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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手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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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一路快步赶到武台居,沿途沉寂无人,她恍惚推开门,一眼看到床榻上一团模糊血肉,霎时脑中一阵颤栗。
怎么可能呢…刚刚兄长还在和她说话,怎么会突然这样,御医,御医呢。
她转身:“请御医啊,请先生……”
声音卡在嗓子眼里,门被关死,那陌生宫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茶馆小二的脸。
长安骤然清醒,猛转头再看一眼床上,这哪里是兄长!心绪强烈波动导致她失去判断,现在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
宫人逐渐逼近,嘴角一咧笑容奇诡,“公主别走了。”
她连连退后,四处寻退路,怵然,一只血手从身后抓住她,避让不及,眼前闪现一把匕首。
刀刃穿透胸口原来是这种痛法。
这一次是真的,会死了……
恍惚间,冰冷的怀抱剧烈颤抖接住她,这怀抱比她还冷……
“长安,别怕,看看我……”声音真好听。
她闭上眼睛。
冰透的水滴落在脸上,那一点重量仿佛已经要将她压垮,这样也好,本来就是偷来的一条命……
“别睡啊……”好像在哭。
喉间一股清凉给身体带来一股暖意,她猛喘一口气,眼前恍有一截凝白手腕,手腕划开一道淋漓口子,源源不断的甜馥血液带着生命的温度灌进她喉咙里。
她动了动视线,手腕的主人目光温和,鼓励看她。
她看着,有了勇气,张嘴狠狠咬住这柔嫩手腕,努力吮吸,要把这些好喝的,喝光,一滴不剩。
那人弯起眼角,似乎欣慰她有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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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胸口一阵阵疼,头脑也十分昏沉,她费力睁开眼睛,入目红纱容帐,南珠吊顶,是碧落馆的装饰。
自己没有死。
手被松开,手心一凉暴露在空气,这才发觉刚刚一直有人握着。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捧住她的脸。
他认真看她,她也认真看回去。
他脸色苍白,眼瞳漆黑,唇角好看的笑着,仿佛十分喜悦。
“你笑什么?”长安怼他一声,张嘴却发现声音哑得厉害。
他眼底笑意更深,靠近了抵上她额头,声音有不知难过还是激动的轻颤,“没有笑。”
长安一顿,哎我说你这个人,话没出口,身体突然碾过一遍碎疼,她微微抿唇,闭上眼睛不再理。
季松陵安静躺下,躺在她旁边,手臂揽在她腰间,“和我说说话。”
这一阵碎痛过去,长安缓缓呼吸:“哥哥在不在?”
身旁气息微凝,片刻后答:“景王随陛下的仪仗,几日前离开。”
长安嗯一声。
随时间过去,周身的感觉逐渐清晰,房间里不够亮,像是阴天的时候,湿气氤氲,从空茫到有声,外面也渐渐传进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前世有一场大雨降在七月里,她开始疑惑,“我睡了几日?”
季松陵没回答,伸手抚摸她的脸,她这副身体还是有些冷。
手指向下停在她心口,指尖亮起白芒。
长安被他抚得舒服许多,再听他的声音也顺耳许多,“长安,动一动。”
动什么?她偏头看过去,他眉心一松,阖上眼眸倚在她肩上,似乎放下疲倦如释重负,长安眼睫微颤,任由他贴近。
这一回总算明白药里的异香是什么,那日他当场割开手腕,一股股鲜血冒着泡,从翻开的血肉里涌出,落在地上,落在他衣服上,落在她嘴边。
她闷哼一声,收拢了手指,怎会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和脑海所想一模一样,流着血的手腕递到她唇边,她抬起眼睛,对上他唇角的弧度,一如那日煽惑她的模样。
长安避开视线。
见她不愿意,季松陵收回手稍微擦拭,单手包扎了,停顿片刻,再来摸她的脸。
长安闭上眼睛,“你先出去,让我静一静。”
季松陵收回手,“别多想,不舒服就睡一觉,我就在门外。”
她闭着眼睛没回应。旁边细微的动静也远离,听到关门声音,她整个人一弹,几乎立即弯曲,手心攥紧,上下牙齿磕磕颤颤,冷,又冷又疼,骨头好像碎了……
时间消失,疼痛也慢慢消失,这一回竟然清醒着撑过……身上中衣已经透湿,她躺了好半天,还是扶着床沿坐起,看向琉璃窗外淅沥不停的雨。
她这一睡至少得有十来日。
回忆最后一刻几分熟悉的杀气,还有那可怕的小二的脸,动手的仍是神殿人。
长安想喊人换衣服,喊完后,才想到人都已经离开,院子里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没有人气。
果然都走了。
有些奇怪,兄长怎会丢下她。
季松陵推门而入,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温温热热的净水在略显湿冷的雨天,格外让人珍惜,长安端正捧着一口一口喝干净。
季松陵接过空空的水杯放到桌边,遮下眼底水光,转身问:“要不要沐浴?”
刚疼一场,身上湿黏,太阳穴也有些酸,巴不得立刻泡暖水里,长安揉着眉心点头,想起园里可能人手不足,刚要问他找谁去备水,他背过身留一句“我去烧热水”便快步离去。
他还愿意烧水呢,长安惊讶他多劳,不消片刻门再度被推动,却见是夏云进来。
夏云上前哭一场,接着又是翻找换洗衣衫,又去寻热茶温水,忙个没完,长安喊停她,“园里都有谁在?”
夏云捧来一杯水,长安尝一口觉得苦便放下,她抹抹眼泪收好水杯,这才开始回话,“只有奴婢了。晴川她们跟着王爷离开了,不过有个姓沈的大人留在这边,王爷说等您……身体恢复,再让咱们一起回去。”
沈伯荣?长安看看外面,“现在是哪一日?宫里、京城可有大事发生?”
夏云道:“今日……七月三了,宫里……后日是瑞王爷的大婚典礼,京城……”夏云缩了缩脖子,“有位大人阖府自焚。”
已经是上个月的事,现在说起,再看夏云一脸新惊犹不能回味的模样,长安微微一顿,“哪位大人?”
夏云揪揪袖子紧巴巴道:“尚书大人,工部的赵尚书大人……”
怎会!从前明明没有这一桩。
门朝内打开,夏云连忙垂着头后退几步到墙边站着。
季松陵走到床前弯腰抱起她,往偏房浴室走,长安趴在他肩上往后看,夏云牢牢垂首站着并不跟上来,这丫头在想什么,“夏云?”
夏云抬起头红着脸“哎”一声,还是站在原地,长安眉一挑示意她跟上,夏云却在那里犹犹豫豫,不等她犹豫好,他们已经走出卧房,进到浴室里。
长安皱皱眉,难道要让她自己洗?正奇怪着,季松陵伸手带上门。