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七夕 ...
-
长安与许四说好中元节再出门,结果没过几日,廊月阁书屋里,埋首桌案前的宇文墨抬起头,“上街?”
许四扯扯长安,后者点点头,“对,沈大人说,今晚烟花道会有一场七夕夜游灯会,我们想,稍微逛一逛……”
宇文墨:“稍微?”
长安一拍桌子,“先生认为不行?”
宇文墨垂下头看看写了一半的药方,放下手里的笔,“也不是不行,公主记得跟王爷说一声。”
提到王爷长安缩回手,许四一看好友难成事,忙清清嗓子自己顶上去,“有人说过长时间锁在房中会给心灵造成压迫,使人产生心理疾病,俗称抑郁症,不知先生听过没有?”
宇文墨明确答:“没有。”
她们外出一则安全没保障,二则出事还得找先生善后,苏先生估计怕麻烦,所以不愿放她们出去,长安觉得也罢,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少游玩兴致,因为好友一直殷切,才点头来问。
长安想想,便道:“那就算了罢。”
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苏先生端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既然如此,晚些时候在下与两位同去。”
长安转头过去,对方已经拾起墨笔继续书写,端正姿态,一丝不苟,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苏先生抬起眼睛——
长安回过神,连忙跟着许四走出去。
进到卧房换一身出门衣裳,暗红色织锦罗云裙,轻软质料,悠悠松松的袖摆和裙角用玄黑曜丝线绣上缠枝牡丹花,简洁大气。
长安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这般重色的衣服。”
许四围着她左右看了看,“有一满箱的小红裙,全都留给你的。”
长安叹道:“许老板的生意都做到我这里来了。”
许四笑着,将长安按到梳妆镜前坐,寻出刚调好的玉容膏,和一点花露拌匀,“四爷我生意大来源广,可瞧不上这点小钱。”
一边匀开香膏,教育好友,“别一直愁眉苦脸,眉心会显竖痕的,我说你也是,现在哪件事儿没有如意?想嫁给他,就嫁给他了,想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了,简直不能更爽了好吧。”
有这般舒畅就好了,长安闷闷道:“你哪里懂得。”
这话许四不愿意听,“我当然懂得,宁乐小公主嘴硬心软,嘴上不愿提,心里却记挂,是不是离他几日就想得不行?你不说我也不想问,不过最近倒是听说,这次你遇刺的事儿是他师兄干的。”
他师兄是指神殿大弟子,神殿十二阁之一的天机阁阁主礼言之。
摆手拒绝好友的脂粉,长安问道:“这种事你听谁说的?”
许四放下脂粉找出螺子黛,长安这一双细柳眉生得好看,不需要修整,不过眉色过于深,用浅色螺黛与她匀淡,整个人便显出几分柔软,配上乌黑圆亮的小鹿眼,稍显单薄的含珠唇——
让人几乎要扑上去揉搓一番,听到问话便压回小心思,随口答道:“沈大人啊,昨天他来找祖父说话,我留他问了几句。”
“你问他就说了?”
“还不是要说给你听的。”许四掀了掀眼皮,“沈大人说'据闻少司命已经回到摇光阁并没有公开追讨公主下落,神殿平静如常,请公主放心安心歇心'。”
一口气说完,见好友听懵,不由笑道:“就是说你夫君已经回家,没有怪你潜逃,如何?有没有归心似箭?”
没有怪她吗,长安垂下眼睛。
许四一怔收了笑容,“我只是与你开玩笑……”
石榴敲门走进来,“苏先生到院子里了。”
京城七大街烟花道上人声鼎沸,游人如织,三三两两或是与友结伴,或是家人同游,都赶在这一年一度的七夕好月夜到街上相聚游玩。
烟花道一侧是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都是些高级酒楼或有雅致茶馆,今晚也都在铺面前应景儿的张挂五彩花灯,花灯簇拥显得街道纷繁明盛,路的另一侧是昆仑雪融玉带河的支流孔雀河,清透河流上飘着许多人们祈愿幸福的小船灯。
道路两边摆满热闹小摊,买卖说笑聊话声不断于耳,许四指着其中一个摊位上颇为精致的牡丹花灯问,“这个怎么卖?”
那年轻老板见面前几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笑眯眯伸手道:“一两银子。”
许四叉腰道:“你当人是傻子?一两银子买完你这一个摊子还差不多,小本生意也该诚信经营,你这人怎么见什么人要什么价儿呢?”
小老板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在下的花灯本来就是明码标价,看与几位有眼缘才折了价格卖予你们,不信姑娘自己看,这一盏原写的是五两银子。”
许四凑过去,果然看见飞龙凤舞的“伍两”大字写在字牌上垂挂于灯下,这也太黑心了吧,“不是我说你,你这铺子至今可有卖出去一盏?”
刚说完话一只手拿着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许四刚想这是哪个傻子,一扭头,“哟,是沈大人啊。”
镇北王世子沈伯荣爽朗一笑,从老板手里拿过灯,转头将灯递给了后面站着的长安。
长安本在出神,见一只牡丹花灯放在面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许四快一步抢走,扔五两银子给沈伯荣,“这是我买来送人的,你要送就自己去挑,别抢我的。”
说完将灯重新递给长安,眨眼道:“这灯跟你今日穿的很配,拿着吧。”
长安接到手里提着灯,沈伯荣没再买别的,过来与宇文墨见过,四人顺其自然,自发结队,离了摊位往街里走。
“游灯会一会儿便开始,人多拥挤,咱们不要走散……”沈伯荣说着扭头看向后面。
长安一直慢慢走在后面,宇文墨不紧不慢跟在旁边,一个一袭红衣窈窕灼目,一个一身黑袍沉稳端正,这样看倒有些……
听到沈伯荣的话,长安点头,抬头扫视一眼周围,“静蓁已经一会儿不见人了。”
沈伯荣收起心思,在人群中瞧一会儿,定睛指指不远的套圈摊位,“那不,许小姐在那儿。”
越来越多的人流来往,沈伯荣提高声音道:“我去找她,咱们去水云涧汇合,我预定了临窗雅阁看灯,表妹知道水云涧在哪儿吧,就在……”
前面有几车先发的游灯出行,一波人潮涌来沈伯荣已经被挤走,长安也被推得一晃,手没有抓稳花灯掉在地上,人流太密没办法捡起来。
拥挤间有人握住她的手,长安浑身一震不敢回头——
宇文墨低头问,“水云涧在哪儿?”
长安一愣,原来不是他,自己精神太紧绷,都要产生幻觉,她松懈下来,“是桥头那一家,还在前面。”
宇文墨哦一声,带着她往前面走,周围来往人虽多,他拉着她脚步慢悠悠,也没怎么费劲,就走到水云涧,进到茶楼上去二层报出沈伯荣的名字,茶馆老板忙将人迎进雅间里。
房间还没人在,沈伯荣和许四都没回来,宇文墨负手站在窗前往下面看,长安坐着出神。
端正的声音突然说话,“游灯车队来了。”
长安一吓忙站起身,回过神来听清楚这话内容,才松口气,走到打开的窗前往远看,街头拐进来一辆接一辆的五彩花车,有小动物的,有花树造型的,还有牛郎织女会鹊桥等。
宇文墨指向一只兔灯车,“许小姐和沈世子在那里。”
长安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许四叉着腰还在与沈伯荣争论什么,后者似乎指了指雅阁这里,许四这才气呼呼跟在后面,两人一路往这边来。
宇文墨道:“许小姐性情很好。”
长安点点头,许四大大咧咧,无论什么时候与人相处都是热情开朗,这样的性格本来就很好。
看着他们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穿行,宇文墨道:“公主从前似乎也是那样的性子。”
长安没有出声。
宇文墨转头过去,看她回到桌前坐下,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停顿一下又放下杯子,拿过茶壶往里面倒水。
似乎心不在焉。
宇文墨走到长安对面坐。
长安倒一杯茶给他,宇文墨接过来,晃了晃紫砂茶盏里的清澈茶水,几片茶叶升起又荡转着沉下,“是潮州的制艺。”
对方目露疑问,宇文墨放下茶盏,“我是说这套茶具。”
“先生对这些也有研究?”长安终于有了点兴致。
宇文墨点头,“少年时跟着师兄们四处游历,学过一点制坯技术,也会制茶。”
像是悠闲多姿的过去,长安笑道:“原来先生不止是医者,还是手工匠。”
宇文墨道:“不止,我耕过田地,也做过半年的教书先生。”
“怪不得都叫你苏——先生。”长安低下头,清滢滢的茶面上映出她的笑颜。
“我不姓苏,苏只是行走时的符号,我的名字是,宇文墨。”
长安微微惊讶,抬头看他,“宇文这个姓氏倒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