度还不端正，等下别给COTINW丢脸。她的紧张不细看不明显，不愧是大公司的，职业素养果然过硬。
　　夏舒犹豫了一下，这种时候切换到曲文倾的赖皮模式比刘海远的和熙模式更适合。为难他的是，他脸皮可没曲文倾厚，回想了一下曲文倾平时的作派才说：“你好，漂亮的小姐。抱歉打扰你了，我是伊莱，晚上的宴会可以请你跳支舞吗？”那位胸牌上写着李小姝的女性转向了夏舒。说真的，夏舒看着精细得近乎完美的妆容和顺贴的发型，以他现有的阅历，有点猜不准她的年纪，本来想用女士，后来想了一下用了小姐。
　　李小姝想了想，“我没记错的话，伊莱先生你工作暂定为8小时。”言下之意是，公司和其他公关公司合作承包的内部欢迎晚宴，是没有安排夏舒的陪同的。
　　李小姝的发音带了点本市两大语中W语的的乡音，夏舒心想难怪看着有点矜持的骄傲呢。原来是本土出产，还是市区人的标准发音，自己得要拿出外来人的韧劲来。
　　于是，夏舒点了点头，像外国人一样挑着眉毛，夸张地耸了耸肩头，摊着手。随后便看见李小姝垂下了眼帘，礼貌的没表现出具体的明显态度，夏舒也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于是，有点撑不住地恢复自己的原本语调，“对不起，我只是想提前练习一下，请愿谅我紧张之下的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就见李小姝状若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欧尼斯特先生会比较喜欢你这个调调。”说完，神态间显得自如了许多，连最后的那点紧张感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聪明的马上就明白了夏舒的用意，示好的展露出恰当的笑容，“多谢你的缓解，夏先生。我为我之前的无礼道歉。”
　　夏舒也回以笑脸，“不用客气，没什么可紧张的不是吗，亲爱的李。”内心却不由得咋舌，职场的女强人智商情商都真是双高，能屈能伸的技能运用得炉火纯青，他立刻能想象到职场如战场那种硝烟弥漫的场景。只能说COTINW派出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知自己够不够逼格。
　　夏舒想到这里就忙自己打住，不能妄自菲薄，也拿出你的职业气场来。刚想着人真是扭曲的动物，听到别人也紧张，自己反倒轻松下来。就听到李小姝说，“预祝我们都成功。”话一落，紧贴在腹侧交叠于上面的右手送了过来。
　　夏舒也伸出手来稍稍用力握了下，注意到李小姝用赏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只好速度的转移她注意力。
　　“我刚刚在心里求哆拉A梦，让他给我个百科全书的机器脑，这样我就可以在面对Mr.Ernest时无所不知，面对宋影帝时呆若木鸡。”
　　果然把李小姝给带过来了，“宋影帝的为什么要呆若木鸡，不应该是如打了鸡血吗？”
　　夏舒俏皮的眨眼睛，却一本正经用着严谨的男中音，强调似的陈述，“脑残粉自有史以来，通常都有它外在的表现形态。具调查了解，最为常见的呆痴形态，原因是刺激过大，烧毁了神经细胞和胶质细胞这两种主要构造，只剩一脑袋的浆糊状易燃易爆物品。特此，提醒各位听众，谨防此种型类。切记防火防压，小心一碰就炸，造成不必要的人身伤害。”
　　李小姝噗呲的笑了出来，旁边被迫偷听的人也有好几个嗤了一声笑了。
　　“咳嗯。”李小姝偷瞄了一眼跳动的航班信息，正了正形态，小声又飞快的对夏舒说，“舞留待以……”却给其他人叫着航班抵达给打断了。
　　夏舒装作完全没听到的用语音词一边表示疑问，一边盯着站口。因为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无论是那个，都是不必了的。他现在满心想的是，等下一见到欧尼斯特的身影务必要像个马屁精一样，迅速又准确的站到欧尼斯特的身后，誓死保证传承他话中的原汁原味，争取完美的意达通雅，做一个高品质的传声筒，好歹也不能辱没了自己1/2的德国血统。
　　虽然严格保密，现场也增派了不少安保人员，但是各新闻和娱乐记者们神通广大得像盯鸡蛋缝的苍蝇，还是有不少找到了地方。一听到航班的报播，一个个像饿坏的小鸟见到鸟妈妈似的，激昂起来。
　　最先看到的就是两位有了名气的二线名星，于是，咔擦咔擦的快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不少人都仰着脖子，尤其是站在后面一些的媒体团队，不死心的东张西望，想捕捉到更多的猛料。
　　推攘间都用出了吃奶的劲儿，其中有一些人却不怎么有冲劲，显然是收到消息的。这个先行航班的确没什么国内关键人物，国外倒是有一个团队，但这种国际级别的人物并不是他们可以用这样穷追猛打般的方式采访的，更关键的是他们也采访不了。除非他们也有一个精通德美韩日阿等语的幕后团队，要不这个跨越大西洋而来，混杂而疯狂的国际团队与他们只能鸡同鸭讲。
　　夏舒一边为那些拼命的记者们惋惜，一边又为自己目前不用面对宋臻颖而庆兴。却不知远远的，停靠在机场路边的一辆车上，那里有人注意着这里很久了。
　　当看到，夏舒如冲锋陷阵的勇士般，一马当先的跑到欧尼斯特先生的身边。有模有样的与人握手交谈，风度和尺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如一位绅士，优雅着自然而然的应对如流。
　　车上陷在阴影里的人，不由得笑着转动手上的戒指，好一条做派十足的小猛兽，姿态优美入画的天鹅也就是这般。不知水下暗用多少的劲，才有如今水上表现出来的优雅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